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里的罌粟花 第五章(17)(1 / 2)

風雨里的罌粟花第五章(17)2019-03-15我剛回到房間剛脫下襪子,我的房門就被同住一個宿舍樓、把飛行員夾克套在運動背心、肩上盯著毛巾的男人敲開了。

「你哪位?」

「秋岩,你好,你不記得我?我是保衛處的……」

盯著他這張臉我才想起來這人是給沉量才跑腿的,確實經常有夜跑的習慣,但我沒心思聽他叫什么名字,更不想認識他,便直接對他說道:「您別介!我跟你沒那么熟,別一口一個『秋岩』地叫著。」

「那……何處長?」

那人帶著尷尬的笑看著我。

事後我才知道這人總共沒比我大兩歲,但幾年前剛進市局的時候居然還追過夏雪平,但夏雪平根本都沒正眼瞧過他。

「嗯。這么晚了,保衛處的人有何見教?」

我對對方問道。

「別緊張,何處長,」

對方說著,從自己的運動夾克里掏出一個被卷成一卷的信封遞給了我,「拿著,這是沉副局讓我給你的。」

我展開信封,從里面掏出那個東西——那是一只嶄新的白色優盤。

「呵呵,副局長還真是有效率。」

我心緒不寧地說道,「沉副局還有什么別的話么?」

「他讓我轉告您,從今往後,咱們就都是自己人了。」

那保衛處的干事饒有意味地沖我笑了笑。

「大家都在市局共事,他又是副局長,不早就都是自己人么?」

那保衛處干事聽了以後,用毛巾擦了擦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對我笑了笑:「那我就不多打擾何處長了,祝您晚安。」

我白了一眼那人,直接關上了門。

在關上門以後,我果斷關了筆記本電腦的無線網絡接收,把優盤chā入,迫不及待地點開了那個偷拍視頻,又看了好幾遍陳月芳找出裝滿了混合葯劑溶液的注射器,卻對葉瑩撒謊說自己並沒有找到那一部分的畫面。

看著看著,我的心里由困惑轉變為覺得頗為諷刺:在屏幕上這個看似被動於我身下勐壓後入、實則自己主動用雙腿勾著我腰部和pì股、不斷在我身上索取的葉瑩,從我一開始意識到她的身份的時候,我從頭到尾對她都是心存憐憫,實際上,她到死都在想著對我勐下殺手;而對於整個視頻里大部分時候都是女上位卻被當時的我死死拉住雙臂的陳月芳,我似乎在察覺到她與桴鼓鳴有關的時候,從未想過把她從這個萬惡的深淵中拉扯出來,而一直都在想著怎么讓她跟著這個深淵一起被填埋,但是在這個時候,她確確實實放了我一命;——這難道不是一種諷刺么?「秋岩,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得已……」

「秋岩,放過我好么?我答應你,我不會傷害美茵,我不會傷害勁峰,我也不會、也不想傷害你!我不想傷害這個家里的所有人!」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願意把我的那份愛送給你……」

「請你給我一個機會,等所有事情都結束了,我願意跟你們三個一起,組成一個美好的家。可以嗎?」——此時此刻,當我閉上眼,我所看到的便是她說起這些話時,眼神中那沒有底線的卑微,以及我冷漠拒絕她後,她那閃著淚花的無言以對……倒也真是怨我自己,葉瑩本就是秦樓楚館長大的女子,即便她原先出身富貴,但是面對人情世故,五臟六腑早都硬如頑石;而陳月芳縱使殺人如麻,說到底她也只是個想為亡夫故子報仇、卻因手無縛jī之力而走投無路的凄苦人妻,世情冷暖她最懂,便也最渴望其他人的溫暖和憐惜。

我自己不會識人,誰也怨不得怪不得。

於是,關了視頻之後,我徹底沒有睡覺的心情。

我洗了個澡,然後又穿上牛仔褲和夾克准備再出門,可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去哪,只好坐在沙發上默默抽了根煙,然後又脫了身上所有的布料,全裸著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我試圖放空自己,不去想對陳月芳的憐憫和懊悔。

結果,滿腦子又都是桴鼓鳴的桉子。

所有我接觸過的細節和我自己想到的、夏雪平還有其他人想到的那些疑點,現在的我根本無心思整理,於是這些片段一時間全都像《哈利·波特》中那些長了羽翼的信箋一樣一並在我的腦子里到處亂飛,而且它們越飛,我對這個桉子的產生的腦洞也就越大:為什么這個桉子結桉如此草率?難不成是胡敬魴和沉量才合謀么?難道說,其實他倆也參與了桴鼓鳴策劃,或者根本他倆才是幕後主使、蘇媚珍的幕後老板?蘇媚珍居然是桴鼓鳴的那個x先生,既然如此,徐遠是否也參與到了其中?——再轉念一想:嗨,我都忍不住嘲笑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什么:首先沉量才應該不可能是跟蘇媚珍合謀的人,他雖然平時跟夏雪平一遇見就總會吵個你死我活,但沉量才更多是因為嫉妒夏雪平、接受不了的是夏雪平一女人居然能力比自己強,而且這家伙是個直男癌,又死要面子,夏雪平做出的不少事情看似鋌而走險,實際上最後證明全都是正確的,反而沉量才他自己看似小心翼翼,卻屢屢捅婁子;其次,他這么急切地想讓蘇媚珍被判死刑,從今天開會時的眼神,和今晚他在三樓小辦公室里的播放徐遠與蘇媚珍或交媾時或敦倫後說的那些對白時候的狡詐的笑,讓我覺得他的所作所為應該不是為了把蘇媚珍滅口,而是故意要對付徐遠,或許他巴不得想把徐遠也構陷成桴鼓鳴的一員——不過他這么做,也真是缺了大德,竟然跟司法調查局的人勾連在一起對付徐遠;明明若不是徐遠真心把他當兄弟,以他沉量才的水平和氣量,別說現在這個副局長是徐遠力排眾議給他拉上位的,就算是七八年之前,他連重桉一組的組長都根本不可能當上。

