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乖乖跟在一旁的警犬凱撒,終於等到了自己的上班時間。
林新一想試著讓它嗅嗅這足跡上的氣味,看看能不能嗅出人味,進入「上線」狀態。
如果這足跡里還殘留著能讓警犬捕捉到的氣味,那事情就好辦了。
等回去讓凱撒試著去嗅嗅島袋君惠,如果嗅源能比對成功,那這位巫女小姐身上的嫌疑,可就基本要坐實了。
林新一很相信凱撒的能力。
可這一次...
「沒反應?」
凱撒對著那泥土足跡輕輕嗅了許久,最終也只是傻傻地抬起頭來,呼呼哈哈地吐舌頭發呆。
完全沒有嗅到氣味、表現出興奮上線狀態的跡象。
「足跡里殘留的氣味...已經捕捉不到了?」
林新一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
泥土是氣味分子的良好載體。
泥土足跡里殘留的氣味,一般可以保存幾個小時,乃至一天以上,都還能被警犬捕捉到。
但這次,凱撒卻沒能從泥土中嗅出氣味。
「看來是哪里出了問題。」
要說出問題,那能出的問題可就太多了。
泥土足跡的確能相對長久保留氣味,但那是在「一般」條件下。
到了具體的實踐應用里,警犬能不能成功從足跡里識別出氣味...
除了得看時間,還得看:
土質、氣溫、風況、植物、微生物、有無氣味干擾等現場環境條件。
凶手鞋底材質、落步力度、駐足時間,以及凶手洗不洗腳、腳丫子夠不夠味等客觀條件。
以及警犬生理狀況、心理狀況,狗糧有沒有到位,上班前鏟屎官有沒有把它擼爽等主觀條件。
總之,這些條件里的任何一條,都可能導致警犬的嗅源鑒定失敗。
凱撒雖然是戰功赫赫的鑒識課王牌,但它畢竟還是只狗。
狗都是有極限的,偶然失手也很正常。
「也罷...」
看到凱撒沒能幫上忙,林新一也沒有難為它。
他輕輕擼了擼凱撒憨憨的大腦袋,讓它回到了自己身旁。
然後林新一親自上陣,對那足跡做著更為細致的觀察分析:
「前掌壓痕集中,後跟壓力輕,起落腳有力,彈跳力強,這屬於年輕人的步態特征,」
「再考慮到那僅有35號的鞋碼,初步推測足跡主人是一位年輕女性。」
犯罪者側寫越來越向島袋君惠靠攏。
「左步腳大,右步腳小,左步寬窄,右步寬寬。」
「左步長明顯較右步長長,左足外壓重,右足則相對壓力較均勻。」
「看來此人來到這里的時候,右手還提著什么重物。」
林新一這么一番分析。
而服部平次則是好奇地跟著思考:
「來者手上提著重物?」
「會是那些照片嗎?」
「可如果僅僅是照片...能算得上『重物』么?」
他目光中浮現出一絲疑惑。
而林新一也沒能給出答案,只是說道:
「走吧,我們先到前面看看。」
「先找到凶手拋下照片的地點,還有他丟下照片的方法再說。」
「嗯。」服部平次點了點頭。
一行人追著腳印繼續往前走。
沒兩分鍾,他們就見到了那條山間溪流。
還有一座長滿青苔的小石橋。
「凶手」的腳印在這里停下,但前方的溪流看著卻並無什么特殊。
唯一讓人注意的,也就是那座橫亘在溪流上的小石橋了。
「果然如此。」
旁人還沒看懂,服部平次嘴角就浮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我就料到,凶手丟下照片的那個地點,溪流上方一定有什么東西。」
「不是樹枝,就是小橋了。」
「什么意思?」林新一有些不解地看過來。
而服部平次則是從懷里掏出一張他先前從水里撈出來的死亡照片,指著那照片表面解釋道:
「林先生,你看。」
「這張照片表面是不是有些微微泛黃,而且發卷?」
「就好像...被什么高溫的東西燙過一樣。」
「嗯?」林新一意識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這些照片被火燒過?」
「沒錯,答案其實很簡單:」
「這其實就是凶手玩的一個小伎倆。」
「他是先把那些照片裝在塑料袋里,再把塑料袋拴在這石橋上。」
「與此同時,再往塑料袋里裝上定時點火裝置——這種點火裝置用干電池、錫紙、電線、和電子定時器就能制造,普通人稍加研究就能搞定。」
憑借著自己的豐富偵探經驗,服部平次一眼就看出了凶手玩的障眼法:
「凶手設下這些機關,自己就可以抽身離開。」
「等大家到瀑布下游舉辦祭典,設定好的時間一到,點火器就會從內部將塑料袋點著。」
「因為薄弱的塑料袋比照片相紙更易引燃。」
