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殺神(1 / 2)

阡陌之中,陸寧慢慢的踱步,正即將秋收,黍米准備入庫,田間地頭綠油油金黃黃一塊一塊的庄稼地,這里是縣郊,都是比較好的田地,以稻田居多。

東海是平原之地,河流也多,一眼望去,風吹草低,秋高氣爽之時,遠方碧空白雲,一條銀帶蜿蜒貫入南湖。

東海縣城,以前曾經被稱為郁州,縣城南有東海山,臨海處是天然良港,從揚州去日韓的商船,偶爾會在這里停泊補給。

剛才陸寧本來想去劉府轉一圈,但到了劉府外面,就聽里面哭嚎震天,正是抄家進行時,雞飛狗跳。

陸寧不太想看這等凄慘畫面,好像自己多欺負人一樣。所以辭別喬舍人,說來縣郊劉家的田庄轉轉。

劉志才在此經營多年,是本縣第一豪強,就說田地,縣郊近鄰明湖的上好良田,劉家就有上千畝。

東海縣開府築城極早,要追涉到漢代,整個海州,人口十幾萬,東海縣就有數萬,在現在這個年代,人口算是稠密了。

而本縣最好的良田便是環繞明湖的這一片了,有水源,好灌溉,自為良田,只是這些良田,這些年都被劉家兼並,在明湖之畔,劉志才更大興土木修了別苑,不過現今別苑中,自然也是愁雲慘霧,陸寧便沒過去,只是遠遠的在田陌中踱步。

一陣輕風吹來。

陸寧伸了個懶腰,看來穿越後遺症沒有了,這怕風怕冷的感應已經沒了。

不過,唐主賞賜下的狐裘,自己以後一些場合還是要穿,好似金陵有權貴人物召見過自己,自己這病怏怏的形象,還是要維持。

亂世,低調為好,低調為好。

先觀察觀察這個世界,再做打算。

正思忖間,卻聽身後腳步聲響,有人呼喚:「大郎?」

陸寧回頭,卻見土丘後匆匆走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尖嘴猴腮漢子,是明湖村村正尤老三,喊陸寧的,是一個憨厚的漢子,也是明湖村的佃戶,小名阿牛,平素對陸寧甚是親厚,是陸寧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這個明湖村,住的都是劉家庄園的佃農,有三四十戶人家,聚居在一起,成為村落。

尤老三就是其中一家佃戶,不過他有個胞妹生得極為美貌被劉志才相中納為妾侍,尤老三雞犬升天,被舉為佃戶村落的村正,主要便是幫劉家收租。

陸家破落,也不得不佃劉家田地來種,所以陸寧和尤老三倒也打過幾次交道。

陸寧琢磨著也苦笑,正是因為破落戶不多見,自己也算屬於特殊人物,經常被其他佃農背後指指點點,也就比較惹眼,不然尤老三未必認識自己。

見到陸寧轉身,自己沒認錯人,阿牛走上兩步,有些急切的說:「大郎,聽說你歸農,我早想去看你,但一直不得空……是了,秋收後我家里有了些米糧,你先拿去給劉婆,暫時緩上一緩?」

陸寧心里一怔,更暖暖的,實則阿牛去了租子,剩下的米糧能維系一家五口的口糧就不錯了,阿牛早婚,有一子二女,其妻王氏精明強悍,是有名的母老虎,阿牛把家里口糧勻給自己去還債,那王氏還不吃了他?

陸寧還沒說話,尤老三已經不耐煩的道:「現今什么當口了?還在此不著邊際的胡言亂語,陸大,你快些走,不要在這里礙事!」他臉色很不好看,有些惶急之色。

陸寧知道,劉志才垮台,尤老三現今自也如喪家犬,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說自己礙事,很是有些莫名其妙。

