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贏勾的脾氣,能和上司關系好,這才是天大的怪事兒。
得虧贏勾不迂腐,該反就直接反,否則下場估計和以韓信為代表的歷代功狗沒什么區別。
「我,不會臣服於任何人。」
「怎么忽然又開始喊起了口號?聽起來像是獸人永不為奴。」
「他,是一個很偉大的人。」
這個「他」,肯定指的是黃帝。
雖說贏勾最後反出了黃帝,在地獄,稱王稱霸,哪怕是黃帝手下的其余將領追殺九黎余孽到了地獄,也被贏勾直接一聲「滾」喝退。
但在贏勾心里,
哪怕是當年天變的時候,
那雙手自蒼穹之上落下,
他也依舊站在那里,斬斷其十指。
就是這樣子的贏勾,拋開其余的各種關系偏見傲慢等等因素,
對於黃帝的評價,
依舊是偉大。
當然了,作為一個受過九年義務教育人,周老板自然不用別人給他科普黃帝到底有多偉大。
畢竟,我們都是炎黃子孫。
但若是黃帝還在的話……
忽然間,
覺得好吃虧啊。
「上古那一戰,看似是黃帝和蚩尤之戰,是兩種文明的戰爭,是人主位置的爭奪;
實際上,
也是天命的爭奪。
我們在陽間廝殺,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
則是兩邊助陣,
人間殺得血流滿地,
他們卻收氣運收得歡天喜地。
人間,
於他們來說,
只是一個養殖場,他們需要做的,是時不時地下來收割,收割,再收割。」
周老板這會兒有種坐在篝火邊,聽爺爺講過去的故事的感覺。
「我們贏了,最後。」
「嗯。」
「他當上了人主。」
「嗯。」
「你就沒有好奇過,為什么我還活著,旱魃還活著,黃帝,卻死了?」
「他死了?」
周老板顯然沒領會到贏勾所想要說的重點,
只是詫異於,黃帝既然死了,那到底是誰拿著軒轅劍的劍鞘在敲自己的「心門」?
「他死了。」
這是確定了。
「然後呢?」
「在他死的那天,他被天上的仙人接引,仙人想讓他位列仙班,身為陽間的人主,他有這個資格。」
「感覺挺好的,像是從基層調到中央去了。」
當然了,這里的好與不好,其實是見仁見智了,不少人可能覺得在地方天高皇帝遠這日子過得才逍遙,升任到大衙門去,反而不自在。
且看看現在多少村長家里富得流油日子過得多滋潤就明白了。
「那天,他上去了,上去斬了一劍;
那一劍後,世間無仙。」
「嗯…………」
「他有很多的毛病。」
「這話你可以說,我就聽聽,不怎么方便說。」
「他驕傲,他自大,他權利欲很強,他迷醉於人主的光輝和稱頌,他想要得到萬代景仰。」
「嗯…………」
「但他最想做的,是做一個人。」
「這要求,好像有點低。」
「人,長壽者百年,百二十年至多了;
需歷生老病死,喜怒哀樂,於這蒼茫之間,人的一生,真的如白駒過隙。
但他,還是想做個人。」
「我……好像有點懂了。」
「所以,他斬了仙,自此人的頭頂,不再有另一批人的存在。」
「然後?」
「但仙,是斬不干凈的,哪怕已經全都死干凈了,但冥冥之中,依舊在等待歸來的時機。」
「所以,你當初隕落,是因為…………」
「那一次,我阻止了。」
有點像是反動派企圖卷土重來,然後被贏勾代替早就已經當人「圓寂」了的黃帝又逆推了回去。
當然了,贏勾也因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但這一次…………」
很明顯,一年前的地獄之變,贏勾沒能阻止,或者說,是已經阻止過一次的他,懶得再做第二次了,畢竟,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一年前的變化,
按理說,
應該是末代府君去扛的,結果老道前世見情況不對,直接席卷了家當開溜了,寧願把基業都丟了,也不玩兒什么「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戲碼。
況且,
哪怕仙早不在了,
但還有這種類似於地藏王菩薩,對仙有著憧憬有著向往的人在,且這幫人,絡繹不絕。
不是所有人,都想當個人的。
不過周澤也有些奇怪,
難得啊,
鐵憨憨和自己忽然一下子說這么多話,
而且還不結巴。
「不對啊。」周澤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軒轅劍的劍鞘不該去找那位菩薩去叩門么,怎么跑我這兒來了?」
「我曾經和黃帝一起打敗了九黎,斬殺了蚩尤。」
「額,這怎么又忽然開始回憶過去的光輝歲月了?」
「我曾經在地獄阻止過變天。」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問的是…………」
「我從上古活到現在,我幫黃帝斬過仙,我自己阻止過仙人歸來;
但,
我從上古活到現在,一直活著,一直沒有死,也不願意死。
所以…………」
「所以?」
周澤看見身側水做的自己開始慢慢地消融,
這意味著這場談話已經要結束了,
但答案呢?
「所以什么?」周澤追問道。
「我…………活…………成…………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