平兒先前聽人說過好多次,賈琮是個主意極正的。
甚至很多次,還是從王熙鳳口中聽說。
她原對這個說法,並沒太細的概念。
她不大明白,什么叫主意極正。
直到此刻……
她忽然發現,原來這就是主意正的。
賈琮對她的好,她是能清晰感受到的。
然而,賈琮對她這樣好,都快成了讓她愈發無法抵抗的寵溺……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會對她言聽計從。
他尊重她,但始終有自己的堅持。
不似賈璉,在王熙鳳面前,根本守不住底線,最終只能由王熙鳳說什么是什么。
結果,還被王熙鳳所瞧不起……
這一刻,平兒終於明白了什么是主意正。
奇怪的是,她心里居然並不生惱,反而變得踏實了許多……
不知想到了什么,平兒俏臉上浮起一抹暈紅,她垂下眼簾,輕聲道:「琮兒,你心里是有主意的,我勸不通你,只能盼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讓奶奶太難做……」
賈琮好笑道:「再沒見過你這樣善良的人,只是別人未必待你如此。
不過你放心吧,我有數。
真讓她徹底身敗名裂,說不得有些不講理的反倒遷怒到咱們身上。
好姐姐,你先歇一會兒,不要多想,也不要擔心什么,我有分寸。
我去書房里看會兒書,晚上過來陪你用飯。」
平兒聞言,緩緩點了點頭,抬頭看向賈琮。
四目相對時,平兒只覺得心底有一抹悸動升起……
……
布政坊,尚書府。
入夜時分。
幽幽燭火,籠罩著古拙的書房。
這兩日宋岩一直托病未上朝,工部衙門的事,也都由新黨中人,左侍郎石川掌控。
他的老友工部右侍郎曹永,如今也心灰意冷,不再理會公務。
即使每日往衙門口去,也不過喝茶讀書……
宦海數十載,始終忙碌沉浮,到了末了,卻清閑了下來。
書房內,宋岩靜靜的拿著一本書品味著。
心中到底還有些苦澀的味道。
說一千道一萬,舊黨大勢已去。
「祖父……」
忽地書房門打開,宋華走了進來,手里持一封信。
宋岩放下書,問道:「子厚有事?」
宋華中進士後,卻並未選官,也未參加庶吉士的考試。
以父祖年老多病,需要奉養為由。
如今,宋華跟著宋岩在家讀書,只等著宋岩乞骸骨的折子批復下來後,就舉家南歸。
宋華持信上前道:「祖父,小師叔遣人送了封信來。」
宋岩聞言白眉微揚,有些訝然道:「清臣?唔,拿來吧。」
宋華遞上後,侍立在旁,等候吩咐,宋岩拆開信,讀罷後,啞然失笑,將信又遞回給宋華。
宋華接過後也看了遍,面色微微古怪起來。
宋岩問道:「子厚怎么看?」
宋華欲言又止……
宋岩輕笑一聲,道:「子厚可是以為你小師叔太孩子氣,竟拿這等事來叨擾我?」
宋華誠實道:「祖父,我不明白,小師叔並非家長里短之人,這些事,難道不是內宅小事嗎?小師叔為何如此鄭重拜托祖父出手相助?」
宋岩搖頭道:「子厚,你可知如何做一名君子?」
宋華答道:「君子當行三綱,當張八目。」
宋岩再問道:「何謂三綱,何謂八目?」
宋華答道:「此處出自《大學》。所謂三綱,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而君子八目,則為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宋岩點點頭,卻又搖頭道:「雖然你記得極熟,但並你沒有真正明白八目之真意。
就譬如養國子以道,乃教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好些人以儒家君子自我標榜,但最多也只勉強明悟了一個書。
禮樂數都難企及,更不用提射與御。
而這君子八目,同樣如此。
眾人只願自比君子,卻不知君子八目何等難張。
每一項都至關重要,「齊家」也不例外。
東漢薛勤謂陳蕃: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
可見齊家之重。
清臣心懷大志,卻又能沉下心來認真對待齊家之道。
這一點,子厚你當學習之。」
宋華聞言,躬身領教。
宋岩點點頭,又道:「你以為,此事該怎么做?」
宋華想了想,道:「既然小師叔早有准備,也有人願意出面指正,那此事並不難做。可尋一相熟的御史,將證言交與其,上書彈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