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我以我血薦軒轅!(1 / 2)

長安神京以朱雀大街分為東西二城。

東歸萬年,西歸長安。

以此為界,從城南明德門延伸出去,可直達秦嶺終南山。

老神京人,又將朱雀大街稱之為天街。

因此繁華興勝之地,唯有天上才有。

朱雀街頭,車轂擊,人肩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揮汗成雨。

若長安神京為天下第一城,那么朱雀大街,便為天下第一街。

然而便在這條行人無數的大街上,有一支足有數百人的隊伍,吸引了無數目光駐足。

更有不知凡幾戴青衿著儒衫的讀書人,自覺的整理好衣冠後,加入隊伍末尾,使得這支肅穆的隊伍,愈發人多勢眾。

因為隊伍的開頭,有六名白發蒼蒼的老儒生,扛著孔聖先師的聖像,步步前行。

在這天下寒門信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代,讀書人的地位,天然高尚。

熱鬧喧嘩的朱雀大街,都因此而安靜了幾分。

隊伍的前方,更是無人敢攔。

不拘是皇親國戚,還是王公大臣。

不管是高官顯爵,還是紈絝衙內。

這一刻,但凡有點敏感心,都知道此路不好爭。

縱然是紈絝衙內,也總有些腦子,知道這些日子都中發生了什么,對於這樣的動靜,只會敬而遠之。

然而,這條「通天大道」上,終究還是出現了「攔路虎」……

「噠噠!」

「噠噠!」

「噠噠!」

一隊輕騎自北廣濟街轉角斜插入朱雀大街,攔在了這支由數百人有功名的讀書人組成的叩闕隊伍之前。

當街道兩邊之人和隊伍中人,得知了攔截之人的身份後,一片嘩然,群情頓時洶涌澎湃!

「殺賈逆!」

「誅國賊!」

「阻塞言路!」

「亂國之賊!」

原本只是游行隊伍中此起彼伏的亂罵,可國人好湊熱鬧,大部分連發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開始叫嚷著共討國賊!

如此一來,漸成沖天之勢!

殺賈逆,誅國賊!

這般陣勢,連賈琮身邊之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面色發白。

什么叫做千夫所指,什么叫遺臭萬年,他們似乎已經感覺到了。

這燎原之火,任他們武功再高,真要爆發起來,他們也擋不住啊。

然而,他們卻發現賈琮的面色連變也未變分毫。

一雙黑白清明的眼眸,自東向西,一一掃過人群……

這時,街道兩邊的人,才從正面看清楚賈琮到底長的什么模樣。

然而這一看,卻讓大多數人,漸漸降低了聲音,繼而閉上了嘴。

很簡單,就好比雖然這世間大部分人都喜歡美女。

但事實上,若一個極美的美女,目光清冷的看著一個普通人時,那這個普通人多半會率先膽怯移開目光……

這叫自慚形穢。

而賈琮雖非美女,但他的相貌和身上所帶的貴氣,令凡是與賈琮對視之人,都開始自慚形穢。

縱然有心生嫉恨者,可看到賈琮身後那十來名面容如羅剎惡鬼的親兵,也都識趣的閉上了嘴。

沒誰願意憑白惹禍上身。

如此,在一盞茶功夫後,鼓噪者,就只余游行隊伍。

賈琮沒有再用目光去看他們,他先翻身下馬,走至孔聖像前,大禮拜了三拜。

在為首六名老儒呵斥前,自己起了身。

而後看著對面一眾儒生,淡淡道:「今日,賈琮非以冠軍侯、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前來,是以松禪公、牖民先生弟子,崇康十二年直隸秋闈唯一舉子的身份而來,與諸位辯一辯,我賈琮如何堵塞言路,又如何成了國賊……」

話剛落地,對面一眾士子登時如炸開了鍋,七嘴八舌的亂成一團,再度各種帽子扣了上來,唾沫漫天飛。

「國賊!」

「賈逆!」

「堵塞言路!」

「抓走子良、子岩,如今生死不知,你這劊子手還不放人!」

「放人!」

在這群情激奮中,很難辨聽清楚到底在說什么。

正這時,路邊一青呢小轎忽然落腳,走出一白發蒼蒼的老人,氣度肅重。

此人出現,賈琮驚訝,忙上前問禮道:「養正公何以在此?」

來人正是御史台大夫楊養正,此人性格剛烈正直,執掌蘭台寺,素為朝野敬仰。

與松禪公宋岩是逾一甲子之老友,君子之交。

游行隊伍中,頗有不少御史台的年輕御史。

看到楊養正出現,一個個面色變得不自然起來。

楊養正也是年過七旬之老人,威嚴的面上布滿老年斑,看到賈琮見禮,也只微微頷首後,徐徐上前數步,對寂靜下來的游行隊伍沉聲緩緩道:「既然,賈清臣今日以我名教子弟的身份出面,要與爾等,一辨是非,爾等,敢接應否?」

為首一老儒年紀這般大,脾性倒是不小,大聲道:「養正公,非我等聒噪不敢論理,可國子監監生趙源、馬聰,另有十數名都中士子,都被錦衣衛抓進了詔獄,至今生死不明,這等情況下,我等怎願與他做口舌之爭?」

楊養正緩緩轉頭,老眼漠然的看向賈琮。

賈琮微微躬身道:「錦衣衛非胡亂抓人下獄,這數日里,都中多有士子胡言妄語,但錦衣衛抓起來的,只有十三人。原因有二,其一,天子寬仁,警告錦衣衛,言者無罪,非故意造謠妖言惑眾之不明百姓士子不可輕罰也。故雖然傳謠者數以千百計,入獄者只有十三人。其二,之所以抓這十三人,是因為別的傳謠者,皆能說出自何處何人口中得知謠言。唯獨這十三人,卻說不出從何處傳出謠言,故而至今仍在審問中。做到這一步,賈琮自認為已經仁至義盡,上,對得起君王仁心,下,對得起琮之良心。」

「就是你堵塞言路!旁人怕你,我江北杜子墨不怕!賈清臣,連天子都言言者無罪,爾何為奸佞,竟命緹騎抓捕士子,喪心病狂,還不放人?!」

一身著洗的發白的儒衫的年輕舉子,自隊伍中邁出一步,滿身剛烈之氣,看著賈琮厲喝道。

對上這種正值熱血憤青年紀的讀書人,連宰輔怕都要頭疼。

賈琮也只能實事求是道:「妖言惑眾,詆毀聖恭,乃大罪也,豈能輕放?言者無罪,此言為諫言,非妖言!」

「我看你才是妖言惑眾!賈清臣,旁人不知你的做派,我江北杜子墨還不知?你在江南時,便常行下滅門之辣手,金陵、揚州等地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卻在背地里將你視作惡虎毒犬!沒想到,如今在天子腳下,你也敢如此肆意妄為。諸位先生、同年,朝廷養士百十年,仗義死節便在今朝,隨我江北杜子墨奉聖像,朝天闕,請誅國賊!!」

這番言論一出,賈琮漠然的臉上,露出一抹譏諷之色,和楊養正對視一眼後,微微搖頭。

楊養正面色不好看起來,他德望高隆,一揮手,便止住了又被鼓噪起來的聲潮,又轉身問賈琮:「你怎么說?」

賈琮面色淡漠的看著杜子墨,道:「你若非幕後推手之一,便是妄圖借此案揚名,想借我賈清臣頭顱一用?呵呵,看你這著裝,想來是出身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