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玉】 第四十七章 夜鬼(1 / 2)

竊玉 小強 6209 字 2020-08-01

【竊玉】 第四十七章·夜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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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5日

「此刀大成之日,晴空血雨,月夜鬼啼。」

「天地人魔,四者皆殺,戾氣之重,遠超你的想象。」

「這門刀法,得了真傳的共有白、傅、葉、馬、丁五家。已有兩家毀掉刀譜,

不再修煉。」

「白家與馬家的孩子已經在練。」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要練這把刀嗎?」

「你如果不練,為父還有別的武功可以教你,足夠你行走江湖。或者,聽你

娘的,去讀聖賢書,考功名。」

「但你如果練,就要記住,你練的不是刀法,而是這把刀。大成之日,化魔

的也不是你,而是刀。」

「這便是魔刀。」

傅靈舟踏上兩步,握緊了腰間的刀。

他仿佛聽到,他的刀在嘶號。

他以xiōng膛為爐,憤怒為焰。這把黑沉沉的刀,便鍛造進了他的血肉之中。

他閉上眼,腦中浮現出未婚妻凄慘的死狀。

他睜開眼,魔刀,出鞘。

聽到聲音沖出來的第一個對手,還沒把兵器拔出來,就看到自己的手臂飛了

出去。

然後,是另一條手臂。

一刀一肢,五馬分屍。

傅靈舟沖進了血雨之中。

溫熱的漿液拍打在他冰涼的臉上,有一滴甚至落進他的眼中。

但他沒有眨眼。

視野蒙上了一層暗淡的紅。

黑沉沉的刀劃過其中,顯得格外合襯。

烏光一閃,一個人的下頜被整片切落,嘶啞的慘叫當就被血流淹沒。

一個人飛縱而出,打來數點寒星。

傅靈舟上前,揮刀,寒星與那人一起被劈成數片,灑落一地。

尋常的刀,殺三五個人,便會遲鈍,卷刃,因為堅硬的骨頭而崩口。

他的刀卻像是有妖靈附體,越是飲血,便越是鋒銳,煞氣難當。

他曾以為,武乃人技,刀乃人器,即便人刀合一,主導一切的,也應當是人。

可現在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刀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噴吐著灰蒙蒙的死氣,撕咬著被吞噬進來的人,甩

開猙獰刺目的血肉,灑下一片煉獄。

不過幾息之間,唯一的出口外,就倒下了不知幾個死人。

不知,是因為無法去數。

大概只有等激戰……不,等屠殺結束,才能從人頭上清點出究竟死了多少。

一個用雙劍的人飛身跳出來,卻一腳踩在同伴的腸子上,驚叫滑倒。

下一霎,他的腸子就也噴涌出來,混在其中流了滿地。

撲哧,咔嚓……令人耳根發麻的聲音一下接一下地響著。

此行中並不是沒有高手,但面前壓倒性的氣勢和令人目眩的環境,竟成了那

把妖異魔刀的加成,一個長搶出手法度森嚴招式jīng妙的行家,只過了三招,就被

傅靈舟刀光反撩,自肋下砍入,肩頭劈出,斜斜切作兩段。

畢叔通進去的雖晚,卻並沒有先沖出來。

看到傅靈舟殺第一人的那一刀,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那連一招都沒接下的大

哥。

而且,這一刀已比那時還要可怕。

可怕得多。

虐殺唐蕊時的興奮,此刻終於在剝離了仇恨的面具後,亮出欺軟怕硬的丑惡。

這時,他看到了被剩下幾人和非樹挾持走過來的玉若嫣。

「玉若嫣!還我三弟命來!」

畢叔通嘶吼一聲,拔出長劍,沖了過去。

他知道今夜必死無疑。

他決心要拉玉若嫣陪葬。

砰!

整扇雕花木窗隨著一聲巨響碎裂開來。

渾身是血的傅靈舟破窗而入,猩紅雙目一斜,便盯住了畢叔通。

瞬間,畢叔通的身體就因恐懼而僵硬。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貓盯住的老鼠,被狼盯住的羊。

一股屈辱感涌上心頭,他握緊劍柄,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喊道:「你的女人

是我殺的!老子殺她前還日了她的pì眼!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跳起,揮劍,以畢生功力,使出了最有把握的殺招。

傅靈舟沒有退,那猩紅色的身影猱身反進,快如血電,剎那間便欺入到奇形

長劍最畏懼的死角之中。

噗。

冰冷的刀鋒,帶著不知多少人的血漿,捅穿了畢叔通的小腹。

「啊啊啊啊——!」畢叔通大叫著張開嘴,低頭向傅靈舟的脖子咬去。

傅靈舟沉肩一頂,刀柄一轉,破腹而出,旋身斜斬,將過來助拳的幫手當xiōng

劈開,跟著一腳踢出,用屍身暫時擋住剩下那幾人,踏足後縱,飛身落在畢叔通

尚未倒下的身後。

「我為何……不早將你們趕盡殺絕。」他咬牙一字字說道,每一個字吐出,

便有一刀斬在畢叔通的身上。

他故意避開了會當即致死的要害,眼看畢叔通將要倒下,一把搶過那柄長劍,

怒吼一聲,從畢叔通臀後刺入,斜揚而起,狠狠一挑。

噗滋一聲,劍尖自張大的嘴中冒出。

一股刺鼻的腥臭,頓時彌散開來。

傅靈舟拎住畢叔通,用他的衣服擦掉刀上的血,走向剩下那些人。

他沒有開口說話。

他的刀,已足夠表達。

非樹瞄了一眼身邊面色木然的玉若嫣,忽然伸手,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後,沉

聲道:「都冷靜些,你們帶著玉若嫣走,我來攔住這把刀。」

不料,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讓他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的一句話。