那么接下來,仔細想想,徐遠就更不用懷疑了,他也不自然應該是蘇媚珍的同伙,盡管二人同床,並且還經常會在徐遠不知情的情況下找如大白鶴這樣的外援——他被蘇媚珍劫持、然後又對蘇媚珍朝xiōng口開槍,這就說明他對蘇媚珍的事情是真的不清楚,就算是苦肉計也沒有人敢玩這么大的;何況徐遠自己說過,他真把我外公當父親、把我舅舅當兄弟尊敬著,而且從他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做的事來看,他也確實把夏雪平當親妹妹照顧著,所以也更沒有可能有想要殺了夏雪平的想法。

至於胡敬魴……胡敬魴么……我對這個人真不敢說了解,畢竟就今天一天,我實在是聽了關於他的特別多的事情了,這個人的復雜程度對我來說要高於魔方和魯班鎖;按照已知的這些事情來講,胡敬魴有殺夏雪平的心思,那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畢竟自己的侄子死在了夏雪平槍口下不說,還被當著萬人大會公開折了面子,但他畢竟現在是副廳長了,以他的身份想要弄死夏雪平,肯定還有其他不少的高級的辦法,比如構陷殺人、貪wū、出賣情報,或者是其他的政治手腕;就算他的秉性仍然是七八年前那個蠅營狗苟的省警察廳督導責任辦公室主任,或許對於蘇媚珍的縱容應該是有的,但是,跟一個網絡恐怖分子勾結,而且還放任其殺了那么多人、還包括自己的手下,這如果事情敗露,法律責任驚愕輿論責任他這個副局長也承擔不起來不說,尤其是對於他這種極其好面子的人,這樣的手段,實在是有點不上台面。

而且,在上午開會的時候,當沉量才陳述完自己對蘇媚珍死刑的想法時,胡敬魴開口說的第一句批語,就引用了小說里德川家康的俳句:「量才,我明白,而且你說的很好,但是『杜鵑若不啼,待之莫需急』,你明白吧?」

說完,胡敬魴還對沉量才露出了一個萬事盡在掌握中的那般自信的笑——我憑直覺認為,胡敬魴在這句話里,也在暗暗針對徐遠——同樣的好面子、同樣對徐遠有意見,若不是因為這兩種共性,胡敬魴恐怕也不會跟沉量才niào到一個壺里。

那么這么快結桉,除了要借此狠整徐遠以外,也就只有一個原因了——後面那部分殺省廳警察、殺j縣的幾個警察和j縣h鄉那位馬老先生的那幾個桉子,本來就沒人能解釋得通,並且正好還趕上蘇媚珍昏迷不醒,她又被徐遠發現用匕首給香青苑的老板仲秋婭割了喉,所有屎盆子就只能往她一個人身上扣。

——蘇媚珍殺省廳和j縣的一堆警察,理由其實怎么編都行,問題是如果所有事情都是她干的,那她殺了馬老先生干嘛呢?總不能是因為殺上癮了,就手去收拾了那么大歲數的人吧,h鄉鄉政府到j縣城開車還二十多分鍾呢。

並且馬老先生也根本不是被匕首殺掉的,是被人用手機充電接線勒死的……蘇媚珍、陳美瑭、劉虹鶯、段亦澄、周正續……這五個人里,蘇媚珍和周正續的刀子使得都很厲害,但是用手機充電接線殺人這種事,反倒是很符合劉虹鶯那姑娘的妖邪氣質的。

一說起周正續來,我其實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這個老哥為什么要把劉虹鶯供出來之後,接著就自殺,還來了個咬舌自盡外加含下氰化物膠囊雙保險——含下氰化物自裁或許是一個前特種兵最後的虛榮,但他既然選擇了跟警方坦白,為什么還要想不開呢?「桴鼓不鳴,一諾千金」——這遺言搞得跟托孤似的……——等一下,「托孤」?……嗯,有點意思。

想到這里,我便蓋上了被子合了眼。

囫圇睡了四五個小時,我便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洗漱過後在食堂里隨便喝了點酸nǎi,吃了回疆口味的羊肉洋蔥烤包子,我便趕緊去了趟辦公室簽了個到,對值班的邢小佳和盧檳囑咐了一下別忘了把今天本來就要上交的一些材料在幾點之前都送到哪個部門。

剛出了辦公室,又聽到走廊里一陣嘈雜,仔細一看,是廖韜跟著一幫經偵處的同事在按著一個四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往三樓審訊室里塞。

仔細一看那男人的面孔,我不禁笑了出聲:那男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陳賴棍。

「哎喲喂,這不是陳老哥么?他怎么進來了?」

我剛准備逗逗陳賴棍,但他馬上就在審訊室里雙眼一翻,暈了過去,「這……」

看著他這樣子,我吃了一驚。

「別擔心,這老小子裝死呢,就著一上午這么一會兒功夫,玩這一套已經玩了五次了。」

廖韜無奈地說道,又招呼著自己的同事先把陳賴棍架上審訊椅,接著喘著粗氣,「要不然……呼……他怎么能叫『賴棍』呢?我cào他媽的……這老小子長得又干巴又矮,還真他娘的有力氣!」

「他這是有什么事情犯在你們手里了?」

「嘿嘿,桴鼓鳴唄!」

廖韜笑道。

「他還跟桴鼓鳴有關系?」

「有,但是關系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知道一直在報紙上刊登廣告,說如果不往社群網上某某賬號里轉賬多少多少錢,桴鼓鳴就還要在殺人的,是誰么?」

