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玉】 第三十三章 秋遠(1 / 2)

竊玉 小強 7388 字 2020-08-01

【竊玉】第三十三章秋遠2019-06-09這是極其重要的情報,唐昕不敢怠慢,即刻退到內室門口,將唐行妙和南宮星叫來,輕聲告知。

唐行妙眉頭一皺,轉身去外面叫來一個弟子,附耳叮囑幾句。

南宮星則柔聲道:「你去看好瑤瑤,文曲詭計多端布局良久,不可能對亂心燈被收繳毫無准備,咱們也要小心提防。」「嗯。」唐昕肅容頷首,飛快回到床邊,仍用濕布蒙著口鼻,看霍瑤瑤繼續施功。

霍瑤瑤從桌上取了一些東西,調成一勺稀湯,哄著范霖兒guàn她喝下,跟著依舊雙目對視,口中念念有詞,手指不住在她頸側xué道按壓。

過了一會兒,又柔聲問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從哪兒來呀?」這次,床上的寡婦口吻也變得輕快柔和,帶著一絲飄飄然的微笑,輕聲道:「我叫馮鶯,我是西井口村人,你是誰啊?」霍瑤瑤扭頭看了一眼唐昕,比劃了一個手勢,想要冒險。

唐昕急忙擺手,示意她循序漸進。

霍瑤瑤蹙眉開口,用嘴型道:「這是最有效的時候,就讓我試試看吧。」唐昕不懂這些邪術,只好點點頭,在旁謹慎觀看。

霍瑤瑤輕輕吁一口氣,手掌橫在馮鶯眼前,輕輕往下一壓,令她閉目,跟著柔聲道:「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丁一。」馮鶯的五官猛地一顫,像是被刀尖挑破傷疤似的發出一聲短促尖叫,旋即,那緊閉雙目中竟然流下兩道眼淚,虛弱無力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誰是丁一……丁一……是誰啊?」果然步子大了要撞牆,霍瑤瑤撇撇嘴,頗不甘心地軟語岔開話題,小聲哄了一會兒,起身讓唐昕給她換了一條擋口鼻的濕巾,回去又柔聲問:「馮鶯,你不記得我,那你還記得你丈夫么?」「丈夫……什么……丈夫?我……我沒出嫁……怎會有……有丈夫?」唐昕心里又是一驚,暗叫一聲不好,要是這女人中了亂心燈後嘴里講的盡是這樣的胡話,那能采信多少有用的部分?

霍瑤瑤也皺了皺眉,柔聲道:「那你今年多大了啊,是不是該出嫁了?」馮鶯的chún角露出一個頗為稚氣的笑容,嬌聲道:「人家……人家才剛豆蔻,不足及笄,這么早想成親出嫁,豈不要被人笑話。」唐昕面色凝重,心想反正這寡婦也沒有什么出格之舉,衣裙還算整潔,便出門將兩個避嫌的都叫了進來。

霍瑤瑤擦了擦額上冷汗,抬手將亂心燈的煙霧往馮鶯口鼻又多扇了些,順著話頭柔聲問了些家里的情況。

在馮鶯口中,她家只有她和一個瞎眼nǎinǎi相依為命,父母早已雙亡,留給她的弟弟也在六歲頭上失足溺斃,全仰仗村里好心人接濟,才不至於餓死。

她的敘述一直持續到說起村里的光棍漢對她覬覦,便如斷了線一般,再也問不出之後的事情。

就像是她在擔心自己被村中閑漢蹂躪之後,就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大家閨秀范霖兒,嫁來唐家似的。

