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雅賭(2 / 2)

對上這等權貴,最怕的就是理虧在前。

原以為要遭殃了,卻不想背著考箱之人,竟這般好說話,因而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的謝道:「好好……是是,謝謝,謝謝!朋友先請!」

賈琮輕輕一笑,並未推讓,再與賈璉並環蘭一禮辭別後,率先往坊內走去。

等見賈琮的身影消失在牌坊後,賈璉感嘆一聲,道:「三弟對人心的拿捏,真真入了火候。」

賈蘭卻有些疑惑,忍不住道:「二叔,三叔剛才不應該寬仁禮讓么?」

賈璉哂然一笑,道:「你懂什么?剛才那人,近則不遜遠則怨,你忍讓他他反而會看輕了你,要是狠一些,他又易生怨毒之心。只有像你三叔那樣,他非但不會看輕生怨,反而會巴結討好。」

賈環和賈蘭聞言對視了眼,四只眼里都是茫然圈圈。

賈璉也懶得與他們再解釋什么,招呼二人上了馬車,又叮囑賈琮車夫看好馬車後,便返回了賈府。

……

「什么,你……你就是賈琮,賈清臣?!」

光德坊內三龍門前,青雲橋岸下,之前那士子眼睛差點沒睜的脫落下來,不敢置信的驚呼道。

他這話賈琮還未回答,就如一塊巨石投入湖水中,激起巨大漣漪。

「嘩!」

周遭本就擠滿了士子,聽聞此言,登時一片嘩然。

如開了鍋似的,就見周圍眾人往這邊一下涌了過來。

「可是『人生若只如初見』的賈琮賈清臣當面?」

「清臣兄,在下京兆張元張子奮,見過清臣兄。」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清臣兄之才,果然傾國傾城。在下晚年李如威,見過清臣兄。」

「清臣兄不愧傾城之名,不止詩詞之才璨如星月,相貌亦是一表人才,萬里挑一,在下長安周如玉,欲與清臣兄相交。」

「……」

見周圍士子熱情似火的招呼,賈琮面帶微笑,一一揖手回禮。

直到之前那個士子,再次大聲感嘆道:「怪道貴家子弟說你必中狀元,我原道童言無忌,不想竟是清臣公子當面。如此看來,今科解元非清臣兄莫屬了。」

此言一出,原本沸沸揚揚的場面,像是一陣寒流吹過般,霎時一凝。

眾人的面色登時變的微妙起來……

解元?呵呵。

對於天下讀書人而言,什么最珍貴?唯有功名!

功名之重,有時更甚性命。

什么都能讓,唯獨功名讓不得。

別說是賈琮,就是親生父子,骨肉兄弟,都讓不得一個功名。

再者,他們承認,以賈琮那幾首詞的水准,莫說他們,就是大乾開國百年以來,都少有人能作出這等水准的詩詞。

可是,經義文章和詩詞卻完全是兩個方向。

自古以來,詩詞極佳者,又有幾個經義大家?

李杜之流,又哪個中過狀元?

憑借幾首好詞,就妄談狀元入吾彀中,是不是太托大了些。

一瞬間,眾人對賈琮的印象跌落。

賈琮卻只是目光淡淡的看著那士子,不疾不徐道:「魏源兄,方才說此言之人,是吾幼弟,今年不過八歲。因平日里貪頑不學,所以臨別禱祝時,口中竟無辭,誤以為中鄉試者便是狀元,不過小兒戲語罷了,也能當真?

吾輩都是寒窗數載苦讀之人,難道還不知詩詞和經義文章之間的區別?

詩詞重靈機之感,經義文章卻是大道,非腳踏實地勤學苦讀者不可得。

我又焉敢生出輕視天下士子之心,妄自尊大?」

見賈琮沒有一絲慌張失措,言談亦如徐徐春風,眾人不由便都信了他的話。

也都不信,這樣一溫潤少年,會是狂妄之徒。

一旁張元張子奮則笑道:「清臣兄果然見識不凡,此言大有深意。詩詞才乃天授,吾等實強求不得。不過經義文章,卻是需要苦學磨礪。詩詞之能,未聽說勤能補拙者,然經義文章,卻是有大器晚成之說。」

賈琮笑道:「正是此言,我還年幼,讀書也沒有幾年。今科前來,也只以增長見識為主。」

這時,一對賈琮相熟的國子監內舍監生卻笑道:「清臣兄是不是太過妄自菲薄了些?國子監誰人不知,自開監以為,再無第二人勤學如清臣者。我等雖痴長幾年,可這些年讀書的時間加一起也沒清臣苦學的功夫久,都荒廢了。

祭酒大人和諸多教諭先生,都視清臣兄為今科的希望,卻讓我等內舍生員面上無光的很。

不過,我等卻也不服的緊。

十年寒窗苦讀,到頭來被一後進壓下,心中實有不甘。

不如咱們來個雅賭如何?

咱們就比比,這次誰能名列五魁首,誰能折得解元桂冠,如何?」

看著這位國子監的監生和他身邊幾個鼓噪之人,賈琮眼中浮起一抹古怪之色。

他在國子監內認得的人不多,可眼前這數人,賈琮卻都認得。

倒不是因為他們是什么風雲人物,而是因為,他們都是舊黨一脈的子弟。

如今他們的祖父老子都被貶遷出京,他們是吃錯葯了么,在此尋事?

文人相輕雖是天性,踩他揚名也的確是一個極好的路數。

可別說他們學問平平,就算果真天姿縱橫,這會兒也該低調行事吧?

看著他們眼中隱隱透出的得意和興奮之色,賈琮心中總有種不妙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