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里,錦衣巷。
千戶所前廳。
賈琮一個人靜靜坐在那里看書,身上的衣衫更換一新,因為終於有漿洗的嬤嬤可以洗衣服也有負責裁剪的媳婦了……
不過他還是拒絕了丫鬟近身服侍,倒不是假道德,只是不願讓船上那幾個丫頭傷心。
前世讀紅樓時還不解晴雯、麝月她們為何對只給寶玉倒了次水的小紅那么大的敵意。分明都是年紀相仿嬌花一樣的女孩子們,為了點小事就能撕破臉,說的話和刀子一樣刻薄甚至毒辣。
到了這世上幾年,他漸漸明白了,那不只是一杯茶的事,那是她們安身立命之本,也是身份榮耀的象征。
盡管以後世的目光看,這似乎有些可悲,但在這大世道下,一點錯都沒有。
所以賈琮體諒也尊重她們。
他可以殺伐果決,他可以冷酷無情,他可以翻臉不認人,但是賈琮依舊希望心中存有溫暖的凈土,能夠讓他保持住最後的底線。
而那些相伴數年和他極為親近的女孩子們,就是他心中最後的溫暖,她們也是他的家人。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斷了賈琮的遐思,聚攏目光後,賈琮就見展鵬、沈浪、郭鄖、韓濤四人渾身煞氣的走來,身上皆見血跡。
四人身後還跟著一腳步踉蹌面色慘白之人,正是魏晨。
「大人!!」
進入堂後,四人抱拳見禮。
賈琮點點頭還禮,然後將眼神落在失魂落魄的魏晨面上,淡淡道:「以你的才智,想不通么?你若想不通,之前會舍了千戶之職?」
魏晨聞言慘笑一聲,道:「大人,卑職雖自忖才智不俗,可哪里能與大人這等驚艷之才相比?只這等殺伐果決,卑職再修練十年都做不到……」
「做不到?」
賈琮輕笑一聲,道:「過了今日,你很快就能做到了。魏晨,沒人喜歡殺人,沒人喜歡見血,我們不是地府的惡鬼。我們能做的,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可是若留下那些人,那些被外面摻滿沙子和刀子的人,我們活不好,甚至活不下去的。你明白么?」
魏晨聞言,沉默了稍許後,嘆息一聲道:「卑職明白。」
賈琮卻搖搖頭,道:「你還是不明白。你這個人,才智不俗,但缺點也明顯,有謀無斷,甚至是優柔寡斷。劉昭心機才智都不如你,但抓住了你這個缺點,所以能死死的吃死你。」
說至此,見魏晨面色恍惚,賈琮點到為止,道:「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想的明白明日辰時來書房見我,想不明白就帶著家人離開吧。
知道我為什么能視展鵬為手足,但對你卻始終保持疏遠么?」
見魏晨抬頭不解又期待的看著他,賈琮一字一句鄭重答道:「因為聰明人都怕死,而你又有如此致命的缺點,我不想重蹈劉昭之覆轍。」
魏晨聞言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晃了晃,面色慘然,卻又無言以對。
草草拱手一揖後,踉蹌出門而去……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照壁後時,賈琮對韓濤道:「派人暗中保護他。」
韓濤忙小跑出去安排,一盞茶功夫而歸。
等重聚後,賈琮不問甲子號房那些總旗百戶的結局,他對韓濤問道:「錦衣親軍一名校尉一月多少軍餉?」
韓濤答道:「回大人,貞元年間錦衣親軍軍餉與軍餉最高的黑遼邊軍平齊,一名校尉月餉一兩四錢加半石大米。一名緹騎月餉是一兩八錢加半石大米。朝廷折價一石大米八錢銀子,但實際要高一些,總的來說,一名校尉一月能得二兩銀子,緹騎為三兩。不過……」
「不過什么?」
見他遲疑為難,似有什么話不好說,賈琮追問道。
韓濤苦笑一聲,道:「不敢瞞大人,軍中一直有克扣軍餉的陋習存在。名義上一名校尉力士一月能得銀二兩,緹騎三兩,可實際上能發到手的,一名校尉能得一兩二錢都算阿彌陀佛了,緹騎也差不離。還有吃空餉的情況也很普遍,幾乎都成了不成文的明規矩。」
賈琮聞言,面色淡漠的對沈浪道:「今日起,你為南鎮撫司掌刑千戶,稽查軍中不法。首抓喝兵血之事,若有發現,百戶以下,可先斬後奏。」
沈浪聞言,單膝跪下,冷酷的面上浮現起激盪之色,沉聲應道:「喏!」
之前賈琮對魏晨說,視展鵬為兄弟,他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可這會兒,沈浪心中唯有滿心的感激和效忠之意。
雖非封疆千戶,但刑名千戶位高權重,地位不比管轄一省的千戶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