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葉的葬禮定在三天後。
他走得干干凈凈,不剩一骨一發。
沈靈枝將他最喜歡穿的衣服仔細疊好,准備給他設衣冠冢。
許葉把所有遺產都給了她,這些年他靠自己一雙手攢了大筆財富,可以保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可思來想去,她還是聯系了紀長顧,變賣許葉郊區的公寓,將許葉的錢以抽獎或慰問金的名義發給那些被許葉殺害的家庭。
就當是替他積福吧,如果有來生,她希望他能過得幸福快樂。
最後只留下他在星河園的房子——沈宅隔壁的屋子。里面還有他留下的東西,她想整理一下,再選一些他喜歡的放進衣冠冢里。
過完除夕,小區樓道還殘留一地爆竹的紅衣,在涼風中顯得分外落寞。
沈靈枝脫下靴子進入玄關,指尖觸著家私,一步步參觀許葉生活多年的地方。
明明是跟沈宅相似的房型,他這里卻莫名空曠許多。
其實這么多年以來,她只來過他家客廳。
他是個漫畫家,家即他的辦公地,所以她從小就懂得不能隨便亂闖他房間。
推開封塵已久的工作間,她打開窗戶,倚著老舊的沙發,翻閱他出版或未出版的漫畫。
他的畫工很好,每一頁細節都讓人挪不開眼。
風吹起塵埃,沈靈枝閉上眼,睫毛輕輕顫動,眼角暈染開濕潤的微紅。
她從來不知道,這些漫畫都記錄了許葉哥對她的希冀和愛戀。
其中最出名的《我的哥哥不可能這么愛我》,島國出版的18禁漫畫,作者居然也是他。
她和哥哥相處的細節,漫畫里都被他嫁接到她和他身上。
而她竟然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嘉兒姐?
也罷,逝者已逝,往事已矣,就讓這些永遠停留在時間洪流里吧。
沈靈枝輕輕吁口氣,將他的遺物仔細疊入收納箱。
許葉的葬禮如期而至。
一行人拿著花站在墓碑前。
不知道怎么的,天空突然就起了霧,很灰,還有些淡淡的濕潤感。
沈靈枝穿著一條及小腿的黑裙,站在墓碑最前方,身後站了數十位庄重穿了黑西服的男人——哥哥,紀長顧,唐斯年,程讓,傅景行,謝暮,陸少凡,還有部分他們的隨行工作人員,不遠處還趴著一只大花豹。
其實除了哥哥,她沒請其他人。
許葉是人人厭之的殺人犯,不會有人想祭拜他。但作為他唯一的親妹妹,她只想給他立一個小小的安身之地,所以沒想著大肆操辦,一切從簡低調進行。
可他們還是來了。
沈靈枝看到他們的時候心里有一絲小感動,這是對她的一種無形支持。
無論如何,她都很感謝他們。
挨個將花放在墓碑前,葬禮就算結束了。
一行人挨個坐著黑色轎車離開,天空也開始飄下綿綿細雨。
沈靈枝坐在副駕駛座,扭頭看了眼不斷後退縮小的墓園,然後收回目光,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哥哥。沈望白也在看她,兄妹倆相視一笑。
這個笑是坦然,是釋懷,更是希望。
經過連續一周的陰雨,海蘇市的天空終於晴了,許葉的離開帶走了她壓在心頭許久的大石,沈靈枝終於有機會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她著手准備搬新家,一切從新開始。
聽到這消息,紀長顧第一時間給她找了新房子,對此其他男人表示這是假公濟私,紛紛也要給她找房子,唐斯年更是直接買了一座島。
沈靈枝一臉懵逼地接了數個房東盛情邀她入住的電話,咚地一下倒在床上。
她人只有一個,哪里住的了那么多啊啊啊!
最後她還是接受了紀長顧的好意,畢竟他是第一個提出來的,若是選了其他男人,只怕是要鬧翻天。
搬家是個細致活,再加上沈靈枝想親自動手整理,所以時間難免拖長了些。
在這期間其他男人也都各忙著各的,紀長顧又收購了一家新公司,傅景行依舊研制醫葯,程讓的病友小迷妹也只增不少,陸少凡出了一首新歌,叫《心纏枝蔓》,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和唐斯年一個路數——他經常單獨做菜送給沈靈枝,大有把她喂成小胖子的趨勢。
其中沈望白最是近水樓台,不過他知道妹妹現在需要的是自由和空間,所以並不經常去打擾她,只每天給她打電話,知道她開心平安就好。
到月末,沈靈枝的搬家工作終於完成了。
她看著溫馨明亮的小家,心頭泛起點點的幸福滿足感。
以後她就有家了呢,一個可以永遠安心,什么也不用擔心的家。新/御/書/屋/:hdt99.Π ét
再一看身上,落了好多灰。
沈靈枝轉身去洗澡。
溫熱的水從花灑中噴出,她哼著歌打泡沫。
而謝暮,正站在她新家馬路對面樹蔭下,望向她窗戶的方向。
他穿著她五年前送給他酒紅色薄款毛衣——據說她千哄百哄,他嫌顏色太艷始終不肯穿。
但是今天再不穿,他怕沒機會了。
他的發絲肩頭凝了點點晨露。
其實剛才在她打掃的時候他就來了,只是沒有驚動她。
他喜歡看她開心滿足的樣子,甚至覺得一直一直這樣看下去也是好的。
可惜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