霍瑤瑤先將馮鶯哄睡,跟著暫且熄掉燈盞,帶著身邊諸人去到外間,咋舌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主人,我……有個推測,不知當講不當講。」南宮星面色凝重,道:「但說無妨。」她舔舔chún瓣,頗緊張道:「這個女人,在清醒的狀態下,恐怕……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哦?」南宮星疑惑道,「這話從何說起?」霍瑤瑤用手帕吸掉額上細汗,輕聲道:「方才我用的攝心法,可以用來審問人心底最不願講的秘密,對方心神越亂,效果越好,若是到了迷心亂性的失去神智的地步,有些清醒時候記不得的事情,都能被問出來。」「而這亂心燈,真是配合心神異術的利器,我要是會埋心劫,剛才動手,那女人根本沒有半點抵抗之力。」唐昕微微蹙眉,提醒道:「簡明扼要些,說正題。」霍瑤瑤哦了一聲,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一直看著她的瞳仁,答話時,她意識已經混沌茫然,絕沒有撒謊騙人的可能。可我一路問下來,她的記憶卻在幾年前就斷了。我覺得,這只有一種可能。」她喉嚨輕輕咕嚕一聲,顯得頗為緊張,「她從那時被文曲帶走,長時間使用攝心類的功法,將她……變成了另一個人。」「另一個人?」「就是將馮鶯的部分打壓封閉,純粹靠攝心術迷魂法把她堆砌成一個新的人,那個新的女人對文曲忠心耿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你們想啊,這世上還會有比這樣的部下更可靠忠誠的么?」霍瑤瑤贊嘆道,「而且這么一來,就防住了我這樣審問的手段,迷亂了心智之後,馮鶯被建起來的那些記憶就消失了,問什么,她能說的也都只有被封閉的那部分,根本盤問不出和文曲有關的東西。這手段可真是滴水不漏。」南宮星喃喃道:「竟能防范到這等地步么。」霍瑤瑤抬眼打量一下他的神情,鼓勁道:「不過這法子也很費心力的,我覺得文曲不可能是個人都拿來用,一定只有關鍵地方的棋子才會用上。」南宮星想到唐青,黯然道:「若是唐青早些落進文曲手中,恐怕也會是類似的結果了吧。這人好毒的手段。」唐昕頗不甘心,問道:「那咱們就拿范霖兒沒有任何法子了么?」霍瑤瑤兩手一攤,「我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用上迷魂法問話,就是馮鶯,什么有用的也問不出。不用,那就是范霖兒,整個腦子都是文曲給的,指望她松口,白日做夢。」唐行妙在旁沉吟道:「可小弟還有一事不明,范霖兒當初也是明媒正娶進了唐家的,她家中父母親戚,皆遣人查過,此次出事之後,又去細細盤問一番,如果這個馮鶯並未易容,那她是如何成了范霖兒,偷梁換柱成了我唐家媳婦的呢?」霍瑤瑤眨了眨眼,小聲說:「馮鶯沒有易容不假,可……你們有人見過之前的范霖兒么?主人先前說過,文曲對付唐門,至少謀劃了半年多,那還有什么必要易容,范霖兒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女,直接把整個人換掉,貼身丫鬟和家里父母全都換成七星門的人,那你們唐家從頭到尾,見的就都是文曲的部下,保不齊你們唐家過去的還有內應,兩邊隨便串串口供,你們查到死也查不出個pì來。」她越說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到最後,篤定無比道:「你們唐家肯定沒去檢查范家父母那邊是不是有人易容吧?」唐行妙面現赧然,苦笑道:「平時不相往來的親家,怎會想到他們全家其他人是不是易容。此事雖並非我負責,但想來去辦的兄弟也不會做那么冒犯的事。」他起身往門外走去,「我這就通知門主,安排人手去查。」南宮星搖頭道:「唐家堡已經許進不許出,如何去查?若是請公子們差人去辦……只怕,又會是一場左手查右手的鬧劇而已。」唐行妙略一沉吟,微微一笑,道:「有理。」便又回來坐下,並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南宮星一挑眉毛,笑道:「不問我為何敢這么說?」唐行妙淡淡道:「不該我問的,我從不多問。此間諸事,過後我會一並報告門主,到時自然由門主定奪。那么,當下該做什么?」霍瑤瑤看向南宮星,輕聲道:「我聽主子的。」南宮星略一思忖,柔聲道:「瑤瑤,我看你心思機敏,應變得力,對此道又頗為了解,這些人該如何處置,再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決定的了。你說吧,這個馮鶯,還需要盤問么?」霍瑤瑤烏溜溜的眼珠左右一瞥,道:「問是問不出什么了,不過這亂心燈這么神,問其他人前,要不要拿這個馮鶯多做幾樣試試?」這事南宮星當然不好越俎代庖拿主意,清清嗓子,看向唐行妙,「行妙兄弟,你覺得如何?」唐行妙微微一笑,對唐昕一抱拳,「昕姐,你怎么說?」唐昕也不忌憚,銀牙暗咬瞥了床上昏睡的馮鶯一眼,道:「只管試吧,我在旁陪著,你們兩個到外面歇會兒。對這種人,上什么手段也不嫌多!」「好,那我便去跟門主稟報,南宮世兄,你就留在這里陪著她們吧。失陪。」說著,唐行妙一笑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說是多做幾樣,可霍瑤瑤掌握的,能跟亂心燈配合的功夫寥寥無幾,除了用來盤問,也就是趁著對方神志不清,勒令她做事而已,貓叫狗叫都學過後,也就沒了什么新花樣可用。反倒是實驗用法更多。

