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好委屈(2 / 2)

「快讀快讀!」

一旁黛玉催促著。

寶釵一笑後,又緩聲念道:「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念罷,游廊下眾姊妹卻都安靜了下來,靜靜的品味著詞句中的蕭瑟。

詩詞最能感人,這下半闕詞中,卻是蘊含了無數的難言情感,令人動容。

其中,黛玉感觸最深,又紅了眼圈,落下淚來。

寶釵見之勸道:「雖下半片詞意深沉,但收尾一句卻是畫龍點睛,曠達超逸,也無風雨也無晴,榮辱又何足掛齒?

你又何苦沉浸在悲句中自苦?身子才好一點,再熬心,豈不又要倒下?」

最後一言,真真寫伏了她的心!

她素來為人處世的性子,不就是如此么……

迎春也勸道:「林妹妹是要放寬心些才是,快不哭了呢。」

探春風格不同,威脅道:「林姐姐要是哭毀了身子,老太太怪罪下來,我等不妨,可『始作俑者』三哥哥卻要倒大霉哩!」

黛玉漲紅了臉,又羞又氣道:「我哭我的,干他什么事?」

想起方才探春的話,黛玉簡直冤的心口疼。

上回因為一句「記得平兒初見」,被字也不識的王熙鳳說成「記得顰兒初見」,鬧出了多大的亂子。

她心中本就有愧,可也容不得人這樣說她。

好似都是她的錯一般。

湘雲懟道:「林姐姐,你這么聰明,難道果真想不到相干不相干?你這大病還沒好利索,身子再這樣虧空下去,如何了得?到時候,必定又是三哥哥的錯。」

黛玉聞言語滯,垂下頭去,面色凄苦道:「你們……哪里知道我的愁苦……」

眾人聞之無奈一嘆,只是多也習慣了黛玉如此,便不再放在心上,對寶釵道:「快讀下一首。」

這時賈蘭則忍不住小聲道:「三叔寫罷先前這一首詞後,好些老大人都哭了,還和了好幾首詞。只是分明是春日,老大人們的詩詞里卻多些秋和愁苦……」說著,賈蘭小心的看了眼依舊啜泣的黛玉,又道:「所以我就問三叔,為何會這般?三叔想了想,就又讓環三叔研磨,讓我展紙……」

寶釵笑道:「怪道你說兩首都有你。」

賈蘭羞赧,探春忙催道:「寶姐姐快讀!」

寶釵嗔一句:「數你最心急!」

不過到底輕聲讀出:「《丑奴兒·書芙蓉園曲江亭》。」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林黛玉:「……」

……

布政坊,尚書府。

曹輝、李和二人,簡直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祖父,眼神委屈而悲憤……

曹永喝道:「什么樣子?清臣為松禪公弟子,本就為你們師叔,還委屈你們了不成?」

李儒也目光奇怪的看著李和,不解道:「你不平什么?論輩分,清臣長(zhang)於你們。論書法,清臣長(chang)於你們。論詩詞文墨,你們更是提鞋都不配。除了空長一把年歲外,你們有何不平處?」

曹永補刀道:「就是成長閱歷,你們也比不上人家,還不服!」

曹輝李和二人被打擊的神魂喪盡,自信全無,一起苦著臉生無可戀道:「沒不平,沒不服,誰敢不服賈清臣……」

見他二人這般,連宋華這等厚道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曹輝、李和二人聞笑,登時眼神幽怨的看了過去,宋華忙歉意一笑。

然而二人剛平復些的心情,在看到「罪魁禍首」後,登時再次凌亂。

只見賈琮面色淡然,目光更是有些漠然的俯視著他們。

看那模樣,似乎還不稀罕他們喊師叔……

原本應該極怒的二人,在想起方才各自祖父的那番打擊後,竟奇怪的生不起氣來,還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中……

好在點到為止後,曹永訓完親孫後,看向賈琮笑道:「清臣啊,我們三日後就要舉家返鄉了。可你這兩個不成器的師侄,還要留在京里備考下科。若是來回輾轉,耽誤工夫不說,也荒廢了學業。

我們這些舊黨老家伙都離開後,他們也就成了無根之萍。雖然不成器的緊,可若任人欺負了去,也不大合適。

所以,我這個做師叔的,只能拉下老臉來,請你這個做師叔的,看顧一二。」

李儒也哈哈笑道:「老夫亦有此意,清臣可否給老夫一個顏面?」

賈琮聞言看向宋岩,便見宋岩含笑頷首。

雖說有些麻煩,但更多的,還是利益的結合。

不要以為曹永李儒致仕了就沒有力量了,實際上,單以他們在文壇中的地位,就在士林中掌控著極大的話語權!

能讓他們欠人情,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

賈琮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因此躬身笑道:「請兩位師叔放心,只要兩位師侄不主動惹事,琮必保他們安然無恙。」

曹永、李儒一起笑了起來,一雙雙老眼轉而凌厲的看向各自的孫子兒……

同時看過去的,還有賈琮那張「不懷好意」的笑臉。

曹輝、李和二人見此情形,同時打了個寒顫,心里真真好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