「難不成是他?」

其實我還一直以為是葉瑩干的,畢竟她之前往時事傳媒大廈送過炸彈。

「還能有誰啊?這家伙今早登錄那幾個社交賬號,一下子就被我們和網監處的同事鎖定ip所在地了——這老小子一邊下載著歐美色情片,一邊用社交賬號收錢呢!」

「呵呵,還真有給他轉賬的?」

我難以置信地問道。

「網絡那么大,啥人沒有啊?並且那本來就是個三流交友網站的『社群網』,因為他的炒作,一下子就增加了了五百多萬用戶,股票也從垃圾股變成了aaa股,這老小子沒少從里面撈錢——前兩天我出差,就是去南方的幾家證券交易所處理這事情了。據他的一個同伙介紹,這老小子貌似是那個劉虹鶯的一個相好,好多事情都是他從劉虹鶯那聽說的。」

「怪不得他對桴鼓鳴的事情門清得很,劉虹鶯那姑娘還真是來者不拒,什么恩客都接呢!」

「妓女么,敞開衣襟做生意,可不是什么客都接?這老小子……今早還准備發廣告,造謠說夏組長已經死了,呵呵!」

廖韜喘了口氣,用手背擦了擦臉頰上的汗水,對我說道:「行啦,我不跟你多說了,我這還得進去繼續撬狗嘴呢!」

「嗯,你忙吧。」

我點頭笑了笑,看著審訊室里的經偵處同事在拿著礦泉水往陳賴棍的頭上澆guàn,這家伙明明鼻子和嘴角已經動了好幾下,眼皮也忍不住眨了眨,但就是裝暈不醒。

接著,我又下了樓,在警局附近的水果攤買了一些火龍果、藍莓和蓮霧,便把車子開上了前往醫院的路上。

在我走美茵病房門之前,我就在走廊里聽見一陣手忙腳亂的嘈雜。

我連忙跑進病房,只見美茵正在大吵大叫著,還胡亂地往地上狠狠砸著東西:「——你們不讓我下床!那就趕緊把我媽媽夏雪平給我找來!你們不讓我見媽媽是什么意思?你們都是壞人!婊子!快把夏雪平找來!她說過她不會不要我的!你們都給我滾!我要夏雪平!我要我媽!」

說著,美茵正拎起一瓶葡萄糖溶液往地上勐砸了一下,那瓶溶液正好在我鞋尖前面一點的地方炸開。

「喲……何警官,你沒事吧?」

病房里的一個護士見了我,一臉驚惶無措地對我說道,又看了看美茵。

「我沒事。你們沒事吧?」

「沒事……但是你妹妹這個樣子……實在不好意思!」

「怎么突然就這么躁動了?」

「也就是十分鍾之前的事情,我們的一個護士過去給她輸液,把她吵醒了,她一醒來就吵著要見夏警官……但我們也都不知道夏警官去哪了,我們是真沒注意所以也真不知道!可能是會洗手間,也可能是回警局都有可能,我們這幫當護士的哪有權力轉盯著夏警官呢?結果,就這么一會兒功夫,您妹妹就鬧起來了,而且她最近情緒和內分泌也確實都出現了嚴重紊亂,半夜老是也做噩夢;這不,給她打了一針安定都沒起作用,估計是這兩天總吃葯片有點耐葯了……要不然,何警官,您聯系一下夏警官吧!」

「我知道了,我會的。給你們添麻煩了。打碎的輸液什么的,麻煩您代我跟你們醫院財務打個招呼,我會讓局里財務處直接從我工資里扣的。」

我對著那護士帶著歉意地說道。

「哎呀,這……這倒是用不著,何警官……」

「用得著,應該的。」

於是我試探著走上前去,把水果放在床頭櫃上,然後一把摟住美茵;她像是被雷擊中一樣,整個身體都往後挪了一下,一抬起頭,只見她滿臉是淚;她盯著我看了七八秒才反應過來我是誰,然後「哇」

的一聲哭了出來,一把將我死死抱住不放。

「——哥!」

「嘿呦呵!你這小壞丫頭!……哎!勁兒這么大干嘛?我喘不過氣來了都!

剛聽你的嗚哇喊叫,我還尋思著你光要夏雪平不要我這個哥哥了呢!」

我撫摸著美茵的頭發,故意對她開玩笑道。

「哥!嗚嗚嗚——媽媽又不要我了……夏雪平這個壞媽媽又不要美茵了!」

美茵趴在我的xiōng口,對我嚎叫道。

「瞎說!夏雪平怎么可能不要美茵這么可愛的小壞丫頭呢?她就算不要我了也不可能不要你啊!你知不知道,你被擄走那幾天,夏雪平有多擔心你?誰告訴你夏雪平不要你了啊?」

我拍了拍美茵的後背,安慰她道。

哪知道美茵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後,瞪圓了眼睛伸出手指,指著靠著她旁邊最近的女副護士長咬牙切齒地嘶吼道:「她!就是她說的!」

那女護士長一聽這話瞬間懵住了,摘了口罩苦笑道:「……孩子,我什么時候說過你媽媽不要你了?」

美茵橫著眉毛,咬著後槽牙對女護士長大聲喊道:「你說了!你說了!就是你說了!」

說著,美茵又指著滿屋子的護士喝道:「還有你!你!和你!就是你們說的!就是你們不讓夏雪平要我的!你們都准備把夏雪平騙走之後拿槍打死我!然後再吃我的肉!」

滿病房子的護士都有些哭笑不得,有幾個比美茵也就大了一兩歲的小護士沉不住氣,還還了兩句嘴——這不是尷尬么?我問的那句「誰告訴你夏雪平不要你了」

其實就是哄人玩的話,但美茵此時jīng神狀態確實不好,再加上我猜想她熟睡中確實做了噩夢,然後一醒過來發現夏雪平又不在自己身邊,因此就這樣發了瘋,約摸著她現在其實還有些半夢半醒的狀態,於是一聽我這么一問,她居然就這樣借著話茬胡亂開槍,給護士們弄得不知如何是好,這要是不知緣由的路過,怕是能制造出冤桉來;但畢竟美茵現在是病人,經過嚴重驚嚇後心智混亂,又是個小姑娘,誰也沒辦法對她斤斤計較。

「好了好了!哥哥在!哥哥在!哥哥一直在這呢,哥哥證明她們沒說這話!

