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卻恰好被人推下了軌道,慘死在了車輪下面——」
「這還是有可能是一樁命案啊。」
「這...」大葉悅敏聽得臉色一黑。
林新一也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說的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
「但疑罪從無,既然現場找不到能證明死者是被人推下站台的證據,那就不能主觀地把殺人罪名扣在大葉先生頭上。」
「這是你問的第一個問題。」
「而你提到的第二點,我或許能給出答案。」
那人猜測,赤野角武的病可能原本不至於要命,真正導致他死亡的還是列車的撞擊和碾壓。
「但屍檢結果表明:」
「赤野角武大概率是死於疾病猝死,而不是列車的撞擊和碾壓。」
「首先,當時列車進站的時候已經經過大幅減速。」
「雖然其余力仍舊足以將赤野角武撞飛,但從其屍體落地的位置來看,他飛出去的距離也不算遠。不難看出,其受到的撞擊力度也並沒有大家想象得大。」
「最關鍵的是,死者頭部僅有一處落地過程中與地面碰撞形成的枕部撞擊傷,且傷勢並不嚴重——至少,沒嚴重到能瞬間致人死亡的地步。」
頭部只有一處落地時形成的撞擊傷。
說明地鐵一開始沒有直接撞到赤野角武的腦袋,沒有傷到那最為致命的要害。
而從赤野角武頭部傷勢的嚴重程度判斷,光是與地鐵車頭的第一次撞擊,還有落地時和地面的碰撞,應該還要不了他的性命。
而在那之後,列車又在急剎中緩緩向前,從他的大腿上面殘忍地碾了過去。
「這種堪比『腰斬』的傷勢的確致命。」
「卻也不能瞬間致人死亡。」
「人的生命要比我們想象得都更頑強,所以死於軌道交通事故的死者,往往會經過一番極為痛苦的掙扎才會徹底死去。」
「所以在列車事故中發現的死者,其雙手往往緊攥呈握拳狀。」
「這正是他們在劇烈疼痛下的本能反應。」
「但赤野角武卻沒有這樣的反應。」
「他的雙手是舒展開的,更重要的是,在他從被列車撞擊到雙腿被車輪碾碎,在這整個過程里,他都沒有發出一聲慘叫。」
「這...」大家都不自覺地想到了什么:
的確...當時他們只聽到了撞擊聲,剎車聲,還有現場乘客們的尖叫。
但作為受害者的赤野角武卻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可是被車輪碾過大腿,把整個下半身都碾碎了啊...
如此慘烈的疼痛,都夠把一個昏迷的人活活痛醒了。
可他卻連一聲慘叫都沒有。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
一開始大家都在猜測,赤野角武或許是在被車頭撞到的那一下,就被地鐵給撞死了。
可林新一又通過傷勢證明,那一次撞擊根本沒撞到頭,撞擊力度又有限,還不至於一擊斃命。
既然如此,那赤野角武為什么會完全沒聲音?
難道連大腿被車輪碾碎的痛苦,他也能承受得住嗎?
「他的確『承受』住了。」
「因為死人是感覺不到痛的。」
說著,林新一拿出了更為可靠的科學證據:
「所以赤野角武頭部創口生活反應極為微弱,皮瓣充血很不明顯。」
「這說明他當時即使沒死,也已經處於重度瀕死狀態——在他從站台上栽倒下去的時候,他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林新一幾乎將案發過程完整地還原了出來。
他用事實告訴大家,赤野角武的死亡主因是情緒激動誘發的猝死,而不是列車的撞擊和碾壓。
而現在又沒有任何證據表明,赤野角武是被人推下站台的。
「所以目前看來:」
「這就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殺了赤野角武的,其實是...」
「他自己。」
嗯,就是他自己。
雖然是灰原小小姐帶頭讓赤野角武破防,在場球迷紛紛附和著對他冷嘲熱諷,才讓他氣到心臟病發作的。
但這事只能怪他自己平時不注重養生,身體不好,脾氣還大。
這場罵戰從一開始就是赤野角武自己挑起來的。
無論是林新一,還是灰原哀,還是其他參與罵戰的球迷,都只是被動地針對這個開地圖炮的噴子還擊。
而他們的行為也並沒有超出口頭沖突的界限,不構成人身傷害,與赤野角武的死亡之間並無必然的因果關系。
赤野角武的死再怎么甩鍋,也甩不掉他們頭上。
當然...
如果死者家屬胡攪蠻纏,倒是也能給他們惹來不少麻煩。
畢竟現實里就曾經出現過,某男子好心勸誡老人不要在電梯里抽煙,結果老人反應激烈、情緒激動,最終當場心臟病發作猝死,導致該男子時候被死者家屬告上法庭、並索要高額賠償的奇葩案例。
最終一審判了男子補償家屬1.5萬,二審才改判無需承擔責任。
雖然故事的結局算是美好,但這么一套官司打下來,也難免會讓人費心費力。
不過林新一不怕。
想跟他打官司?
妃英理律師了解一下。
至於一句話讓赤野角武破防,輸出mvp,堪稱「主犯」的灰原哀...
她就更不用怕了——
這可是小學生,正兒八經的未成年人。
至於那些跟著幫腔的球迷?
其實他們也用不著擔心。
因為這個案子有林新一這個頂級流量明星參與,是百分之百會引起社會輿論關注的。
而一旦案子有了社會輿論關注...裁判所可就不敢再搞什么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判決了。
這些球迷也一定能安然無恙地擺脫官司。
「所以說,這個案子其實沒有凶手。」
「這只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林新一鄭重地給出結論。
他還不忘將目光投向一直緊張期待真相的大葉悅敏:
「大葉悅敏先生...」
「我可以證明,你的確沒有殺人。」
「這...這太好了...」
大葉悅敏長長地松了口氣。
他終於有心思去擦額上的冷汗:
「原來赤野角武是這么死的...」
「被氣死的...」
「這樣的話...他、他也算是遭報應了吧?」
大葉悅敏心情復雜地看著自己包里藏著的刀。
他差一點...就真的成了殺人犯。
現在害死他弟弟的仇人死了。
他的心情卻很復雜。
雖然為仇人的死感到快意。
但剛剛那種對牢獄之災的畏懼,那種萬念俱灰的悔意,卻又完全作不了假。
「你不適合復仇。」
望著臉上滿是冷汗的大葉悅敏,林新一深深嘆道:
「因為你沒有舍棄一切的覺悟。」
「快意恩仇之後,等待你的只會是一個徹底絕望的人生。」
「我...」大葉悅敏聲音滿是苦澀:「是啊...」
他跟蹤赤野角武時心里只有復仇。
可看到赤野角武真的死了之後,他腦子里又只剩下了對未來的恐懼,對人生的擔憂。
「幸好赤野角武自己死了。」
如果仇人不是自己死了,等待他的就只會是無解的黑暗漩渦。
殺了人會後悔,可眼睜睜地看著仇人逍遙法外,他心里難道就好受嗎?
他根本沒有兩全的選擇。
幸虧...
「老天爺救了我,讓那殺人凶手遭了報應。」
「當然,還有...」
大葉悅敏終於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
他沒忘了,是誰幫他找出真相,幫他從那洗不清的殺人嫌疑中安然解脫:
「林先生——」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