「你……你偷偷捏我做啥?」

非樹第一時間就發現玉若嫣被封住了xué道,把她奪下向後扯的那一下,他運

功幫她將xué道沖開。

他要做的,從來都不是殺她,而是救她。

救她離開監牢,救她不死於宵小之手。

為此,他寧願自墮地獄。

可身後的女人,被沖開xué道後第一句說的,竟是那樣的話。

宛如晴空霹靂,當頭劈下。

這樣貌、身段都和玉若嫣幾乎不差分毫的女人,卻絕不是玉若嫣。

那他所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非樹愣住。

傅靈舟殺了過來。

他看起來已經有些疲倦,但眸子依然很亮,依然很紅。

非樹本有自信將這個少年擋下至少二十招。

可他忽然覺得自己很蠢。

身後解開了xué道的那個「玉若嫣」哭了起來,嗚嗚的聲音像是一把鐵錘,一

下一下砸著他的頭。

他仰起頭,忽然大聲怒吼,轉身,抓住那個女人的脖子,把她那張作假的臉,

狠狠砸在了旁邊的牆上。

哭聲停了。

但要命的刀光,也來了。

非樹沒有扭身,沒有反抗,沒有躲避。

他雙手抬起,合十,低下了頭。

如同

死亡本身的刀光,灰蒙蒙飄了過去。

那顆發亮的腦袋,就這樣滾了下去。

一腔熱血,盡數噴在了還在抽搐的「玉若嫣」身上。

褚帝玄沒有看到最後。

傅靈舟拔刀在手,出第一招時,他就屏住呼吸,穩穩踩住不會發出聲音的假

山,向後退去。

他知道自己上了個惡當,若有機會逃出生天,他一定要在每一個能被他抓住

的姓唐女人身上找回這個場子。

慘叫和刀砍斷筋肉的聲音一直在傳來。

從第一刀褚帝玄就確認,他此刻已經不是傅靈舟的對手。

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已發揮出至少九重威力。

銳利的刀鋒在極高的速度下,依然能准確切入骨頭的縫隙,以最小的損耗讓

敵人的肢體分離。

與其說是人在揮刀,不如說是那把刀在瘋狂的噬人。

他靜靜退到最遠端的角落,躲進一片茂密的長草,移動向被屋角擋住的安全

地帶。

他的身軀很小,提氣後,動作比瘦削的貓兒還要輕。

他的動作又很慢,踩著樹背靠牆一點點挪上去,絕不會比棉花掉進水里的聲

音更大。

但他輕輕翻過牆頭,悄悄落地後,就看到了一排火把,幾盞燈籠,和目光冰

冷,掌中握著yīn陽透骨釘的唐門弟子。

「夜闖唐門,殺!」

領頭的俊秀青年單臂一揮,機簧之聲,登時如bào風驟雨般響起。

褚帝玄怪叫一聲,抬手扯下外袍,運足內功單臂一甩,抖開盾牌般的屏障,

身法運到極限,鷂鷹般飛掠而起,同時摸出一顆應急用的解毒丸,匆忙塞進口中。

這已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踏上屋檐,他借力一縱,便撲向通往後山的yīn暗小道。

這時,他的小腿忽然一麻,似乎被一只大蚊子狠狠叮了一口。

恐怖的僵麻感,瞬間連著奇異的劇痛一起擴散開來。

這絕不是尋常的毒針!

褚帝玄滿頭冷汗,不得不將全部內力運往疼痛處壓制,踉踉蹌蹌在屋頂勉力

奔跑。

他現在根本不信屋里那個玉若嫣會是真的。趁亂死一個假的,才是對唐門最

有利,能把幾方都一起討好的最佳手段。

可那已經毫無意義。

他看著遠方的山道,眼前開始恍惚,那里遙不可及,成為再也無法到達的地

方。

解毒丸和內力都無法壓制那恐怖的痛楚,他的五官轉眼就變得猙獰而扭曲。

他蹲下,撕開褲管。

他看到自己的腿,竟已變得焦黑如炭!

果然是大……大搜魂針么?