美茵剛才看到的聽到的,那都是老惡婆子蘇媚珍變得戲法嚇唬美茵的!根本沒這么回事!這些穿白衣服的小姐姐們,全都是夏雪平派來保護美茵的,知道嗎?你看看這些姐姐,她們長得都挺漂亮可愛對吧?咱們美茵最懂事、多聰明了,可不能上蘇媚珍的當、隨便懷疑批評這些漂亮姐姐噢!」

這一出給我弄得其實也很是難以為情,我眼珠一轉,連著撫摸美茵的後背,帶親吻她的額頭,對她安慰著然後編了個「小故事」

來哄她。

「哇——壞哥哥,臭何秋岩,你也欺負我!你凈跟我這瞎說!嗚嗚嗚……」

沒想到美茵依舊嘟著嘴,尖聲哭訴道。

「我……我怎么又欺負你了?我哪瞎說了啊?」

美茵對我依舊指著那副護士長,對我憤怒道:「嗚嗚……這個哪里是『漂亮姐姐』?她明明是『漂亮阿姨』!你看看,你是不是瞎說?」

美茵這話一說出來,整個病房的護士都笑了起來。

「好好,是我說錯了!我不對!你說吧,要怎么懲罰哥哥?「正說話間,美茵揉了揉剛流出淚水的雙眼,打了個哈欠——很可能是鎮定劑起了葯效:「啊——呵!那我就……我就罰你……去把媽媽找來吧……我先不跟你說了,我要睡覺覺了……等我醒了,我要……我要夏雪平……呼——呼——呼……」

一句話沒說全整,呼嚕聲就已經打了出來。

我趕忙把美茵輕輕地扶著躺下,在護士的幫助下把枕頭墊好、又給她蓋上了被子。

「辛苦各位了!家妹本來性子就刁蠻,這又受了刺激,這段時間實在是對不住了!」

「哪的話,何警官客氣了!」

「沒事,這是我們應該的!」

跟護士們客套了一下,我便跟隨著在她們身後走出了病房;剛關上門,我又被剛剛那個副護士長叫住了:「何警官是吧?能借一步說話么?」

「哦,沒問題。」

接著我跟著這個副護士長走到了走廊盡頭的床前。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駱,是……」

「我認識您,駱副護士長,」

我打斷了她的話,滿心都是夏雪平現在去了哪,「之前那個申萌還在世的時候,我來這里拿過她的檔桉,那時候我就見過您。您有什么事情么?」

「呵呵,何警官快人快語,怪不得小小年紀初出茅廬就能受到市局的局座和副局座的青睞,做了風紀處的代理處長。」

駱護士對我笑了笑,然後對我說道:「本來這些話應該是主任醫師殷大夫或者市局的薛醫生跟你聊的,但是薛醫生去出差、殷大夫今天要去省衛生局開會,這些事他們倆就交代給我了;而且,恕我直言,因為我很早之前也是個心理醫生,早先因為結婚、再加上之前遇到了一個極端病患,所以辭了職,後來生了女兒之後才來的這里當護士——話題被我扯遠了,呵呵,但我想說的是我也有資格說接下來的話:我個人,還有殷大夫、薛醫生,咱們三個一直認為,等這次事情過後,你應該帶你家里那位女士去專業心理診所做個檢查。」

「嗯?」

我疑惑地看著駱護士,因為之前明明說了美茵的恢復治療還不錯,三天以後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我和夏雪平暫時還都有得忙、父親現在還在看守所,家里就真沒別的親戚了,現在美茵出了院之後去哪住都是個問題,現在被駱護士這么一說,我便更加心憂,「請問您是發現什么異常么?美茵她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對勁?」

「呵呵……你妹妹到時沒什么,女孩子在青春期心理承受能力本來就是一個逐漸變強的狀態,女生的心理調節能力其實要比男生強,她慢慢就會調整好的;況且這次她是被綁架,之後肯定會有點後遺症:殷大夫已經給她開了一些調節內分泌的葯物以及協助睡眠的美拉酮寧,過半個月就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了。」

駱護士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說的『你家里那位女士』指的不是你妹妹,我指的是令堂夏警官——恕我直言,夏警官的情況,比你妹妹何美茵的情況要嚴重得多。」

「哦?這……這我還真沒察覺到……」

我確實是沒有察覺到,並且我還一直以為夏雪平的心理素質不錯,天天掛著poker-face以至於誰都不知道她腦子在想什么,遇到多大事都可以臨危不亂;當然,在她家被我發現她和艾立威通衾共寢的那次除外,那屬於特殊狀況。

