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飛梭,開海(1 / 2)

蓮苑,偏廳。

方叔和、褚東明、梁正平、石公壽、孫伯歧、劉彥材、歐陽德謀並甄應嘉八人面色並不輕松的坐在偏廳內兩排楠木交椅上。

地上鋪著厚厚的絨毯,熏籠里噴著沁人心脾的沉香。

桌幾上擺著尋常大戶人家也難見的佳果點心,精美的夜光杯旁,是用西洋玻璃制成的華麗酒瓶,裝的是紅的凄美的葡萄酒。

這原本應該是極愜意的一個午後,但此刻卻無人受用這些。

他們的目光,都落在宋岩身邊的賈琮身上。

看著賈琮細心的將一方軟毯蓋在宋岩膝上,又將參茶調和到適宜的溫度放在宋岩手邊,不管他們之前有多惱火,這一刻,心里終究還是嘆息一聲:是個有孝心的孩子。

在百善孝為先的當下,一個知孝道的人,總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一直默默的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宋岩笑道:「好了,琮兒,莫讓人家久等了。」

賈琮這才作罷,給了宋華一個眼色,讓他仔細照顧後,他方落座,與對面八人相對。

原本與宋岩最相厚,品德也是最佳的方叔和率先開口,道:「清臣,你是松禪公最心愛的弟子,亦是牖民先生極看重之人,他們二位,是天下士林共仰之天下師,亦是吾等最敬重的文壇大儒。從你口中傳諸天下的四言,令二位先生當世封聖。所以,你理所應當屬於吾輩中人,盡管你是武勛子弟。」

褚東明點頭附和道:「武勛子弟並不妨礙什么,清臣一筆清臣體,數闕清臣詞,足以光耀百世,還是戊戌科的舉人,毫無疑問,他是我名教子弟。他若不是,誰還有資格自稱舉子?」

其他人紛紛點頭,方叔和繼續道:「但是你自南下以來的種種所為,無論有怎樣的理由掩蓋,終究還是在為急功近利的新黨出力。」

此言一出,諸人面色又肅穆起來。

賈琮搖頭道:「叔和先生,晚輩與新黨向來不合,新黨元輔寧則臣之子,禮部侍郎、戶部左侍郎之子,等等新黨中人,皆因晚輩之故而亡。如果說新黨現在最想何人早亡,晚輩當仁不讓。所以叔和先生所言,晚輩實不敢當,也當不起。」

「呵呵呵……」

許是想起了許多他們想做卻做不到,或是不敢做的事,被賈琮做到,讓他們曾大快人心,一群老人笑出聲來。

笑罷,石公壽提醒道:「縱然如此,你之所為,到底還是在幫他們。」

賈琮道:「公壽先生,晚輩只是奉皇命復建錦衣,從無主動幫過新黨行事。相反,江南總督方悅,江南布政使唐延,兩大新黨要員,皆落馬於晚輩之手。晚輩自忖行事公正,無羞愧之處。晚輩敢擔保,天下新黨,包括都中內閣中,諸位閣老們必有人罵晚輩為舊黨余孽。」

有些事,做得說不得,更認不得。

這便是宋岩教誨賈琮處世的智慧。

若是此刻示弱,那這場談判剛開始就輸了一大半,也就沒法繼續了。

果然,見賈琮如此滴水不漏,看他一本正經說話的臉,對面八人哭笑不得。

方叔和對宋岩拱手道:「松禪公教的好弟子啊!」

宋岩呵呵一笑,啜飲了杯參茶後,點了點頭,繼續假寐。

眾人無奈,方叔和只能看向賈琮,道:「清臣啊,新黨一意孤行,要推行新法,壞自唐宋以來朝廷優容養士的根基,吾等雖勉力抵擋,結果被你一陣亂拳打亂了陣腳,如今卻是再也無力抗衡。眼見大勢將去,天下士紳大災將至,連耕讀傳家都做不到……好在聽松禪公說,你有些想法?」

賈琮有些奇怪,道:「叔和先生,晚輩一直好奇。《易》雲: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諸位先生皆學識淵博之前輩,自當深解此理。然緣何卻一心撲於田地之上?讀書傳承是需要銀子,可並非只有田地才能出銀子。為何不改於商道?莫非果真認為商業為賤業?那也可安排仆役管事之流打理啊。」

方叔和等人聞言,無不搖頭苦笑。

褚東明沒好氣道:「清臣,我等難道不知商賈之道能致富?可一行一業都有自己的門道,天下商賈千千萬,又有幾人能做大?當然,你若能將沁香苑所制香皂的方子拿出來,倒不失為一個好行道。你那香皂在南省賣的快比金子還貴了,黑了心了都!」

石公壽也氣道:「我家內眷得知我來見清臣,有人想要求字,有人想要求文,有人想要求詩,但所有人都想問問,能否得幾塊沁香苑的香皂。老夫告訴他們,老夫這張老臉沒那么值錢,去休!去休!」

眾人哄堂大笑,賈琮也笑了笑,道:「香皂只是小玩意兒,一會兒我讓人取來些,送與諸位先生便是。只是方子就罷了,晚輩早已送人。而且就算沒有,晚輩以為,諸位家族若以香皂在大乾肆意圈錢,怕依舊會引起新黨的側目。」

石公壽皺眉道:「他們還想趕盡殺絕不成?真以為我等是泥捏的?」

孫伯歧冷聲道:「若非清臣你一陣亂拳沖亂了我等陣腳,新黨能奈我等何?我等從不懼之。」

賈琮搖頭道:「不是懼不懼的問題,而是晚輩所思之法,若是施於大乾國內,則容易成害。」

眾人聞言一陣擰眉,可看了看依舊閉目假寐的宋岩,方叔和問道:「清臣,你所思到底何法?」

賈琮未答,起身往偏廳門口拍了拍手,便見四個侍者抬著一架紡車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婦人。

四個侍者將紡車擺放在偏廳正中後,賈琮對那婦人道:「黃婆,不用怕,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