恰好唐行妙折返,說門主要和幾位公子一起提審范霖兒,諸人便撤了亂心燈,弄些冷水幫她清醒幾分。

等她醒轉,南宮星開口提起馮鶯,和她那個瞎眼nǎinǎi,床上女子一臉疑惑,完全聽不懂的樣子,趁著jīng神略好,還反過來譏諷了南宮星幾句。

就為那幾句,唐昕最後一個離開,臨走前賞了那不知該叫做馮鶯還是范霖兒的女人幾記耳光。

都不太願意過早面對那幾個被削掉半張臉的丫鬟,南宮星跟大家在院中簡單商議一番,便讓衙役帶路,先去了關押香墜的地方。

唐門出動的人頗為盡心,四公子和二公子隨行的醫生也都來撥冗為香墜診治過,雖說她身上那些大刑伺候的痕跡仍在,但已能起身坐在桌邊,垂發素衣,品茗撫琴。

由此看來,她身上的嫌疑,其實差不多已經洗脫,只是保險起見,被禁錮起來以防萬一罷了。

既然如此,南宮星索性開門見山,坐下直接道明來意,「香墜姑娘,現在有法子可以徹底洗清你的嫌疑,你願意配合么?」香墜原本木然低垂的臉頓時抬起,顯出一股明晰喜色,「真……真的么?」「千真萬確。」南宮星道,「但你先莫要過於欣喜,為了自證清白,我們要為你用一種葯,無毒,但會讓你短時間內神智不清,聽任我們擺布,我們會在此期間對你詢問一些事情,不論什么秘密,你都會無法保守,你還願意么?」香墜凄然一笑,撫摸著自己頸上傷疤,顫聲道:「公子取笑了,奴家……奴家一個連身子都不歸自己的可憐人,哪里還有什么不舍得講的秘密。公子也不必用什么葯,你只管問就是,奴家什么都肯說。」他做了好人,唐昕自然要來做這個惡人。她清清嗓子,冷冷道:「這樣問出來的,你肯說,我們可未必肯信。要是你說什么就信什么,又怎么會還把你關在此處?」香墜幽幽嘆了口氣,低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把葯拿來吧,不管是什么,我都吃了便是。」方才在馮鶯那里,已經試出這亂心燈熏香和服下皆有效果,服下的話起效較慢,但持續更久,靠觀察眼瞳的情況,大致能判斷出何時失效。

而且,不用擔心被旁邊審訊的人吸進去。

霍瑤瑤拿出葯包,仔細捻出一撮,當著香墜的面,灑在茶杯之中,輕聲道:「請。」香墜全無抵觸,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抬手將chún角粘著的茶葉捏開,微笑道:「如此可好?」「好極。」南宮星柔聲道,「片刻後你會心神恍惚,記不得發生過什么,你不必多慮,只管放松下來便是。來,將你手腕給我。」香墜點點頭,挽高衣袖,將能看到清楚鞭痕的皓腕緩緩送到南宮星身前。

南宮星二指一捏,將一股醇厚真氣送入,為她加速血脈運行,以促葯效發作。

片刻之後,香墜身子一晃,眼中神光不聚,渙散茫然。

霍瑤瑤不願被旁人學去自己的手段,便扶著她去了屏風後面,約莫一盞茶功夫,再攙她出來時,她面上神情已然乖順柔和,像個依偎在母親身邊的女娃。

和對付馮鶯的時候一樣,霍瑤瑤口氣親切,如敘家常,一句句先將香墜的底細問了個遍。

香墜的生平乏善可陳,靠霍瑤瑤的本事,她連差不多剛記事時的情形都回想得起,真是把自己的出身來路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她自小是被棄的女嬰,親生父母家里什么情形,老鴇也說不清,只說撿來的時候一身青紫還以為已經沒命,結果一個歌妓心下不忍,請來郎中推宮活血,硬是給救了回來。之後她就長在勾欄之中,五歲學唱,七歲習舞,模樣是個美人胚子的緣故,省去了給人當丫鬟跑腿的關卡,也免去了一點朱chún萬人嘗的婊子生涯,靠著色藝俱佳,沒開苞時就成了媽媽手下的頭名清倌兒,賺下了百里聲名,財帛無數。

