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康十四年,七月初十。
一場盛大的登基大典,於大乾皇朝神京長安城內舉行。
新君登天壇焚香禱天,祭宗廟告列祖列宗皇帝。
又受百萬臣民之三拜九叩大禮。
覲皇太後、追封孝賢皇後、冊立皇太子,定年號武泰。
縱然賈琮暗中叮囑過禮部並太常寺,務必使大典精簡些。
然自凌晨寅時初刻起,一直到日落戌時末刻,大典方堪堪終結。
待被送回咸安宮時,武王早已面如金紙。
賈琮緊急招來「血牛」展鵬,為武王輸血,又有太醫院聖手為其金針活血。
一直忙碌至子時後,武王才總算舒緩過來。
看著寢宮內滿殿人的擔憂關懷面色,武王對賈琮苦笑道:「歲月不饒人,當年朕統帥十萬大軍縱橫漠北時,卻不知累為何物。」
賈琮微笑道:「父皇好生將養龍體,等養好身子骨,過二年還能再縱橫漠北。」
武王聞言,面色好看了許多,看了看賈琮,目光又落在壁上懸掛著的那副「全家福」上,笑道:「朕有佳兒,卻不必再起雄心。元壽,自今日起,你便是大乾名正言順的監國太子了。你要承擔起大乾的江山!」
賈琮點點頭,應道:「兒臣記得了。」
武王又對趙青山等人道:「爾等當咸盡忠秉節佐輔太子,不可念其年幼,心生懈怠。」
趙青山等人跪地道:「太子之賢明,古之罕見。臣等若不知君臣忠義,欺之年幼,難當人子也。」
武王點點頭,難掩滿面疲憊。
賈琮見之勸道:「父皇早點安歇罷,時候不早了,今日太累。」
武王聞言笑道:「太子也當早些安歇。」
賈琮微笑應下後,領著諸臣告退。
……
出了咸安宮,賈琮對即刻就想回內閣加班加點忙公務的趙青山道:「太傅,無論如何,今夜休息一宿!磨刀不誤砍柴工,不養好身子骨,勢難持久。再者,就算太傅還有心力處理公務,其他人也精疲力竭了。縱然不願出宮,孤也使人准備好了暖閣,沐桶熱水都是隨時背著的。此事務必聽孤的,一定要保重身體。」
趙青山聞言,嘴巴張了張,不過看著賈琮誠摯的眼神,又看看周圍諸臣慘白的臉色,只能一嘆,道:「既然殿下仁愛,老臣也不好再當惡人了……」說罷又對已經忍不住喜笑顏開的諸臣道:「只爾等莫要心生憊賴,以為殿下仁善便肆無忌憚!」
林清河到底和趙青山一輩的老臣,苦笑道:「太傅,有你在,哪個敢偷懶?元輔在時候尚且有休沐之時,如今卻是連歸家的功夫也沒有……好了好了,你別瞪了,我又沒說什么……」
賈琮笑道:「如今出了國喪,可開酒戒了。正巧前些日子太醫院說有古方配參酒可固本培元,活血養神,孤便使人為父皇配了些。一會兒打發人給諸位閣臣們送些,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眾臣又是好一陣道謝後,君臣盡歡而散。
等目送諸臣離去後,賈琮卻斂起笑容,對展鵬沉聲道:「去詔獄。」
……
北鎮撫司,詔獄內。
一干晉商魁首們,一個個面色灰敗的待在牢中。
有心性偏激破口大罵者,有心性偏軟痛哭流涕者。
有絕望者欲自盡但又無余勇,也有心性堅韌者,沉靜不語。
若說日新中的曹准所作所為,晉商會館內諸人毫無所覺,那便是自欺欺人。
可若說他們參與其中,也的確有些冤。
他們知道曹准暗中作為著什么,也隱約猜測到了一些,但他們絕沒有涉入分毫。
平遙曹家素來輕狂招搖,飛揚跋扈,和尋常晉商低調隱忍的性子不同,所以交好的不多。
但誰也沒想到,到底還是牽連上了。
方子拍賣會後,北地的生意被平遙李家包了,但這里面有各家的股。
雖然他們只拍了北地一省,可心里卻都清楚,真正的大頭,在草原!
他們得了晶瑩雪的方子,雖然守著不富裕的晉西,可以後賺到的,一定比江南還多。
原本諸人就准備北反,大干一場。
卻不料朝廷將他們留下,商討銀號之事。
真真是天降橫災!
好好的聚寶盆,讓朝廷給惦記上了,非但要監管起來,開口就是兩成的份子,這不和明搶沒分別么?
然而,若能前知今日之事,別說兩成,就是三成五成的利他們都願意給!
念及此,北地最大銀號的東主雷志泰仰天嘆息一聲。
廣泰新的東主素來以雷志泰馬首是瞻,連銀號中間一字,都得自雷志泰之名,他見雷志泰仰天長嘆,不由問道:「大哥,這次果真艱險,過不去了么?」
雷志泰此刻不欲多言,只道:「商賈,到底只是商賈。忘了本分,就要臨大難哪!」
雷家和其他晉商大家不同,雷家原本只是寒酸破落戶,連飯都吃不飽。
雷志泰的爹娘更是在苦寒中,無錢買葯看病而死。
雷志泰八歲當學徒,因為聰明伶俐有眼力,十歲就成了伙計。
在伙計位上勤奮好學踏實干了八年,十八歲成了平遙城內最年輕的掌櫃。
可惜後來老東家病逝,新東家上台後嫉他才能,生生將他逼走。
只是不想,這一逼,就逼出了平遙乃至晉西最大的晉商來。
日升昌如今在大乾十八名城皆有分號,堪稱大乾第一銀號。
雖千萬家財亦不足以形容雷家之富,但雷志泰萬萬沒想到,會卷入這等謀逆大案中來。
若是尋常官家想要拿他,雷志泰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