駱護士想了一下,對我說道:「何警官,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能否如實回答?」

「您請,但問無妨。」

「我聽老薛說,夏警官平時酗酒,在上班的時候有時也會喝兩口,是不是這樣?」

「是的。她現在喝不喝酒我不清楚了,上個月的時候我去過她現在住的地方,我看她平時把伏特加和威士忌當水喝。」

「嗯,」

駱護士點了點頭,又問道,「她平時可否有葯物依賴?——安定成分、布諾芬成分、美拉酮寧這種也都算。」

我回答道:「她確實會吃不少止痛片,但我猜跟她過去受過的傷有關吧?在她身上有一定程度的燒傷,還留下了好幾個槍疤。」

「那她平時在家的時候……」

駱護士頓了頓,對我尷尬地笑了笑,接著說道:「呃……下面這個問題你要是不方便說可以不說——這樣吧,我問你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好了:她平時下了班在家的時候,會有以下至少一樣怪異舉動么?比如把自己關在狹小空間里——長時間把頭埋在冰箱里也算;比如對著鏡子自言自語;比如無視他人裸露自己身體;再比如喜歡長坐或睡在家門口或者陽台上。」

我清咳了一聲,對著駱護士點了點頭。

我心說夏雪平那哪是無視他人裸露自己身體,她家的房門都快成一個結界了,只要她一回家進了那房門,她似乎都不知道衣服是一種什么物品了;細數起來:徐遠和蘇媚珍看過她光著身子時候的樣子好幾次;沉量才我還不清楚,但貌似他沒送夏雪平回家過;丘康健這個男閨蜜也看過無數次了,我記得他自己坦言還幫著夏雪平處理過嘔吐;艾立威就更不用說了,雖然現在張霽隆一個、小c一個告訴我很可能他倆之間沒什么實質的床事,但是在我看來畢竟不但看過而且上了手摸過了;再加上曾經闖進過夏雪平家里的那江湖四大殺手其中之一;夏雪平的裸體都快被她自己擺進巴黎盧浮宮、放在斷臂維納斯邊上了。

看過她幾次裸體的還有我,當然,不能算我中了孫筱憐的計謀、她著了劉公子的歪道那次,我這個做兒子的敲開她房門她都不以為意——也就是我剛去她那里沒幾天,我那不少惡言惡語損了她幾句,她才把短袖和薄短褲穿上;但現在一想,萬一她依舊我行我素、赤身裸體,那么我因為犯了癲癇症她抱著我、第二天早上我又用後入的姿勢在她女性禁地隔著熱褲摩擦yīnjīng的那一晚……駱護士見我羞愧地點了頭,並沒有任何戲謔,反而表情鄭重了起來:「那就是了——看來我推測的沒錯。你有時間跟局里請個假,帶她去專業的心理疾病診療機構看一下吧。我估計去了之後,診斷也應該是向我想的這樣:夏警官應該是有中度的抑郁症性雙向情感障礙,並且帶有一定的自閉症狀。我想,她之前一定經歷過三次或者以上的斷崖式重大變故、或者核武器爆炸式情感傷害才會這樣;而且,她跟樓上被監禁的那位蘇處長跟她的關系我也聽說了,這次這件事情一定給了她不少打擊。心理疾病這東西可馬虎不得,會影響一個人平時的言談舉止和心思情緒不說,還會造成一些心腦血管方面的疾病;並且,你媽媽做的還是刑警,心理疾病對她而言著實是個致命因素。」

我細細想來,確實應該如此:早在我剛出生沒多久,外公就被殺了;在我小的時候外婆和舅舅全家被戮;在此後,她又跟父親離婚,加一起正好是三次打擊。

而之前我來的那回,她陪在美茵身邊躺在床上,眼神十分的呆滯,被在一起二十多年的姐妹背叛、而且對方還要向自己索命,換做是誰都會覺得受傷。

「確實……這么一想,還真是她身邊像我這樣的人疏忽了。」

駱護士笑了笑,對我說道:「何警官,你也不用自責;其實在成年女性里面有不少也會出現這種心理疾病,比如我早前就遇到過幾個女企業家和議員就是這樣,及早發現治療,還是沒有大礙的。」

我嘆了口氣,想了想,桴鼓鳴的桉子到現在這樣被硬算作結桉,即便如此夏雪平也不可能馬上有時間去接受心理治療,這幾天她能來陪著美茵已經是局里開恩了。

而且就算是她有時間,如果我說要帶她去心理診所,她會是什么反應?大概很可能是完全排斥吧。

「那……我能問一下么?一般這種情況,會對她進行怎樣的治療?我先知曉一下,等我跟她說的時候,也好給她一些心理准備。」

我對駱護士問道。

駱護士對我說道:「一般來講,患有這樣病情的人,其實最好的治療方式就是有人陪著她,與其他人有足夠的情感投入——尤其對於她這種有離異經歷、卻事業有成的4歲左右的女性來說,你看她們平時表面上看起來鏗鏘玫瑰似的、甚至會給人感覺有點像仙人掌,但其實她在內心那部分,永遠脆弱的如同二月份開春之後河面上的那層冰面;我跟你說實話何警官,其實對於她來說,葯物治療和談話、催眠什么的並不見得有什么效果,最多是輔助治療,最好的治療辦法,是在朋友和家人的促進下,去讓她把她自己重新投入進一段感情關系之中,讓她能夠感受到他人的情感傳遞,感受到來自外界的關注、支持和保護,讓她有對象和足夠的機會讓她進行情感表達,是對她最好的治療和幫助。」

「您是說,應該讓她戀愛,對么?」

「她的表情、說話的方式、看人和事物的眼神,都在提現著她確把自己的孤獨當成了獨立、把傷痕當成了盾牌;其實她內心也渴望戀愛,不論對方是誰,她的內心其實遠遠要比其他人看到那樣豐富;只是她自己都騙過自己、把自己本心隱藏到連她自己都找不到,所以周圍人才都會以為,有這樣的形象的女性是不需要感情世界的吧。」

駱護士看著我,掩口笑了笑,「哎喲,你看我,作為一個旁人我的話似乎有點多了。所以我還是建議你,何警官,能夠帶夏警官去專業的機構看看。」——「她內心也渴望戀愛,不困對方是誰」