褚帝玄想要站起,可身上的肌肉,已經不再聽從他的指揮。

痛楚如同鋸子一樣切割著他身體的每一處,他想慘叫,卻連喉嚨都已經在痙

攣。

喀喀……一串氣音從他的口中冒出,接著,他從屋頂滾了下去,重重摔在地

上。

先前那個青年走過來,袖中圓筒jīng光閃動。

「拖下去埋了,記得拖遠點,別臭了咱們唐家的地。」

褚帝玄被拖走的時候,圓瞪的雙眼依然望著後山的方向。

很多人都以為唐門的後山入夜就會是一片漆黑,僅有月光照亮。

但實際進來幾天,深入到更加人跡罕至的地方後,南宮星才知道,並非如此。

在峰頂,能比較容易看到越過山脊後的星點微光,足夠說明,的確有唐家棄

掉的荒民住在這邊,苟延殘喘靠山為生。

只不過如果沒有唐醉晚帶路,他絕對找不到此地。

這是一次被唐門和三公子默許的逃亡。

他們偷走了一個玉若嫣,留下了一個「玉若嫣」。

感覺到唐門似乎有將此事用特殊方式了斷的傾向,南宮星本還不願讓霍瑤瑤

去給目標改扮。可最後唐門帶來的材料,卻是之前聲稱已經死了的蘇木。

看來,有什么計劃,早在南宮星去見三公子之前就已經討論完畢。

既然唐門誰也沒有少,那么玉若嫣自然就不是假的。那個不是假的死了,後

山這個真的,自然就再也不是待罪之身。

只是南宮星心中隱隱覺得不對,想不通到底三公子是為了什么。

此時夜深林靜,周圍並無外人,他便索性開口問問玉若嫣,對此有沒有什么

猜測。

玉若嫣雖然已經去了易容,但臉色仍不太好,一路過來數日,始終有些失魂

落魄的味道。聽南宮星說罷,她沉默片刻,道:「興許,還是為了那些失竊的銀

兩吧。唯一有些證據的,就是我。我既然已死,那么死人,就不能再說話了。」

南宮星對銀子並不看重,對這理由自然也不太相信,皺眉道:「我知道百萬

官銀不是個小數目,可武達怎么說也是王爺之子,又要成為王府碩果僅存的公子

爺,需要如此費神么?」

玉若嫣搖了搖頭,淡淡道:「若是世子,自然不需要這些銀子。若是他,沒

這些銀子幫忙,他怎么有本事勾結天道,驅策七星門?」

這場偷梁換柱,扣上了所有布局的最後一環。

玉若嫣之前改變主意並不想走,大概就是猜到了這一手。

畢竟真的殺她滅口,可能還會有同伴為她出頭,遞交證據。

如今這樣打著救她的旗號將她偷偷放掉,做成假死,玉若嫣自然只有銷聲匿

跡,否則,就會將禍水引到竊走了她的如意樓頭上。

整件事的脈絡,似乎已經清楚起來。南宮星以目前掌握的信息從頭梳理了一

遍,推測道:「這么看,設法挪用軍餉的,的確就是長期在邊防廝混的三公子。

他取得財力支持後,勾結天道聯絡七星門,開始布局謀劃,借江湖勢力暗殺大哥。」

「文曲備下重重陷阱,成功施術,殺世子於最無防備之際,並以此陷害已在

追查銀兩下落的玉捕頭。案發後,三公子挑唆二公子懷疑四公子,牽一發而動全

身,四位公子不得不齊齊出發,趕來在唐門分個高下。」

「此時羅傲這個棋子已經得手,將馮破暗殺,執掌公門,及時配合文曲布局,

應對我出現後引發的變故。」

「二公子錯判四公子為罪魁禍首,又有羅傲從中作梗,急於給四公子治罪,

遭到三公子當眾反戈一擊。五公子不知出於什么心理,配合三公子做戲扣下葯物,

讓病痛擊倒二公子。之後三公子掌控局面,下毒將二公子廢掉。」

「文曲急於脫身,不得不數次引發sāo亂,羅傲配合拖延時間,總算在四公子

離去前,讓那封作假的王妃家書抵達。游船爆炸,四公子下落不明。五公子難脫

嫌疑,只能動身離去。」

「到此,玉捕頭即便證據不足,也該猜出銀兩是三公子挪用,他便賣出這個

人情,偷梁換柱,讓玉捕頭脫身,免於親手殺死世子之罪,也就再無機會將證據

交給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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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星緩緩說罷,皺眉道:「可這其中……至少還有一個問題不對勁。三公

子哪里有機會冒寫王妃家書?這一步計劃,他當真能一早就准備好?」

唐昕從暗火中取出已經熟透的兔肉,撕下一條遞給他,道:「咱們又不知道

王府里是什么情況,三公子要是連天道都能收買勾結,王妃身邊伺候的人,難道

就買不通了?你別因為那家伙正氣凜然說了一堆,就苦思冥想覺得這兒也不對那

兒也不對。王侯府里兄弟這么多,還能平安長大的都是人jīng,別說你看不出來,

玉捕頭都看不出來。她一直還覺得四公子最不對勁呢。」

霍瑤瑤撇撇嘴,笑道:「要是武瑾主謀,趁機死遁,最後被武達摘了桃子,

不得氣得在病榻上吐血啊。嘖嘖,也不知道輕羅顧不顧得上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