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日落 (上)(1 / 2)

因武王龍體有恙,故而不管去哪里,隨駕必有太醫跟行。

此刻武王見一下折損了兩大國公,急怒之下,吐血昏迷。

隨駕三名太醫急被招來,匆匆診治起來。

靈帳內諸人皆屏住呼吸,連李虎、屠承二人都壓抑下了心中大慟,不敢驚擾太醫救治聖駕。

只是隨著時間一分分過去,三名太醫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眾人不由心中愈沉。

武王龍體不安,是眾所周知之事。

連朝政都無法理會,登基第一天就命太子監國。

但是一直以來,並未再傳出什么山陵危的消息來。

卻不想今日,因為痛失兩員國公,就吐血昏迷。

到了這個地步,莫說他人,連之前心生懷疑的劉東和之後漸起疑心的李虎、屠承都不安起來。

他們這樣出身的國公世子,最不信意外。

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但若說今日之事非是意外,而是背後有人操縱,那么多半會是當今至尊。

可若果真是他,又怎會悲慟至此?

看著面如金紙的武王被太醫們不斷施針拯救,卻無絲毫醒來的跡象,李虎等人心中都如同打鼓一般忐忑。

尤其是李虎,今日的事故,若當真是其父失手,沒丟出掌心雷所致,那牽連鄭國公薨逝,宋國公重傷,已是難以承受的壓力。

再讓天子有個好歹,那……

簡直是天亡開國公府啊。

看著躺在席上冰冷的父親,再看看上頭還在急救中的武王,和一側面色鐵青瀕臨暴怒的太子……

李虎這一刻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上天,何等苛待李家!

又不知過了許久,夜色愈深,靈帳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時,才看到一直施針的太醫院院判王太醫海松了口氣,有些艱難的直起腰來,只是面色依舊難看。

賈琮忙問道:「太醫,父皇龍體如何了?」

王院判沉吟了下,緩聲道:「回殿下,陛下急怒攻心,上一回鐵軍大人病逝時,就有郁氣壓在心底,好在有皇孫降世,緩解了許多。然而到了今日,遇到這等哀絕之事,累積在一起,便徹底發作了。陛下龍體原本就不適,如今這一發作……臣醫術淺薄,竭盡全力,也只能勉強做到維持住病情不再惡化。只是,卻不能喚醒陛下……就是維持,也不知能維持到何時……殿下,臣無能,甘願領罪。」

說著,和其他兩位太醫一同跪下。

賈琮恍若未聞,他一步步上前,走到臨時搭置的行軍床前,看著武王雙眼緊閉,面色慘白,嘴角還有一絲血跡,他掏出帕子,俯下腰身,輕輕為他拭去血跡……

滿打滿算,從七月十二先帝駕崩認父歸宗,到今日都不足百天哪……

然而就在這不足百天內,武王不僅送了一座江山與他,更給予了他無條件的父愛甚至是溺愛。

賈琮學過醫理,也知道武王的身體早已近枯竭,除卻原先診斷的造血障礙外,多半還有其他許多並發症。

他心底深處也做過出意外的准備,但真到了這一天,賈琮還是感到一陣陣絞痛。

看著賈琮面色煞白,強忍悲痛,王春鼓起勇氣上前勸道:「主子,還是先奉萬歲爺回宮罷,再尋名醫醫治……」

賈琮沉默了稍許,其微微顫栗的身影,讓人看得出他心中的悲痛似海,只聽他嗓音黯啞道:「來人,送父皇回宮。傳旨太醫院所有太醫,入宮診脈。讓他們大膽用針用葯,到了這個地步,有功重賞,無功……天家也不會怪罪。」

王院判聞言,海松了口氣,忙磕頭領命。

古鋒招呼幾名宮人,將武王送上了御輦後,徑自回宮。

賈琮則暫時留了下來,等目送御輦離開後,回頭看向鮑同,沉聲問道:「孤有沒有同你說過,因為父皇信得過你,才允許奮武營嘗試小范圍換裝,但在火器營操典和禁令出來前,除了那一都營外,其余人絕不許碰?孤有沒有跟你說過,一顆子葯都不許出奮武大營?你怎么同孤保證的,開國公他們怎么就在這操弄起火器來了,誰給你的權力讓他們動手的,說!!」

鮑同在李虎等人面前是老資格,就是在李道林跟前也能平著眼睛說話,可是此刻在賈琮跟前,卻連頭都不敢抬。

他這樣的老將,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沒了臉面。

賈琮一連串的發問,就如同一記記耳光般,重重的打在鮑同臉上,讓他火辣辣的疼。

鮑同跪伏在地,喘著粗氣,聲音低啞道:「臣,辜負皇恩,罪該萬死!」

卻見暴怒的賈琮急走兩步近前,抬腳踹在了鮑同肩頭,將他踹倒在地,破口大罵道:「你個老丘八,若非父皇幾次三番叮囑孤,說你鮑同最是忠勇可信,可為孤日後倚重之臣,孤恨不得現在就立刻剮了你!就你這樣的德性,孤也能倚靠你?」

鮑同摔倒後立刻又爬起跪好,直到聽到這一句後,滿心羞憤愧恨的嚎啕大哭起來,砰砰砰的磕頭叩首。

原在他看來,兩個大乾一等國公來頑幾把火器,簡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得知北疆都護府憑借火器立下了潑天大功後,沒有一個武將不眼熱的,就是他自己,也立刻親自下場試了兩回。

誰曾想,李道林這樣沉穩持重的老將,也會有馬失前蹄的這一天。

且這一失手,就釀成了這樣大的禍事。

一世英名喪盡,更累得武王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