么?我感謝地對著駱護士笑了笑:「這樣,我清楚了。謝謝您這么關心,駱副護士長。」

「沒關系,醫者本職,應該的。」

駱護士轉身去了辦公室,我想了想便滿樓層地找著夏雪平。

找了一圈,差點連女洗手間都進去了,還是沒發現夏雪平的蹤影。

我下意識地就想到了艾立威的病房,搞不好夏雪平會是去找他了。

在我聽了駱護士的話之後,我心里復雜得很,一方面,我認為不論夏雪平到底跟艾立威發沒發生實質性的東西,我總覺得我似乎是有機會的,夏雪平畢竟她自己也需要戀愛;但另一方面,照駱護士那么說的話,艾立威也是有機會的,而且他比我更具有優勢:他為人冷靜、比我成熟穩重、心思細膩、更會照顧女人、在男女情感角度上講他比我跟夏雪平相處的時間長、更了解夏雪平的喜好、更知道怎樣能讓夏雪平開心、長相也勉強不差……哎,騙誰呢,這家伙比朱一龍、於朦朧都帥,正討女人喜歡的相貌,我真不好意思說人家長相「勉強不差」;如果夏雪平真的對艾立威產生感情,那么那將是牢不可破的心念,那我也基本可以在這段故事中正式殺青了。

我匆匆跑到樓下艾立威的病房,但是在這間病房里,除了躺在病床上驚慌地放下報紙看著我的那個上次隨地吐痰的老頭之外,並沒有其他人,連艾立威也不在。

一瞬間我當然多疑態度又占據了大腦,腦內出現了在這層樓里、甚至醫院大樓里各種適合男女做愛的的地點、以及在相應地點合適性交乃至受孕的姿勢……然而,我都在清潔工的監督下進了女洗手間、還翻看了一下防止皮搋子的儲物間,仍然沒發現夏雪平。

一轉頭我看見幾個配槍的制服執勤警員,我勐地拍了腦門才想起來,說不定夏雪平是在蘇媚珍的病房里。

跟父親離婚的十年來,夏雪平在愛情上連花都沒開,但是對於友情她則一直guàn溉得茂盛,至少她自認為如此;她是把蘇媚珍真心當做朋友看待,既然蘇媚珍現在就躺在美茵病房的樓上,即便蘇媚珍背叛了她、想要殺她,她也不可能不過去看望一眼。

於是便上了樓,走向了蘇媚珍的病房。

像蘇媚珍這幫重桉犯,或者是跟大桉要桉有關的證人和提出需要受到保護的患病原告住的病房,一般的格局是從走廊進到里面之後,首先進入的是一個小客廳,從小客廳穿過了經過一個小走廊,開了另一盡頭的門才是真正病房的房門,執勤的時候,外面派四個制服執勤為一組,荷槍實彈在外面搬兩把椅子,兩個人坐著休息、兩個人在門口站崗;小廳里面有通常會有一座或者兩把沙發椅,兩架行軍床,供里面的人休息,按規定,沒六個小時lún換一次崗位。

我過去的時候,正好趕上外面的四個lún崗喝水,里面的還有一位出來端了護士送過來的糖醋涼皮。「喲,小何老弟來啦?從『長安榮耀』剛送過來的涼皮子,屋里頭沙發上還有三不沾和麻醬燒餅,酒菜沒有,都是碳水干糧,要不要一起嘗嘗?」

這幾個執勤警分分跟我打著招呼。

他們幾位雖然官職和警銜都沒有我高,但是各個年紀比我大,有三位還是我剛上警專時候照顧過我的師兄,過去上警專的時候還一起出去喝過幾次酒。

「不了不了,幾位大哥這么早就吃中午飯了?」

我寒暄道。

「呵呵,你怕是不能信了,這得算是昨天的晚飯!不跟你閑聊了,都快餓抽筋了!」

「那您幾位快吃吧。問一句:夏雪平在里面呢么?」

「哦,在呢在呢。艾立威也在呢。」

我聽了後點點頭,沒再多說什么,悶著頭往里面走。

隔著門玻璃,我便看見夏雪平站在蘇媚珍的病床邊上,正被艾立威緊緊擁抱。

艾立威這廝已經換上了平時那件他習慣穿著的雙排扣黑色呢子大衣和白色襯衫,雙腋下也沒了那副輔助雙拐,看樣子他的傷愈合得差不多了;此刻的他正摟著夏雪平的纖腰,把雙手理所當然地交叉著,放在夏雪平的髖骨處,雙眼深情地凝視前方,還微微低下頭貪婪地嗅著夏雪平的長發;而夏雪平卻把頭沖向蘇媚珍的身體上,所以我窺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雙手無力地搭在自己的褲線兩側,全身一動不動,像是剛被剪了絲線的木偶一樣,又像深秋時節牢牢掛在指頭、死活不落地,但依舊慢慢腐爛的果實。

在門口,看到這一副景象的我,心中自然是怒不可遏,我真想就這樣沖進去,薅住他的鳳梨頭、把他的額角往那大理石窗台上勐撞,當我正准備闖進去、剛剛將門開了條縫隙的時候,我聽見艾立威對著夏雪平開口說話,於是我連忙卸了胳膊上的力氣,只給病房的門留下一條縫隙,然後我靠著門框,聽著里面的動靜。

「……以後不許再說自己是災星!你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點是什么嗎?不是你對誰都冷言冷語、不近人情,也不是你只顧著自己的想法、枉顧他人、然後總給別人帶來太多麻煩,雪平,你這個人最大缺點,是你太願意胡思亂想,太喜歡貶低自己,太容易把自己處於絕望的境地,除此以外,你對我來說別無缺點,你是一個完美的女人!局里還有很多人都支持你,在這個城市、這個國家還有很多你的粉絲呢!所以,別再說喪氣的話了,好嗎?」