無奈她所處的院子沒有養清倌兒的先例,到十六歲,還是不情不願掛了花牌,成了芸芸眾妓一員,日日笙歌醉,夜夜換新郎。

直到因艷名被唐家選中,招待貴客,風平浪靜的生活,莫名終結,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欲哭無淚。

香墜口舌不夠伶俐,說起話來溫婉遲緩,一番詢問到最後,比在馮鶯那邊足足多費了一倍功夫。

不過情報並不復雜,霍瑤瑤看上去反倒輕松許多,最後額上連一點汗光都沒見。

「昕姐姐,你還有什么要問么?」她收拾一下東西,望望外面天色,「要是沒了,咱們是不是可以先吃飯去,我一早起來就被揪來忙活,肚子都咕嚕咕嚕要造反咯。」唐行妙微笑道:「那就在此處吃吧,不遠就有伙房,我去通傳一聲,片刻就能備好。還請列位稍待。」南宮星知道唐家急著讓他們盡快把嫌犯審清,便點頭道:「好,那就有勞行妙兄費心了。順便知會門主一聲,就說香墜姑娘咱們已經問過,確實和此事無關,還是請……」「啊!」這時,霍瑤瑤忽然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聲驚叫,打斷了南宮星的話。

唐昕也失去了鎮定,顫聲道:「小、小星……這……這是怎么……回事?」南宮星聞言,扭頭望去,心里也是猛地一驚。

香墜坐在桌邊,神情依舊恍惚,面上還帶著回憶起曾經生活的恬淡微笑。

但幾道烏黑血痕,卻已從她的眼角、口鼻和耳孔之中流下。

唐昕急忙起身過去,伸手探了一下鼻息,蹙眉道:「糟,已經……氣絕了。」霍瑤瑤臉色大變,急忙匆匆把自己手上的小包袱往桌面一放攤開,哭喪著臉道:「我帶的東西都在這兒了,我……我沒給她下毒。主人,你……你可要信我啊。」南宮星看著香墜方才還白里透紅的面頰轉眼就已透出一股青黑之色,緩緩握緊拳頭,沉聲道:「行妙兄,看來,得先請貴門高人,來驗驗毒了。」唐行妙臉上的笑容也已消失。他迅速起身,道:「南宮世兄稍待,小弟去去就回。小弟回來之前,還請不要離開此處。」唐昕輕輕扳起屍身的頭,用拇指拉下香墜眼瞼,跟著取過茶杯蓋,撬開嘴巴,仔細觀察其中情形,面色越發凝重。

見唐行妙已經離開,南宮星壓低聲音問道:「能看出什么?」「不好說。」唐昕顯得頗為焦慮,拿過茶壺嗅了一嗅,指尖在里沾沾,伸手湊到南宮星嘴邊。

南宮星身負農皇珠,百毒不侵,便將她指尖上的茶水吮進口中,仔細咂摸,皺眉道:「嘗不出什么異常,看來毒並不在茶水里。」霍瑤瑤對醫葯毒理均有涉獵,當即也強打jīng神和唐昕一起檢查起來。

