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干凈(1 / 2)

榮國府,榮慶堂。

賈政回來後,先至此處。

甫一進門,就見賈琮站在堂下,旁邊還跪著趙姨娘和賈環母子。

而堂上,賈母卻在落淚,王夫人也唏噓不已,面色悲戚。

待叫起賈琮行禮後,賈政又見過賈母,問道:「老太太這是怎么了?」

賈母不答,賈政則看向賈琮。

賈琮頓了頓,將從賈環之處得來的消息,極之後之事簡略的說了遭後,賈政果然驚怒,看向趙姨娘母子厲聲道:「混帳!是何人在傳散謠言?這個該死的畜生……」

賈琮搖頭勸道:「老爺,環哥兒和姨娘也是從別處聽來的,和他們不相干,也不重要。他們不傳,別人一樣會傳,環哥兒能及時告訴我,反倒有功。

如今重要的是,該如何預備……

這個事情顯然已經大范圍傳開了,再想堵是堵不住的,侄兒唯一盼望的,就是蓉哥兒能將昨夜侄兒對他說的話聽進心里,無論誰問他,都不能承認珍大哥之死和他相干。

否則……天家想留情面,都留不下。」

此言一出,賈政終於知道賈母在哭什么了。

賈蓉能堅持住個屁啊!

自家子弟都是什么貨色,其實誰心里沒數?

往日里只不過都是得過且過罷了,真到了大事時,他們自己也清楚,自家子弟絕對上不得台面的。

而一旦賈蓉在宗人府認下罪名,那……

想想弒父之罪的刑罰,賈政身子晃了晃,面色慘白。

賈琮趕緊攙扶住賈政,道:「老爺且寬心,侄兒以為,蓉哥兒性命總是無憂的。」

賈政聞言忙道:「哦?怎么說?」

賈琮解釋道:「蓉哥兒畢竟沒有心存殺意,只是想阻攔珍大哥,且只拉了把。珍大哥真正要害之處,是他自己吃酒吃的太多了,和蓉哥兒並不相干。賈家先祖畢竟有大功於朝廷,若蓉哥兒果真沒扛住,將事情說了出來,侄兒以為,宮里總還要給賈家留幾分情面,不會殺了寧國先祖的血脈。珍大哥雖出了意外,但實在非蓉哥兒本意。」

賈政連連點頭道:「極是極是,琮兒所言極是!」

說罷,賈政看向高台軟榻上,對賈母道:「老太太,琮兒所言有理,老太太不必太擔憂……」

賈母嘆息道:「我非悲蓉哥兒,那起子下流種子,做下這樣沒人倫的事,我又何必哭他們?我悲的是賈家的爵位,那可是賈家的根本吶!」

賈政聞言大驚,急道:「老太太這話從何說起?」

賈母沒應答,只指了指賈琮。

賈琮苦笑道:「老爺,侄兒也只是猜測……看在寧國先祖功於社稷的面上,宮里和宗人府未必會取蓉哥兒性命。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賈家失德,又有弒父這等駭人聽聞的慘案發生,就算寬宥了蓉哥兒的大罪,寧國的爵位怕也難保,這本也是以武功爵抵死罪。

爵位之貴,便在於此。

更何況,宗人府宗正忠順王與吾家……」

賈政聞言,竟直接落下淚來,魂不守舍悲聲道:「祖宗基業,竟於我等不肖子孫手中丟去,他日酒泉之下,吾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這個以孝為天的時代,通常將祖產看的比性命還要重。

寧國雖與榮國分家,可榮寧本就一家。

寧國失了爵,榮國也會大傷元氣。

一門雙國公的門第失去,賈家又與尋常落魄勛貴還有何分別?

見賈政如此悲痛,賈琮心中一嘆,勸道:「老爺,此皆侄兒一人推測,未必得准。再者,爵位雖失了,只要人在,總還有機會……」

這話,賈琮自己都不信。

賈政自然更不會信了,他搖頭悲嘆道:「琮兒不必安慰於吾,此乃吾家之難,天命也。」

賈琮頓了頓,又低聲道:「老爺,寧國有難,咱們榮國這邊,往後也要低調行事了……」

若果真榮寧二府失去一府,那在勛貴中的地位必然會狂降。

曾經與賈家交好的家族,自此也會態度大變。

許多人脈,都會大打折扣甚至消失……

榮國府再想像從前那樣悠然自得,享福受用,又百無禁忌的話,就非明智了。

譬如,賈寶玉再有個頭疼腦熱,林黛玉再有個咳嗽喘息,甚至賈政、王夫人身子不適了就請御醫來治,便是在坑賈家。

原本,他們就沒有資格享受這等待遇。

賈家有這個資格的,除了賈赦夫婦外,只有賈母。

等賈母、賈赦夫婦沒了後,就只有賈琮了……

這方面賈琮能想到的,賈母、賈政等人自然不會想不到,心中也就愈發悲戚……

賈家最盛之時,得寵的姨娘甚至有體面的丫頭都能請御醫來瞧。

現在卻……

看著滿堂悲的賈家諸人,賈琮心里其實很奇妙。

他沒有絲毫悲傷之意。

他心中只想著一言: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如今雖看似艱難,賈家因此落難。

可自此而後,賈家最大的兩個禍根都沒了,也基本上就沒了日後抄家滅門的萬惡之源。

雖然外部仍有大敵,其中不少還是由賈琮引來的。

但只要內部再無剛愎自負的蠢貨們拖後腿,以賈家的門第,外面的敵人極難徹底覆滅賈家。

甚至這一次,如果賈蓉能扛得住,咬死賈珍之死與他不相干,寧國府都未必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