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翌日上午,周澤洗漱之後照例來到了隔壁面館,這已經逐漸成為他的一種生活習慣,當進食已經不再是一種享受的過程,那就純粹變成一種任務了,做任務,簡單高效就好,沒有哪里比許清朗這里更方便快捷的了。
「苦瓜汁兒。」許清朗將一個大玻璃杯放在周澤面前,然後又端上來一份蛋炒飯。
周澤先試著喝了一口,液體進入喉嚨的瞬間,只覺得唇齒間都是讓人難以忍受的苦澀,隨即,等吞咽下去之後,甚至連自己的腸子和胃部都開始打結。
等了大概十秒鍾,周澤才緩過神來,長舒一口氣。
真的好苦。
「哈哈,夠勁道吧」許清朗一副快誇我的表情,然後在周澤面前坐了下來,「話說,你也真是夠重口的,不喝這些玩意兒就吃不下飯」
周澤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端著滿滿一大杯苦瓜汁兒一飲而盡,緊接著快速拿起筷子開始狼吞虎咽面前的蛋炒飯。
一分鍾後,周澤用餐完畢,將盤子放下來,而後閉著眼。
「這吃相,活脫脫的一個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許清朗調侃道。
只是這到底是調侃還是有其他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周澤睜開眼,瞥了對方一眼,那日五個農民工兄弟頭七回魂,自己的小姨子和妻子看不見,是正常的,只是這位面館老板,是看得見的,否則也不會去做那五份紅燒肉蓋澆飯。
但二人之間,本著看破不說破的默契,也一直沒去捅破窗戶紙,或許這樣,才是相處之道。
「你今天怎么不接單了」周澤問道。
前幾日哪怕是年三十的那天,許清朗手機里也是不停地有外賣單子進來,而今天,則顯得冷清許多,也不見外賣小哥上門取餐。
「歇歇。」許清朗取出煙,自己嘴里咬了一根,又遞給周澤一根。
雖說年三十不休息,年後休息有些奇怪,
但作為一個有著二十幾套房的男人,
確實有任性的資本。
「知道鬼抬轎么」周澤問道,昨晚的事兒,他記憶猶新,但他沒有急著去做什么,只是回家躺入自己的冰櫃里睡覺。
人,確實是周澤自己救回來的,如果有什么問題,周澤也不想去管。
他只是小心翼翼、嚴肅活潑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平日里若是有一些遇到的事兒,能順手為之就順手為之,但不會真的去強求什么。
哪怕那個穿著百合裙的小姑娘真的有什么問題,那也不再是歸周澤去管了。
「鬼抬轎」許清朗愣了一下,笑道:「呵呵,年三十兒晚上多吧,據說大家過年時燒經,燒紙錢,那些鬼手頭也都有了余錢,打車也舍得了。」
許清朗繼續胡說八道著,然後打了個呵欠,「話說,你這書店怎么門還沒開」
「等晚上再開。」
「行,任性。」許清朗拿出手機,瞥了兩眼,「要不咱下午去看電影吧」
場面,
瞬間進入了尷尬的沉默。
「不去。」周澤拒絕。
「看,真不給面子,枉費人家辛辛苦苦地給你調制新汁兒,連陪人家看場電影都不願意。
男人啊,就沒一個是好東西。」
「」周澤。
「抱歉,我忘了我自己也是個男人了。」許清朗有些哀怨地搖搖頭,一副恨惜自己為何不是女兒身的表情。
「你小時候是不是遭遇過什么心理創傷」周澤問道。「我倒是認識一些心理醫生,可以幫你。」
許清朗「嘁」地一聲笑出來,
「異性戀只是為了繁衍造就出來的異端,同性才能是真愛。」
「不敢苟同。」
「道不同不相為謀。」
二人飯後的談話就此不歡而散。
周澤回到自己書店里,打開了門,想了想,也就不鎖了,干脆坐到櫃台後面打開電腦,給林醫生發了條微信:
「下午去看電影」
等了大概十分鍾,林醫生回信:
「上班。」
過年也不是說不准別人生病或者出個意外,曾經同樣是醫生的周澤清楚醫院里的假期,水分太大。
想想也能理解,但終究是有些不爽利。
周澤很想告訴她,自己就是周澤,不是什么勞什子徐樂。
但又擔心結局是林醫生嚇得懷疑人生,甚至連之前那種朦朦朧朧的單相思好感也沖垮了,當然,最重要的是,一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有人會來抓自己,
這一點周澤很清楚,
他在等著,在等著的時候,並沒有選擇像是下水溝里的老鼠一樣蜷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瑟瑟發抖,他還是需要生活的,而且要活得很正常,否則,還不如不從地獄里出來,跟著大部隊一起走完黃泉路。
至於隔壁的那位鄰居,他到底有沒有看出來,周澤不清楚,也懶得去清楚。
「晚上吧。」
林醫生又回了一條消息。
周澤笑了,他感覺自己這笑容像是個傻叉,活脫脫地回到了中學時代看見班上學習委員對自己含羞側目的時候。
以前,自己活得太累了,
這輩子,總得活得散漫自由一些。
人生的很多道理,只有臨死前和老了的時候才能真正看懂看明白,但當你看明白的時候,你已經失去了重頭再來的機會了。
周澤很珍惜現在的生活和機會。
一輛紅色的小轎車停在了書店前面的馬路上,走下來兩個女人。
一個不到三十歲,一個看起來才五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