不久,兩女放回探血銀針,收起刮皮發釵,湊到旁邊小聲嘀咕幾句,似乎是在互相印證猜測。旋即,由唐昕開口道:「這毒,並不是直接投的。」「哦?」「我和瑤瑤看法一致,毒不僅和茶水無關,甚至,都不是今天才中。」唐昕看起來頗為憤懣,盯著香墜面上一道道猙獰血痕,緩緩道,「我倆不可能同時驗錯,香墜其實早就已經中毒了,只是那毒需要葯引才能發作,而葯引本身無毒,自然無法防范。」霍瑤瑤苦著臉道:「我想不通啊……能下毒為什么不直接把她毒死算了,干嗎要留到這時候……」說到這兒,她自己也想出了答案,嘆息道,「也對,這樣才能不bào露自己身份,還能順便嫁禍一下試試。」唐昕沉吟道:「要真是如此,恐怕……葯引八成就是亂心燈。」「可剛才馮鶯也用過……哦,她未必中毒。」霍瑤瑤托著腮,滿臉無奈,「那這下可怎么辦才好,要是亂心燈真的能把人毒死滅口,剩下的幾個,咱們還要不要審了?」南宮星看著香墜已經僵硬的屍身,咬牙道:「未發作等待葯引的毒,應該也能驗出來吧?」「能。」唐昕道,「但要想解掉,就不一定馬上能做到了。」房門外一聲輕響,唐行妙快步閃入,臉色頗有幾分難看,沉聲道:「馮鶯死了。」「什么?」霍瑤瑤嚇了一跳,扶桌站起,「可、可她先前明明沒事的呀。」唐昕揉著宿醉額頭,也是滿臉不解。

唐行妙眉心緊鎖,道:「她與香墜的情況並無二致,也是七竅流血,猛毒發作,當場斷氣身亡,連解毒丹都沒來得及讓她吃下。」南宮星苦思冥想,緩緩道:「看來……葯引應該就是亂心燈了。」「可先前審問的時候也用了啊。」霍瑤瑤急忙開口,滿面不解。

「只是嗅聞不會有事,服用下去,才會和猛毒一起發作,致人死地。」南宮星面頰綳緊,沉聲道,「亂心燈燒成煙霧不好控制,瑤瑤你剛才蒙著濕布也覺得頭有些發昏,可見在咱們這些掌握不了最佳用法的人手里,遲早要把口服當作手段來用,如此,就可以毒殺咱們最先選擇的目標了。」唐昕一拍桌子,後怕道:「幸虧小星你憐香惜玉,不願意先審那幾個嫌疑最大的丫鬟,若按常理,先選最懷疑的人來提審,毒葯一發作,便徹底死無對證了。」「可香墜是清白的啊,為何要連她也滅口呢?」霍瑤瑤眨了眨眼,疑惑地問。

「文曲又不可能知道毒葯何時發作,萬一咱們貪多用得量大,問到一半香墜就毒發身亡,她身上的嫌疑還能洗脫么?」唐昕義憤不已,氣沖沖道,「我看文曲就是想把所有疑犯都毒死,讓咱們徹底沒了頭緒。」唐行妙皺眉道:「可如此一來,豈不是說明,文曲並不在這些人之中?她不管用什么計策,總不能將自己也毒死吧?」霍瑤瑤雙掌一拍,喜道:「可以驗毒,說不定她不舍得毒死自己,准備的是什么假死葯之類的東西,那身上沒有中毒的,豈不就是文曲本人?」南宮星卻不那么樂觀,他從方才就在沉吟,此刻緩緩道:「想那些之前,大家有沒有頭緒,這毒,是何時下的?經誰之手?」他面色凝重,沉聲道:「若只有馮鶯被毒殺滅口,還能說是當初來潛伏之際就被下了葯,為的是以防萬一。可香墜也死了。香墜在最初的計劃中是被文曲當作替罪羊的,七星門本就沒打算留他的活口,不可能在那時就浪費如此jīng妙的毒葯在她身上。而她被救下之後,就被帶回此地,嚴加看管。大家不妨在此推算一下,有機會給香墜下毒的,能有什么人。」唐昕眼眸微轉,頃刻,神情便一片頹喪,甚至添了幾分惶恐。

唐行妙端起空茶杯,放在鼻端嗅了嗅,垂目低頭擋住表情,一時無話。

唯有霍瑤瑤愣怔一下,道:「香墜抓上來後,能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接觸到她的,或者能接觸她日常飲食的人,挨個梳理一下不就是了。」「飲食絕無問題。」唐行妙輕聲道,「從大案起始,門主就安排了家中元老與公門能人,兩道關卡查驗日常飲食,對疑犯這邊更是加倍小心,要說這里面被下了唐門都看不出來的毒,那恕我直言,大家還是坐以待斃得好。畢竟,人人都要被毒死了。」南宮星知道霍瑤瑤還沒理解事態之嚴重,緩緩道:「香墜中毒,最有可能在兩個時機。其一,便是被唐門交出,徹底收歸公門管束之時。其二,便是嫌疑大致洗清,允許大夫為她療傷之際。前者,最方便下手的是羅傲,後者,則是公子們派來幫忙的醫生。」唐昕面色鐵青,指掌在桌邊捏緊緩緩搓了兩下,道:「還是……應當考慮一下其他可能,此事干系重大,萬一是文曲設下的離間計謀,便……便……」她顯然連自我也說服不了,最後不得不化作一聲嘆息,泄出chún畔。

