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為老頭雖然說話很慢,也有些模糊,但那一口子的陝北口音,讓老道真的是分外親切啊。
媽的,
老鄉啊!
老道猶豫著要不要再送點啥東西給他們,這些錢他會自己放進吧台的,公家的東西是公家的,自己的是自己,他老道也不至於去偷偷占周老板的便宜。
畢竟,
周老板那么窮。
看著昨晚老板抓著那把銀幣不撒手的樣子,
老道心里都有些可憐,
這得是多深的執念啊。
老頭的采訪還在繼續著,他說得很慢,但是條理很清晰。
像是已經在腦海中演練過哦不,應該是面對這樣子的采訪次數應該很多了吧,慢慢地,該怎么說,也就習慣了。
「因為當過國軍,所以在很長時間以來一直覺得抬不起頭來,慢慢地,我也就養成了少言寡語的習慣。」
老頭敘述到這里時,
年輕的記者馬上道:「辛苦你了,賈老先生。」
另一名記者則是端起茶壺給老頭續了一杯茶,送到老頭面前。
老道在旁邊繼續嗑瓜子,津津有味地聽著。
那個年代的很多事兒,很難講得清楚道理,但至少現在的社會風氣是在進步和改正錯誤的,人們的認知也不再和以前那般局限了。
只要是為國流過血的人,其實,不用計較其身份,也不用再去顧忌什么私德方面的事情,他們本身,就已經很值得尊重了。
「當年參軍,其實也是為了吃一口飽飯吧,那時候年紀小,參軍時才14歲,也沒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很多道理,也是以後才懂的,才曉得,當初我打仗,挺光榮的。
打打散散,跌跌撞撞,到了45年的時候,部隊就在陝西駐扎下了。
我當時是在第一集團軍3o軍9o師3營3連2排,司令胡宗南,軍長魯崇義,師長王會民,團長高樹勛,連長姓陳,排長姓劉。
我記得很清楚,一直死死地記著當時部隊的番號,當時上面人強行讓我們記住的東西,說是以後哪怕是戰死了,到地獄之後,咱也好招呼舊部在下面繼續打鬼子。」
兩名記者在旁邊耐心地記錄著,這些都是不久後會登報的報道,目的是呼喚社會對這些抗戰老兵的關心和愛護,尤其是國軍的。
光看兩名眼圈已經泛紅的記者現在這個狀態,
就知道這篇報道見報後,肯定會有不少人因為這篇報道而落淚,大家都會為這位抗戰老兵而感動,同時也會罵…………
老道在旁邊皺了皺眉,
不對啊,
45年的時候高樹勛是團長?
老道自己怎么記得4o年的時候高樹勛就是軍長了?
而且高是馮玉祥西北軍系的老將,怎么跑去給胡宗南當手下去了?
再看看這個老頭,
哦,
應該是記錯了吧,
畢竟年紀大了,
也正常。
老道沒說什么,繼續嗑瓜子。
「部隊移防到陝西漢中,隨後在西安灞橋、渭南這幾個地方跟鬼子打過交手仗。
我忘了跟鬼子的部隊番號了,只記得人家的槍比咱們好多了,人家用的是三八式,咱們部隊用的是湖北條。
戰斗很激烈,咱們的人傷亡總比鬼子多。因為我當時年齡小,戰友們都很照顧我,有一次跟鬼子打仗敵人的炮彈炸到了我大腿上,當時也不知道疼,血流了一褲腿,鞋里都是血,是我的戰友救我到戰地醫院養傷的…………
………………
等鬼子打完之後,解放戰爭時,我們連長帶著我們陣前起義了。
因為,
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一名記者已經在拿餐巾紙抹眼淚了,
旁邊另一個記者則是哽咽著:「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好,說得真好,委屈你了,賈老先生,這些年,你吃的苦,受的委屈,會有回報的。
這是我們這次的采訪報酬,請您收下,改善一下生活。
祖國人民不會忘記你的,社會也不會忘記你的,我們會幫你宣傳…………」
「等等,等等!!!」
邊上的老道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馬上走上前來,用力地敲了一下桌子,呵斥道:
「你們這不是瞎扯蛋么!」
「老板,你這是什么意思?」年輕記者皺著眉看著老板。
老道沒急著理財倆記者,而是先指著這個剛剛講述完正把那一封厚厚一疊紅包收下去的老頭罵道:
「越扯越不像話!
額們潼關老一輩們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無論鬼子飛機怎么炸,都沒讓鬼子過了風陵渡!
你他娘的這都在灞橋渭南打過仗了,
干你奶奶的,
你回去問問小日本,當年他們過得了函谷關不!」
說完,
老道又指著倆還在「感動中國」狀態中的年輕記者:
「你們倆腦子進水了吧,隨便請個騙子就來采訪,還哭得稀里嘩啦的,腦子里都是漿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