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間降代只是稍稍慌亂了一下,便又迅速恢復鎮定:
「我只是因為著涼感冒才會咳嗽、頭痛,並不是因為什么事先接觸了氰化物,導致氰化物輕度中毒。」
「至於我血氰濃度可能比其他人高的這件事...」
「別忘了,人與人的體質是不能一概而論的。」
「而且我剛剛還喝了好幾口茶,喝茶時因為感冒呼吸不暢,吸氣比較用力——說不定就是在這個時候,讓我比其他人吸入了更多的氰化鉀粉塵呢?」
「所以即使我的血氰濃度比大家都高,也是很正常的。」
「你...」槍田郁美被懟得啞口無言。
她知道對方這多半是在狡辯。
可仔細一想,卻又不得不承認,對方找出的這個漏洞幾乎無解。
說到底還是她的推理過程不夠嚴謹,無法排除千間降代提出的這種可能。
空氣再度凝滯。
三個名偵探都敗下陣來。
同伙供認、偵探推理、法醫檢驗的招數也都用上了,對方仍舊防得那么無懈可擊。
「還是讓我試試吧。」
林新一終於站了出來。
「哦?」千間降代有些在意地與之對視:
法醫的招數已經被槍田郁美給用過了。
林新一又能拿出什么新思路呢?
雖然知道對方這是在追獵自己,但作為名偵探,千間降代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好奇。
柯南等人也都頗為期待地望了過來。
這時只見林新一拉開椅子,緩緩坐到了千間降代對面。
但他首先提問的卻不是千間降代,而是大上祝善。
「大上先生。」
「今天第一個趕到黃昏之館是你嗎?」
「是的。」大上祝善老實交代道:「我在下午4點的時候,就已經提前趕到黃昏之館,為晚上的行動做准備了。」
「那你來的時候,桌上的茶杯是已經被布置好了的么?」
「額...這個...」
大上祝善眉頭微蹙:
「因為我在忙著准備炸葯,所以沒注意餐廳這邊的情況。」
「剛剛看到餐桌上的茶杯和餐具,我也只以為,這是我雇來的那位女仆小姐布置好的。」
說著,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位女仆小姐。
而那位女仆小姐仍舊沉浸在今天的震撼經歷之中,直到被林新一提醒,才訥訥地回答上來:
「不,茶具不是我布置的。」
「我來的時候,餐桌上的餐具就已經被人布置好了。」
「明白了。」林新一點了點頭:
那沾著毒物的茶杯,提前就被人布置好了。
而因為下午四點之後,黃昏之館里一直有人不方便行動,所以凶手布置這毒茶杯的時間,只能是在下午四點之前。
「那么,千間偵探...」
「今天下午4點之前,你人在哪里,在做什么,有人可以給你做證明么?」
「那個時候,你是不是來了黃昏之館?」
林新一一連甩出好幾個問題,氣勢很有些嚇人。
但千間降代卻反而輕松地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林新一的策略。
法醫的方法不管用,就把警察的笨辦法使出來了。
無非就是通過審訊不斷地讓嫌疑人回答問題,詳細描述自己在案發時間段的經歷,然後再嘗試從細節之中找出漏洞。
如果嫌疑人就是真凶,那他證詞中描述的經歷就只能是編造的。
既然是編造的,那理論上警方就有發現其證詞漏洞的可能。
證詞和事實出現矛盾,被認定是偽造證詞,那這在法庭上就能成為一種有力的犯罪證據。
「想法是不錯的。」
「但是...要從我的證詞中找到漏洞,真有那么簡單么?」
這種笨辦法要是能一招鮮吃遍天,那還要名偵探干什么?