南宮星看向唐行妙,輕聲道:「不過想必門主那邊,應該早有心理准備了吧?」唐行妙避而不答,只淡淡道:「羊死了,總要多看狼一眼的。」這也等於是答案。

世子這只羊死了,他四個兄弟,必定有誰是狼。

不管是羅傲還是王府的隨行大夫,對幾位公子來說,都是可以輕易指使的部下。

默然片刻,唐行妙長身而起,道:「小弟先行一步,去安排諸位飯食,暫且失陪。」南宮星點頭道:「有勞行妙兄。」「主子,之後……咱們還繼續么?」霍瑤瑤左顧右盼,小聲問道,「這雖不是直接實證,可推論下來合情合理,我怎么覺著,心里這么虛呢。」「當然繼續。」南宮星淡淡道,「僅靠現在這些推論,即便拿到二公子的命令,去審羅傲,去審大夫,真能揪出幕後主使么?更何況,二公子就一定清白么?

當今之計,唯有硬著頭皮查下去,一直查到水落石出。將實證鎖定到犯案公子的頭上,如此一來,其他幾位兄弟為了立功也好,打壓也罷,總之不會善罷甘休,此事,才會有一個結果。」唐昕咬了咬牙,「不錯,這四位公子在西南舉足輕重,投鼠忌器,單靠一些江湖草莽,根本不能拿他們如何……但也莫要忘了,本朝當年龍興於江湖之地,群雄嘯聚,才令天下歸心。太祖拜為亞父的袁國師正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一代大俠。唐門,可並不是什么尋常草莽!」南宮星抬手撫摸過她耳後鬢發,柔聲道:「這種一時氣話,不說也罷。鎮南王在朝廷心中的分量,什么武林名門也比擬不得。之後,咱們就必須處處小心了。」霍瑤瑤低頭把手夾在膝蓋之間,咕噥道:「主子,我投了樓里,是想找個靠山,你可別……別害我沒頭沒腦就丟了命呀。」「即日起,你除睡覺之外,與我寸步不離,睡覺之時,讓唐昕陪在你身側。」南宮星認真叮囑道,「我看,文曲下一步多半會設法對你下手,否則,有亂心燈輔助,咱們總能找出突破口來。」「興許就在那四個丫鬟頭上。」唐昕目光凌厲,道,「她們即便中毒在身,咱們只用熏香的法子,一樣能審。等下我去叫個師弟,准備一口木箱,審問丫鬟的時候,將她們的頭關在里面,熏香或燈盞也點在里面,生效時候,開窗拿開讓瑤瑤施功,完畢再將箱子套上,憋住那些煙霧,咱們自己人就不必擔心被迷倒了。」「好,就按你說的准備。文曲應變到如此地步,距離山窮水盡恐怕也就只剩一步之遙。」南宮星沉聲道,「咱們加把勁,一定要把她bī到露出馬腳。」飯後不久,唐遠書安排的高手到位,剩余四個丫鬟全部被帶出關押地,集中在一間堂屋中,交叉驗毒。

那比預想中的更費時間,足足兩個時辰,天色幾近傍晚,那幫交頭接耳的唐門元老和幾位山中的資深煉葯師才拿出了一致的結論。

這四個丫鬟身上的確都種了奇毒,葯引八成便是口服下去的亂心燈,這毒和香墜、馮鶯身上的出於同源,其中差別,想必是葯引還未融入的緣故。

為了驗證猜測,他們給四個丫鬟都取了一小杯血出來,用唾液潤濕一些亂心燈粉末,摻入血中。

無奈毒理似乎並非如此,那一小杯血直至凝結,也沒有發生什么劇烈明顯的變化。

驗毒結果大致出爐後,唐遠書匆匆趕來,揮退他人,帶著唐行妙、唐行澤左右隨侍,單獨與南宮星在內室見了一面。

心知此事一定要讓唐門來拿最後的主意,南宮星理順思路,將推測細細說了一遍,最後道:「依晚輩拙見,被關押六人皆已中毒,能同時給她們六個神不知鬼不覺下毒的人,寥寥無幾。」唐遠書緩緩道:「不錯,此地看守彼此監督,lún值半數,送餐食之人也是如此,唐門弟子散列其中,想從底層下手,絕無可能。」唐行妙和唐行澤均面色凝重,一言不發。