艾立威語氣誠懇地說道。

——怪不得那些極端女權主義者們會說出一句話:寧可信世上有鬼,也不信那男人的嘴;他口口聲聲說夏雪平完美,口口聲聲說夏雪平對他來說「別無缺點」,但算上他拿來哄夏雪平的那條說夏雪平總是妄自菲薄,這一下子總共就羅列出來三條缺點來。

——呵呵目標字符串為空默良久的夏雪平開了口:「可是,你明明也會背離我的。」

聽了夏雪平如此平靜而冰冷的話語,抱著夏雪平的艾立威立刻放開了夏雪平,就彷佛夏雪平突然被人套上了軟蝟甲,又像有人把夏雪平變成了一只仙人掌;在他的目光里閃過一絲驚慌,但接著他很明顯地動了下喉嚨、調節了自己的呼吸節奏,又重新用雙手握著夏雪平的雙臂:「雪平,你在說什么呀?我不會離開你的!」

「你會的。」

夏雪平輕嘆了口氣,對艾立威說道。

「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艾立威皺了皺眉頭。

「艾立威,除了徐遠、除了小丘,在市警察局里,你確實是我最信任的男人,我也知道一直以來你對我的支持和激勵;但是,蘇蘇曾經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不確定你我之間今後會怎樣,你又能確定嗎?相信或者不信……其實我也不知道了,因為信任對我來說,已經是我正在漸漸丟失的能力了,是在我體內正在死去的一部分。」

「可我值得你去相信!我跟你相處了七年,和七年之間我們並肩作戰、朝夕相處,你救過我無數次,我也為你受過傷,而且我們也曾坦誠相對、擁有肌膚之親——試問從你恢復單身之後,你身旁有哪個男的能像我這樣與你親密無間?這些還不夠你去相信的么?」

艾立威依舊激動地說道。

「我知道,但你仍然會背離我的。小艾,你應該離開的。」

夏雪平仍然傷心地說道,說完,又轉過頭看了看蘇媚珍。

看著艾立威下一步的動作彷佛又要去摟住夏雪平,此時此刻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可沒司馬仲達或者德川家康那么能忍的性子,於是我直接一把推開門,站到了艾立威和夏雪平的面前。

夏雪平見到了我,總算抬起了頭,卻又低下頭,但依舊面沖著我伸出手背擦了下自己的嘴角;艾立威似乎被我這突然闖入嚇了一大跳,然後咂吧了兩下嘴chún,雙手chā進褲兜里轉到另一側背對著夏雪平,接著又回過頭敵視地瞟了我一眼,對我不忿地說了一句:「開個門,用得著這么大聲?」

「呵呵,我不尋思著能把蘇阿姨吵醒是最好的么?」

我回敬了一句,然後走到夏雪平身前,對她微笑著說道:「美茵剛才睡醒了,吵鬧著要我來找你。快回去吧,不然小壞丫頭待會兒醒了再看不到你,那幫護士可又都不好過了。」

「嗯,我知道了。走吧。」

夏雪平說著,從我的左手邊走向了病房門。

艾立威想了想,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領帶,也不知是對我還是對夏雪平說道:「我也該撤了,檔桉股有好幾份資料等著我去還呢。」

說著也往病房門處走去。

夏雪平見了,立刻駐了足,硬等著艾立威先出門,然後讓我走在她前面,才跟著我一起離開了病房,走到了走廊里,又非要拽著我走樓梯。

艾立威有些尷尬地回過頭看了看我,又帶著一半擔憂一半失落的復雜目光看了一眼夏雪平,接著才進了電梯下了樓。

「剛才你一直在門口來著吧?」

推開太平門,進了樓梯間,夏雪平便直截了當地對我問道。

「是。」

我沒有掩飾地回答道。

「你都聽見了?」

夏雪平對我問道。

「聽見了,也看見了。」

我對夏雪平答道。

夏雪平咬了咬牙,去沒再說出任何話。

我其實也想說一些比如「你跟他之間願意戀愛就戀愛」

這樣的氣話,或者是發表一些與艾立威那種聽起來暖心的話相反的激將法式的言論,但從四樓走到三樓美茵病房門前,我始終都沒有開口,我知道這兩種話無論哪一句說出來,都會讓夏雪平受傷。

她受的傷已經夠多了,我就別再撒鹽了。

我現在甚至想到,即便下一秒她真的決定辭職、或者真的決定跟艾立威在一起,那都是她認為會對她自己好的選擇,能讓她至少從心里覺得好受一些的話,那我情願如此,我便也沒必要去干涉。

在美茵病房里,夏雪平沉默,美茵熟睡,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洗了兩只蓮霧,給夏雪平遞了一只、自己吃了一只,然後拿著手機刷了一會兒知乎;又待了沒一會兒,我覺得實在無聊便准備離開。

離開之前,我看到夏雪平也坐在椅子上,趴在美茵手臂旁邊睡著了,我便給她的背上披了一件毛毯才離開。

離開時候,無論我去哪,滿腦子都是剛剛在蘇媚珍病房里那幅令人氣憤不已的畫面,想著艾立威剛剛匪夷所思的那句表白,想著若是徐遠今天在的話,或許艾立威對夏雪平如此的親親熱熱應該能收斂些——話說今天我一天都沒見到徐遠,他倒是沒去醫院,但卻也沒在警局,他到底去了哪;一想到這些,我便也無心思去干別的,於是,我隨便找了一家美式酒吧,叫了一份蘋果醬燒排骨配沙拉和一杯根汁汽水、外帶了一份大份水牛城jī翅配薯條和生西芹蘸鷹嘴豆泥,然後又去了商場里逛了大半天,到最後只買了一雙adidas的高幫運動鞋和一條lewis的純黑色休閑褲,便回到了寢室,把衣服一脫洗了個澡,然後拿了本雜志放在床上,把jī翅擺到了雜志上,然後我躺進被窩里准備開電腦看一部電影。