「所以先被燒壞的會是塑料袋底部,然後里面裝的照片就會從這燒開的缺口里散落下來,墜入下方的溪流,再溯流而下淌下瀑布,出現在我們所有人的面前。」
一只塑料袋,加上定時點火裝置,就能輕而易舉地實現「定時無人灑落照片」的功能。
「照片灑落之後,塑料袋很快就會燃燒殆盡。」
「干電池、電線之類的殘留物也會墜入溪流,被這還算湍急的水流沖走。」
「石橋上只會留下些許塑料燃燒的黑色殘渣,如果不加注意,根本不會被發現。」
「所以人們下意識之下,都會認為這照片是凶手在祭典舉行的同時,親自到上游灑下的。」
「如此一來...」
「某個在下游祭典現場的真凶,就有了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服部平次揭穿了凶手用的柯學詭計。
而這也暗暗證明了一點:
制造此案的凶手,就是當時祭典現場的某個人。
不然他根本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設下這種定時釋放照片的機關——這個機關,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給他制造不在場證明。
雖然還沒有實打實的證據。
但經過這么一番調查分析...
那位巫女小姐的形象,已然越來越向凶手靠攏。
「林先生。」服部平次認真地建議道:「我們回去盯住島袋君惠吧。」
「我有預感,她恐怕還會繼續行凶。」
「再等等...」林新一似乎還有些猶豫。
他在這溪流邊緩緩踱步,最終打著手電筒,再度照到了凶手留在地上的腳印:
「你們看,凶手在這里設完機關,回程留下的腳印。」
「有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
「這...」服部平次瞳孔一縮。
他仔細一番觀察,得出結論:
「凶手回程的時候,左右步態還是有明顯不同。」
「也就是說....他那時手上還是提著重物?」
服部平次原本猜測,凶手來時手里提著的重物,應該是那些用來設置機關的設備。
可現在回過神仔細一想:
塑料袋,照片,定時點火裝置。
這些玩意加在一起也沒什么重量,怎么能算是可以讓人步態發生變化的「重物」呢?
而且凶手都已經設下機關,把裝著照片的塑料袋都留在這橋上了,怎么回去的路上,步態還是顯示著他手上拎有重物?
「難道...」
服部平次很快反應過來:
「凶手來現場設置機關的時候,還帶了別的東西?」
「這...這會是什么呢?」
如果凶手來這里該只是為了設置機關。
既那他除了帶照片、塑料袋和定時點火裝置,就沒必要再帶其他東西。
可對方卻偏偏帶了。
這意味著...
「凶手當時來這山上,除了設置機關,還有其他目的?」
服部平次領會了林新一的意思。
「沒錯。」林新一點了點頭:「走,我們順著他回程的腳印再看看。」
一行人繼續追蹤腳印。
但走著走著,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些回程的足跡並沒有直接指向那條水泥路,反而通往了更加幽深靜謐的,連泥巴小路都沒有的密林。
大家追著腳印進入密林,摸索著走了沒幾分鍾,突然...
前方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在那人跡罕至的密林深處,竟然矗立著那么一座荒涼的小墳包。
墳墓上沒立墓碑,更沒有名字。
但是在那墳包前面,卻小心整齊地擺著一堆石塊。
石塊上放著蘋果、橘子、香蕉等祭品,看著都還算新鮮。
「凶手來這里...」
「是來掃墓祭祀的?」
眾人為之愕然:
「對了,島袋君惠之前說過:」
「三年前的那具『人魚屍體』,被『長壽婆婆』秘密地藏到了深山之中。」
「這...」看著眼前的墳墓,還有墓前擺著的祭品。大家很快就意識到了什么:
「這就是那座『人魚之墓』。」
「里面安葬著的,是島袋小姐的母親!」
凶手的足跡通往這里。
他在殺人作案的同時,都不忘來墓前送上供品。
就像在向死者匯報自己的所作所為,在用那些受害者的鮮血,祭奠這位死者的在天之靈。
而這位墓中安葬的死者,又正好是島袋君惠的母親。
如此一來,猜測便完全得到了證明:
「凶手...真的是島袋君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