南宮星並不忌憚揭破這層窗戶紙,淡淡道:「如果方才我所知不假,那四個丫鬟顏面巨創,也是鎮南王府隨行醫生幫忙處理的吧?」「是。為防萬一,還和之前一樣,二公子與四公子的隨侍大夫分別診治過。」唐行澤在旁答道,「另外,三公子中毒前曾身體抱恙,那幾位大夫也去為三公子開過葯方熬制湯劑。」這倒是出乎了南宮星的意料,他微一皺眉,問道:「羅傲與三公子那邊可有私下接觸?」唐行澤搖頭道:「不曾,三公子深居簡出,從來這里,就不愛和衙門的人私下來往,唯一一次,就是叫去玉捕頭,結果當場毒發。」「此次四位公子所帶的隨醫,共有幾人?涉及此事的,都是其中的誰?」南宮星隱隱覺得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復雜,沉聲緩緩問道。

果不其然,唐行澤當即答道:「四位公子中,二公子帶了一位醫生,四公子帶了三位,為這六人診治過的大夫共有三人,僅四公子最信賴的那位大夫不曾參與。參與的三位大夫,各自負責給不同人治傷,並沒有誰獨自負責過全部六人。

二公子的大夫和四公子的大夫看來極為不和,當然,也有裝腔作勢,私下串謀的可能性。總之,如果將大夫列為嫌犯,三名醫生全部都要看管起來,四公子那邊可能還好,畢竟還有一位主醫可以幫忙診治,二公子那邊……恐怕咱們擔不起那個風險。」南宮星望向唐遠書,肅容道:「全憑門主定奪。」唐遠書默然片刻,緩緩道:「此事干系重大,暫且將消息壓下,不得對外透露。我會與幾位兄弟詳加商議,謀求兩全之策。南宮少俠,今日有勞了,那四個丫鬟,你是明日再審,還是打算一鼓作氣呢?」「一鼓作氣。」南宮星拱手道,「今日不眠不休,也要將她們四個用亂心燈盤問完畢,夜長夢多,這四人若再出事,文曲的線索可就斷了。」唐遠書沉吟道:「聽你口氣,你似乎不再認為,文曲就在她們之中了。」c。

「晚輩認為,文曲一定曾在她們之中,此刻還在不在,要看盤問後的結果。」唐遠書輕輕嘆了口氣,「那么,行妙,你來安排晚飯,繼續陪同。」唐行妙拱手道:「稟門主,晚飯已安排妥當,我這就帶南宮世兄過去。」唐遠書點點頭,疲倦地擺了擺手,「去吧。今晚審出結果,及時報來。」「是。」唐行妙答罷,抬頭與唐行澤互望一眼,錯肩而過,匆匆帶著南宮星出門。

四個丫鬟被折騰了一下午,早已是驚弓之鳥,唐昕特地安排她們過來一起吃飯,卻一個個哆嗦得連筷子都夾不穩東西。

南宮星一個個打量過去,她們四個雖然都垂了半邊頭發遮擋,但足足削掉了一大片臉皮,又豈是幾綹頭發能遮掩得住。

下午聽說大夫那邊出了問題,唐遠書即刻下令讓人拆掉了她們臉上的紗布,露出了塗抹著葯膏的猙獰傷口。

羅傲下手極狠,若是那些挨了一刀的下人可以算是破相,這四個丫鬟,就已經算是毀容。

下刀處以卧蠶為上界,鼻梁耳根為兩側,下巴與脖頸交匯處為下沿,其間面皮,盡數割去,黃油紅肉,褐血白筋,袒露在諸人眼前,望之便通體生寒。

即便唐門用了大量止疼葯膏,那四個丫鬟只要五官略有動作,都會痛得微微發抖,連眨眼都不太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