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奸計!(1 / 2)

榮禧堂東廊下,三間小正房。

由於賈政內書房就在左近,所以王夫人常於此處起坐宿夜。

由於今年外面形勢緊張,各家各府都不過打發些二等婆子上門送禮祝賀。

賈母不樂意接見,王夫人便在此處接待來客。

過了午時,送禮之人盡了,王夫人尚未去賈母院侍奉,薛姨媽就從老太太房里抹完骨牌回來,笑道今日老太太手氣旺,贏了好些,不過許是高興的有些過了,早早的就疲乏了,也不想吃什么,撕了個鵪鶉腿子就碧梗粥,吃過就歪著去了。

正好王夫人剛忙完,姊妹倆人讓廚房送來些清淡可口的菜餚,邊吃邊話些家常。

薛姨媽見王夫人穿著一身沉香色妝花補子遍地錦羅襖,髻上簪著一枚銜珠嵌白玉鳳鳥簪,雍容貴氣,笑道:「姐姐看起來倒比我還年輕好幾歲,這身打扮真合身。」

王夫人淡淡一笑,看了薛姨媽一眼,道:「我都奔五十的人了,孫子都讀書了,哪里還講究這些?妹妹才年輕。」

暖水綠千鳥紋宮紗薄綃襖,頭上簪著一枚白玉嵌珠銀步搖,較素色,她是寡居之婦,不好穿紅著綠。

但氣色看起來,卻是不錯,只是沒王夫人的貴氣。

薛姨媽笑道:「姐姐,前面一直聽宮里傳出信兒,大姑娘愈發受寵了。你家大喜的日子,怕是不遠了吧?」

王夫人聞言,輕輕一嘆,低著頭夾了片花香藕片,放進口中慢慢咀嚼著,搖搖頭道:「宮里那種地方,最是信不得的,謠言越緊,常常越是反著來。如今又出了這樣一樁險事,真真聽著就讓人心寒。」

薛姨媽忙笑著寬慰道:「你家不比旁家,斷不會有事。不說你家根基壯,是勛貴里拔尖兒的,且我聽蟠哥兒說,如今天子正在大用你家的琮哥兒。後宮和前朝素來分割不開,外面旺些,宮里也能受益。天子勤政,少近女色,兩個貴妃位都未封滿。若是大姑娘能進一步占著一宮,那你家才要愈發興旺了!寶玉能有個貴妃親姊,往後再有一個皇子親王外甥,這一輩子可不就是富貴之極?」

王夫人聞言,面上到底忍不住生出笑意來。

薛家還在內務府還掛著皇商的牌頭,所以能知道不少宮里消息。

況且皇宮那種地方,本就藏不住什么秘密。

去年至今,天子愈發勤的點了賈元春侍寢,宮外雖未宣諸於口,卻又是人所皆知的秘聞。

以賈家的根基門楣,若是要晉封,的確少不得一個皇妃,甚至一步至貴妃位也說不准。

真到了那一步,王夫人心想也不枉她禮了這么多年的佛……

不過,她素是不願將心思形於色的性子,聞言雖笑了笑,卻還是道:「這種事,不到落地,誰又能說得准……」不願再多言,因而問道:「蟠兒近來可還好?早先進來給我磕頭,正巧錦鄉侯家派了媳婦來,我也沒顧得上讓他吃茶,說些話。」

薛姨媽笑道:「你還讓他?他整日里沒安籠頭的野馬似的,還能怎樣?好歹這幾日他姨丈和舅舅都再三教訓他,不許出門半步,就在家里廝混著。近來倒是和璉兒走的近些,唉,不省心的孽障。」

王夫人呵呵笑了笑,道:「他沒再鬧著回江南?」

薛姨媽抽了抽嘴角,道:「他少做那美夢!寶丫頭說,琮哥兒看在姨丈和姨媽的面上,關照他一些,他就得了意了,在南邊兒稱王稱霸,人家都奉承他,請他東道,他便快活的不得了,不似在京里有人管束著,自然還想再回去。可琮哥兒到底和我們隔著一層,這光哪里好沾?不過姐姐,說起來,你家那個琮哥兒真是個厲害的,聽說在南邊殺了那么些人……」

王夫人微微搖頭,道:「不過仗著天子的威風罷,他小小人兒,又有幾分能為?況且,造下那么多殺孽,日後怕是要損福祉。」

薛姨媽忙道:「可不是嘛!我就這樣同蟠兒和寶丫頭說,在京里有你親姨媽在,咱們能在此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就是福氣了。那邊那種烈火烹油的氣象,看似熱鬧,未必就是福氣。」

