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蠢人,賈琮這陡轉凌厲的氣勢,等於撕破了臉皮。
誰都沒想到,本來好好一個懦弱好說話的綿羊,怎一轉眼就變成了呲著獠牙欲擇人而噬的惡狼?
不過正當眾人想著怎么下台時,卻又見賈琮臉上煞氣頓失,滿面關懷的問道:「琿大哥,你這是怎么了?」
緊張冰冷的氣氛一緩,賈琿借勢下坡,忙掙扎起身,干笑道:「無事,無事,年紀大了……」
賈琮笑了聲,道:「原來如此,小弟還以為大哥已經知道賈雨村在詔獄中栽贓誣賴了大哥呢。」
賈琿剛放下的心,聞言又「唰」的一下就堵在嗓子眼,面色一白,緊張道:「三弟,賈雨村他……他栽贓誣賴我?」
賈琮猶豫了下,在眾人注目下,道:「本來詔獄之事,斷沒有往外說的道理。不過……今日這里都是族親,賈家血脈,我就稍微透露一些……」
「極是極是,我等至親啊!」
賈琿一迭聲叫道,代字輩幾個老人到底年事太高,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許久才附和道:「我們都是賈家子弟,理當相互扶持。」
賈琮點點頭,道:「是這個理,宗親之間當以親親為仁……罷了,我就透露一些吧。賈雨村言,這二三年來,琿大哥和十房、十三房、十五房的幾位大哥一起尋到他,讓他幫忙買地。卻又不是以正常市價去買,而是用征發徭役、民夫、將民戶列為黃冊上上戶等手段,威脅金陵府的百姓賣地。更甚者,憑空捏造冤獄,以莫須有的罪名拿人問罪,逼其低價轉讓田地。
不過二三年間,你們在江南省圈地幾萬畝!呵呵……」
賈琮目光掃過一張張面色僵硬的臉,又道:「當然,我知道這是賈雨村狗急跳牆,想拖我賈家下水使用的詭計……」
賈琮話剛說完,賈琿、賈珂、賈珄、賈珅、賈珇等一干十二房如今管事的玉字輩忙不迭附和道:「極是極是!這個狗東西,枉我們還拿他當同宗兄弟,竟這樣害我們!死的好,死不足惜!該殺!該殺啊!」
這一刻,方才還恨賈琮下手太狠的眾人,只恨賈雨村不能死的早一點……
然而卻聽賈琮又呵呵道:「我家雖是功勛貴戚之家,但歷代皆以詩禮傳家。所以我相信,賈家族人必不會做出這等混帳事來。有件事我提前給你們打個招呼,金陵知府到底是朝廷正四品大員,杖斃之後,要給朝廷一個交代。
因此他所口述的所有口供,都必須要呈交給朝廷,今日一早,我已派六百里加急送密折北上。
另外,江南督撫衙門處也要送一份……
其他大多罪名已有證據,關於你們的罪名卻是白話。
我猜測朝廷未必會理會,但未防萬一,你們還是要有個心理准備,朝廷會派人下來查探證據。
當然,你們也不用准備什么,本來就沒做過的事,隨便他們查就是!
我賈家世代簪纓,功勛之族,容不得小人誣蔑!」
賈琿、賈珂、賈珄、賈珅、賈珇:「……」
看著面無人色的一干賈家族人,賈琮嘴角浮現一抹淺淺的冷笑。
沒錯,這個時代除卻謀逆大罪外,不存在大義滅親。
若是大義滅親者,非但不會受人推崇尊敬,還會為世人鄙夷唾棄。
因為連宗親尚不能親親者,又如何親親百姓?
賈琮是不能大義滅親,卻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借刀殺人!
雖然難免使得賈家清譽受損,讓外界看起來傷筋動骨元氣大傷。
但除去腐爛臭肉之後,賈家這個龐然大物,才會真正重現生機!
……
神京,皇城。
大明宮,上書房。
崇康帝御案前壘著高高三摞奏折,大乾江山萬里,黎民億兆,每日之事車載斗量也不能記其萬一。
就算有內閣七位閣臣輔政,需要崇康帝親自過目的大事還是無窮無盡。
再加上其疑心日重,自覺需要過目的奏折劇增,所以政務愈繁。
皇威厚重的面上,眉間山字紋日漸加深。
大明宮內相戴權悄無聲息的侍立在御案旁,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研墨點朱砂的動作也輕盈如貓,眼睛時刻注視著崇康帝的一舉一動,甚至表情的變化。
忽地,戴權瞳孔一縮,因為他發現崇康帝始終肅穆的面色發生了變化,他頓時打起精神來,以備崇康帝吩咐。
卻見崇康帝面色漸漸古怪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隨口問道:「太常寺寺丞朱林,和賈琮有什么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