千間降代心中無奈地笑了一笑。
然後又組織起語言,小心地回答道:
「我是什么時候來黃昏之館的,林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
「當時是下午6點左右,還是你將半路汽車拋錨的我載過來的,不是么?」
通往黃昏之館的路只有這么一條。
而第一個趕到的是大上祝善,然後是女仆小姐、槍田郁美、茂木遙史。
茂木遙史來的路上沒碰上汽車拋錨的千間降代。
那千間降代就只能是在茂木遙史之後,林新一趕到之前,也就是下午6點左右,才開車駛到這條山路上的。
這是既定的事實,她也無法更改。
所以千間降代只能順著這情況往下講:
「我是在下午6點左右,才開車來到這片山區的。」
「結果還沒到黃昏之館,汽車就在半路上拋錨了。」
「至於下午4點之前...」
「我應該還在家里。」
千間降代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我在鳥取縣鄉下有幢別墅,離這大概有四十分鍾車程。」
「因為車程太短,所以一路上我都沒有去過商店、加油站,也沒有其他人見過我。」
「而我平時又只有一個人住,所以在家里的那段時間,也沒人能給證明。」
沒人能證明她那時在家里。
也就是沒人能證明她那時不在家里。
千間降代編造的經歷看似模糊可疑,實際上卻最讓警方感到頭疼。
這整個故事里除了她便沒有別人,林新一就算想查也無從查起。
而這個世界的道路上又不安監控。
她全程走的還是人煙稀少的鄉道。
根本沒人知道,她到底是何時開車從家離開,又何時趕到黃昏之館所在的這片山區的。
千間降代覺得自己很穩。
她心里正這么想著。
卻突然聽林新一問了一句:
「千間偵探,你下午提前來這里給茶杯塗毒的時候,身上帶手機了嗎?」
「嗯?」千間降代微微一愣。
「手機開機了么?」
「......」千間降代心中有了不妙的預感。
「看來是開機了。」
林新一笑了一笑:
「黃昏之館的確在手機信號的覆蓋范圍之外。」
「但從外界來到這里的,唯一的那條山路上,卻還是有那么一段路是有信號覆蓋的。」
「如果你手機開著機,開車來了這里,手機號就會自動和當地基站進行握手連接。」
「當地基站上就會有你這個手機號的注冊記錄。」
「這記錄里包括了,你出現在這片山區的時間。」
「明白嗎,千間偵探?」
手機號可以查歷史行動軌跡,這是每個經歷過疫情防控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千間降代說自己下午4點還在家里。
但只要一查基站的手機號注冊記錄就知道,她當時到底在哪個基站的范圍之內。
「剛剛的話我可都是錄下來了。」
林新一掏出口袋里藏著的錄音筆,笑道:
「在座各位偵探,也都能當目擊證人。」
「千間婆婆,如果基站注冊記錄顯示您當時所在的位置與您證詞不符,那您可就再沒什么好解釋的了。」
「你...」千間降代臉色一沉:
「你別開玩笑了,林先生。」
「通信系統只能實時掌握手機的lac位置區碼和基站編號,並不會記錄歷史信息。」
「只要沒打電話、沒發短信,不生成話單,運營商就不會記錄用戶的歷史行動軌跡。」
她好歹也是個生活在科技時代的名偵探。
雖說沒在夏威夷進修過吧,但也可以說得上是博覽群書。
拿這點通信常識來唬人,看不起誰呢?
「呵,原來你懂啊。」
「怪不得你這么敢編。」
面對千間降代的鎮定,林新一絲毫不露怯意。
她懂現代科學又怎樣?
他懂的可是未來科幻。
「抱歉,千間偵探。」
「你說的對,基站只能用來實時定位,不會保存歷史注冊記錄。」
「但是...」
但是運營商可以通過第三方系統,將這些實時信息收集存儲。
因為在未來的大數據時代,這些用戶數據可都是有價值可挖的寶貝。
雖然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這樣的實時數據收集系統。
但...
「我有。」林新一攤了攤手:
「在收到黃昏之館的邀請之後,也就是兩天之前。」
「我就請一個『朋友』與通信運營商合作,將距離黃昏之館最近的幾個信號基站,全都秘密地監控起來了。」
朋友自然是指人工智能諾亞方舟。
至於運營商那邊...這通信公司就是鈴木園子家里開的。
有這么強大的人脈和這么科幻的技術,要收集幾個基站的實時注冊信息,那還不是輕輕松松?
「也就是說...」
「這兩天里有誰來過這里,什么時候來的。」
「只要他身上帶著手機,我手上就都有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