王夫人笑道:「那他們姊妹怎么說?」

薛姨媽嘆息一聲,道:「蟠兒那孽障自然聽不進去,不過倒也不妨事,左右他一人下不得江南。寶丫頭倒是聽進去了,她素來聽話,如今每日和寶玉他們姊妹們頑笑說話,做做女紅,讀書寫字,總算有個省心的。」

王夫人聞言笑了起來,道:「寶丫頭素來都是個懂事聽話的,我極喜歡她的性兒……」

薛姨媽聞言,正想誇幾句寶玉「還禮」,忽見王夫人貼身大丫鬟彩霞從外面挑了門簾進來,面色有些焦急,便先停了下來。

王夫人微微皺眉問道:「出了何事?」

彩霞忙道:「太太,襲人打發了惠香來傳話,說二爺在三姑娘處頑耍時,被平兒姑娘的小丫頭給打了。」

王夫人眉頭皺深了些,道:「這叫什么話?一個小丫頭怎么會打寶玉?莫不是在頑笑?」

她知道自己兒子的習性,並不大信。

彩霞猶疑了下,道:「太太,我看惠香說的不像是頑笑。她親眼看到平兒身後那個丫頭,只一下,就將二爺打的連椅子一起摔了出去起不來……」

「什么?!」

王夫人聞言唬了一跳,面色驟然發白,又聽一旁薛姨媽道:「哎喲,莫不是那叫什么小五小七的丫頭?我聽寶丫頭說,那是琮哥兒送給她們防身的丫頭,都是出身江湖鏢局的……」

王夫人聞言心里愈發緊張,忙追問道:「寶玉如何了?可有什么閃失?」

彩霞道:「惠香不知,她看到後唬了一跳,就跑去告訴了襲人,襲人又趕緊打發了惠香來報信兒,她自己趕去三姑娘院里去看了。」

王夫人面色焦慮難看,坐不住了,沉聲道:「走,我們去看看……」

正准備動身,又見彩雲進來說話,道:「太太,襲人讓人來傳話,讓太太萬不必著急,說寶二爺沒事,正頑著呢。」

王夫人心里海松了口氣後,惱道:「還頑?去,讓她們都過來,我倒看看,什么樣的丫頭這般沒規矩!平兒如今也用上丫頭了?」

薛姨媽在一旁笑道:「琮哥兒對她不同,偏寵些也是有的。當初琮哥兒在東路院受難時,平兒這丫頭心善,設法給他送了些吃食,便讓他記在心里。他這樣沒娘疼的,本就容易看上年紀大些的。如今雖還沒抬舉她,想來也是早晚的事。看在琮哥兒對姐姐素來恭敬的面上,還需給她留些薄面。」

王夫人聞言雖知有理,可想到一個上不得台面的丫頭身邊的丫頭,竟敢打她的寶玉,心里怒火實在難消,到底打發了兩個嬤嬤去叫人……

……

一眾人從探春院兒往榮禧堂去,路上,寶釵小聲對小七道:「一會兒記得給太太磕頭,太太問什么,你就答什么,本本分分的就好。你放心,太太是最心懷慈悲的,不會責怪你的。」

一旁寶玉見小七嚇的面色發白,忙笑道:「你別怕,一會兒我就同太太說,是和你鬧著頑,自己沒坐穩當,摔了過去,不礙事的。」

另一邊平兒則在同襲人道惱,襲人會做人,哪里肯受,小聲同平兒笑道:「姑娘又拿我取笑,到底是我們二爺自己不尊重,且他又沒什么事,不妨事的。不過姑娘還是要教教那個丫頭規矩才好,今兒得虧寶姑娘喊住了,若果真出了什么差池,二爺有個好歹,連姑娘都脫不去罪名呢。」

平兒輕輕點頭,道:「誰說不是呢……」

一眾人說著話,到了榮禧堂東側三間小正房,早有丫頭進去通秉,出來叫眾人進去。

小五和小七哪里見過這等富貴做派,唬的小臉發白……

……

等一眾人入內後,就見王夫人沉著臉坐在炕邊,先拿眼睛將笑嘻嘻的寶玉上下打量了五六遍,見他果真沒事後,才放下心來。

便不再理他,與眾請安的女孩子點點頭後,目光在兩個不認識的小丫頭身上頓了頓後,看著跪在地上的平兒,眼睛眯了眯,道:「你這丫頭,又跪著做什么,還不快起來?」

平兒忙道:「都是我沒教好小七規矩,讓她沖撞了二爺,我這些年掙下的一點臉也全沒了。特來向太太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