又見阿牛不敢多說什么,只是一個勁兒給自己使眼色。

「啊,來了來了!」尤老三喊了聲。

卻見溝壑另一邊,兩旁野草叢生的阡陌小路中,有個人影正向這邊移動,尤老三便快步跑,迎了上去,阿牛對陸寧使個眼色,「大郎,你先回!」他也跟了上去。

陸寧卻是正閑得無聊,便也不緊不慢的跟在了後面。

對這個世界,他很好奇,還在探索中。

今生的記憶,有些比較模糊,可能是因為今生的自己,有時候痴痴呆呆的吧。

來人卻是個婦人,連滾帶爬的和尤老三在田間溝壑中匯合,她便哀哭起來,「三哥,我好命苦啊?!」凄凄慘慘的哭個不停,聲音卻是異常嬌媚動聽,哭音更頗有些勾魂奪魄。

陸寧站在溝壕上,不由啞然失笑,那婦人手中拎著一個碩大的包裹,下溝壑時摔了一跤,包裹摔得松散,露出里面好大一塊「金錠」,當然,現今所謂金錠,實則是黃銅,但看起來,怕也有二三十斤,真虧這婦人是怎么背著跑過來的。

這婦人,不消說,自然是劉志才的小妾尤五娘了,劉志才遭難,她這是要夾帶私逃,從別苑里偷出這般重的「寶物」。

陸寧以前沒見過尤五娘,但這個y o u物的艷名卻是如雷貫耳了。

平素佃農們在田間勞作,吹牛打屁時,說些葷素笑話又借以諷刺收租甚重的「劉扒皮」,他們不敢用威儀無比的正室夫人甘氏,倒是這尤五娘倒霉,時常成為佃農們yy的對象。

在那些葷素笑話中,陸寧印象最深的便是一則,說尤五娘腰肢太細太軟,劉明府便是試也不敢試,怕折了這位美嬌娘的腰;又說劉明府鰥居了數年,這兩年突然娶妻納妾成癮,其實是老而無用,刻意掩飾而已,那尤五娘耐不住寂寞,早已紅杏出牆。

不過此時看著溝壑中,灰頭土腦滿身泥土的這婦人,陸寧不覺好笑,真不知道看起來纖弱無比的她,是怎么將這銅塊偷出來的,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古人誠不欺我!

咦,不對?陸寧突然省起,這婦人夾帶私逃,現今,可不是等於偷的自己東西么?

「五妹啊,我,我還是有些怕,要不然,要不然你,你還是回去吧!」溝壑里,尤老三搓著手,看起來,早和妹妹說好的,是以來接應,但事到臨頭,又駭怕起來。

正哭哭啼啼的婦人立時便止了哭聲,伸手拂額頭亂發到兩鬢,立時露出一張如花美靨,一雙鳳目,水汪汪更是勾魂奪魄,「三哥,你可對得起我?!你我從江南流落至此,相依為命,為了你,我屈身那沒卵的糟老頭守活寡,天可憐見,那糟老頭子有此一災,我只是個沒名沒分的閑雜,為甚要為那糟老頭子陪葬?你舍不得產業,我便自己逃命,我就不信天大地大,沒我尤五兒的容身之所!」

尤老三看起來極怕妹妹,被這妹妹一套說辭數落下來,臉有愧色,嚅囁道:「不是,話不是,不是這樣說……」

「兀那少年郎?!有何可看?給我滾下來!」尤五娘抬頭間,卻是看到了陸寧,更瞪了尤老三一眼,「帶這許多農漢來,三哥你是怕我逃不掉么?故意帶許多眼線來,我逃走後,他們還不到處傳啊?!」

「啊,不是,我就帶了阿牛一個人來,他力氣大,又憨厚老實,可以幫妹妹你搬抬細軟送你一程,這,這陸大不是我喊來的……」尤老三急急的解釋。

陸寧無可無不可的跳下溝渠,也琢磨著自己該怎么辦,當看不到,任由她們兄妹離開?倒也無妨,本就和自己沒關系,自己更不想做什么土豪惡霸,那銅塊,鑄錢的話,也不過幾貫銅錢,送她們做盤纏也無甚么所謂。

「小孩兒!長得倒挺俊俏!可惜是個病秧子!」打量著陸寧,尤五娘隨之冷哼一聲,「今日之事,你權當沒見過,若多嘴泄露半句,我剜了你的眼睛!」

陸寧無語,其實這尤五娘,也不過十四五歲,不過是嫵媚天性,少年早熟而已,話說回來,這個世界的女子,法定十五歲可成親,但妾侍卻是十一二的所在多有。

而自己這個世界的年紀是十六不假,但前世今生,自己倒覺得,自己的心理年紀,做這個尤五娘的爺爺都可以了,卻被她喊一聲「小孩兒」。

不過,自己臉色是有些蒼白,看起來生病了一樣,只能慢慢將養了。

胡思亂想著,陸寧攤攤手,說:「放心,我什么都沒看見。」

尤五娘滿意的頷螓首,心說這些庄稼漢,小農蠻,各個膽小如鼠沒丁點見識,嚇一嚇便嚇破了膽。

就在這時,卻聽溝渠上,有人嘿嘿一笑,「這不是尤老三和尤五娘么?你兄妹這是要遠行嗎?」

尤老三和尤五娘抬首看去,臉色立刻都變了,變得很難看。

溝壑上,站著一個冬瓜似的矮胖子,此時笑眯眯的一臉不懷好意,正是本縣司法佐劉漢常,他左右兩名差役,都配腰刀,卻是兩名執刀。

本縣官員被一勺燴,這些胥吏現在就是縣里的大王小王。

劉漢常這個司法佐,對底層百姓來說類似後世公安局長等等權責,但對於縣里幾個大佬來說,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畢竟只是胥吏,從官方來說,完全不似後世公安局長的地位。

以前這位劉佐史緊隨劉志才腳步,時常進出劉府和別苑,和尤氏兄妹極為相熟,以往也曾經大拍尤老三馬屁。

只是眼下,遇到這位劉佐史,卻是大大的不妙了。

尤老三和尤五娘都知道這一點,臉色都是巨變。

劉漢常看著溝壑中眾人,心中暗喜,正愁對新明府沒見面禮呢,眼下卻是幫新明府抓到了要夾帶私逃的女奴和佃戶,正是大大的一樁功勞。

劉漢常也並不清楚敕令的內容,只是打聽到好像任命了一個新縣令,原本是個農人,叫陸寧,抗周立了功。

對即將赴任的新任縣令,劉漢常自然最為熱心,也不等明日和新縣令在官衙中相見,卻是早早的就四處掃聽。

從劉府抄家的州府差役嘴里,聽說新縣令來看劉家庄園田地,心里暗笑這新縣令果然是農人,太過猴急,眼巴巴就跑來看他的田產,怕到不了他手上嗎?

不過劉漢常也不敢怠慢,急急的領了兩名執刀,來明湖良田這邊尋找這位新任陸明府,只是千畝良田,又土丘溝壑,溪彎水窪,一時沒尋到新明府,但卻不想,抓到了幾個密謀和劉家美妾夾帶私逃的佃農,劉漢常喜出望外,這天上,可不落下餡餅了么?

「來來來,都上來都上來!」劉漢常笑著對幾人招手。

尤氏兄妹無奈,只好手足並用,抓著野草,爬上溝壑,陸寧和阿牛跟在後面。

看著尤五娘纖纖玉手抓著野草攀爬的曼妙身影,劉漢常心中便是一熱,雖然這位美嬌娘為了出逃方便不似平日華麗盛裝,僅僅穿了青裙,但卻掩不住她誘人身姿,那高s o n g那緊翹都一覽無遺.

對上官的這位美妾,劉漢常平素夜深之時,又何嘗不是有諸多幻想?那甘氏夫人或許容貌更美,但若說勾起男人y u火,令人更會想入非非幻想如何侵犯,毫無疑問,就是面前這個嬌媚入骨的y o u物了。

「佐史公,明府以前對你不薄,便放過妾如何?」尤五娘雖然心中慌亂,卻盈盈下拜,想以情動之。

第一次被這美人如此軟語哀求,劉漢常心都酥了,卻是猛地一瞪眼睛,「大膽!劉志才罪深孽重,你不思悔過,卻仍對那罪人尊崇有之,還稱呼他明府?!」

「還有,你妄圖抗拒上諭潛逃他鄉,可知罪?!」喝聲中,劉漢常眼見這美嬌娘花容失色,在自己威風下顫栗,心中暢快更是難言。

尤五娘咬了咬紅唇,默然不語。

劉漢常上下盯著她誘人身姿,第一次這么肆無忌憚的打量她,這美嬌娘卻只能忍受,劉漢常就覺得心里那股邪火越來越旺,隨之咳嗽了一聲,「不過嗎,念在你年少糊塗,此事倒也不是不可圓轉!」

尤五娘被這矮冬瓜盯得一陣陣犯惡心,但人在屋檐下,只能嬌滴滴說:「那,那,要如何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