剛打開播放器,21世紀福克斯的的標題視頻還沒結束呢,沉量才便把電話打了過來。

我無奈地摁了空格鍵把電影暫停,然後接通了電話。

「小何,在哪呢?」

「我在寢室呢,副局長。您有什么吩咐?」

「來局里,有緊急任務分配給你們風紀處——你順便打電話,把你們風紀處其他人都給叫回來;我派保衛處的人在你辦公室等你,快著點吧!」

我摁了下電腦鍵盤上的home鍵,看了眼開始欄上的時間,現在是晚上6:41。

今天是風紀處全體放假的日子,這個時間又是普遍的晚飯時間,好不容易那些人能有時間陪老婆逛街、陪孩子吃飯、陪男友女友約會開房,沉量才這時候能有什么事,需要全體加班?——如果真是什么不得不辦的大事,就像那次仲秋婭被殺,他早就把話說清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打官腔。

我坐在床上嘆了口氣,拿起了根芹菜桿,舀了一團鷹嘴豆泥往嘴里塞:我心想如果這時候真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按照沉量才說的去給所有人打電話叫他們回來加班,那么風紀處的這幫人嘴上雖然不見得會說什么,但在心里肯定是要罵娘。

因此,我決定自己先去看看。

於是我連忙穿好衣服帶了手槍出了門,一路小跑到自己辦公室門口,見到了那個保衛處警察。

那個保衛處警察跟我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又帶著我下了樓,轉眼間,我跟那警察便走到了網監處,但見網監處門口,兩個保衛處干事正舉著槍指著吳小曦的頭。

而吳小曦似乎從來都沒有帶槍的習慣,但她面對兩支手槍卻也毫不畏懼,氣鼓鼓地站在那里,憤怒地與那兩個保衛處干事對視。

「喂,你們干嘛呢?都是自己同事,人家還是個女的,用得著這樣嗎?」

我只直接走上前去按住了那兩個干事的手腕。

可人家兩個也是硬骨頭,不但沒放下槍,反而把自己的手腕在我的雙掌繞了一圈,又都齊齊把手槍指向我的腦袋,旁邊的兩個本在站崗的干事也走向我,制住了我的雙臂。

「何處長,這沒你事,請了。」

其中一個按著我胳膊的干事對我說道,接著兩個人直接把我拽到了網監處的辦公室門前才把我放開。

等那兩個持槍干事看我被拽到一邊後,其中一位便側過頭對我解釋道:「何處長,咱們兄弟幾個都知道這位鑒定課的妮子跟你的關系不一般,其實我們也不想為難誰;但這是副局長的指示:任何人敢在這里喧嘩叫嚷、妨礙我們保衛處和你們風紀處的公務,我們都得攔著。別怪兄弟們得罪了。」

而另一邊還沒等我說話,小c卻急切地對我說著,看著我的時候小c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秋岩,他們保衛處的人把老白他們抓了!你幫幫忙吧,想辦法救救老白!」

小c這茬話還沒說完,網監處的防盜門就拉開了,里面一個稍年長的保衛處干事從里面走了出來,瞪了小c一眼,然後對我往網監處的辦公室里攤手道:「何處長,副局長里面有請。」

我只得連忙對小c點點頭,給她吃了顆定心丸:「沒事的,小c,你別擔心,我保證大白鶴他不會有事!」

接著,我便跟著那個保衛處的人進了網監處的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一見那陣勢,我整個人都被嚇了一大跳:原本網監處的那些電腦桌,全被推到了辦公室最後面的地方,一桌挨著一桌緊緊地貼在一起,讓辦公室里空出了好大一塊地方;保衛處的干事們各個手持手槍,然後圍成了一圈,圈子里不只是白鐵心,而是除了醫院里躺著的蘇媚珍之外的所有網監處的工作人員都在,各個只穿了一件襯衫或者線衣,無論男女老少,全都直接坐在地上,被保衛處的人困著;一見我來了,坐在最中間的大白鶴看了我一眼,又連忙低下頭,果斷地躲避著我的目光。

在他們身旁還有一張辦公桌,上面堆滿了手槍、手機和鑰匙,在旁邊是蘇媚珍的處長辦公桌,沉量才此刻正坐在蘇媚珍的電腦前,專心致志地快速敲著鼠標和鍵盤——等我走近了,才看到這家伙正玩著《鋼鐵雄心》,cào控的勢力竟然還是偽政權的皇帝,不僅擊退了當年在野黨先總裁一波又一波的攻勢,還竟然在日本軍閥集團的後背勐chā一刀,從地圖上看起來,眼看就要把戰線推到西伯利亞。

「怎么著啊?」

沉量才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對辦公市里的人大聲說道,「還沒人站出來?

我就要求你們這兩撥人各自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這是多么費勁的事情?有這么難么?行,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我就跟你們這幫人耗著,看看咱誰能耗得過誰!」

「副局長,您找我。」

沉量才看了我一眼,把游戲存了個檔,然後用腳撐地往後推了下轉椅,看著我問道:「嗯。怎么就你一個?其他人呢?」

「都聯系了,應該都在路上。」

我扯了個謊,又接著問道,「這網監處的各位同僚們,都是怎么回事啊?他們犯了什么罪過?」

「呵呵,什么罪過?與蘇媚珍同罪!」

沉量才撇著嘴笑著。

我這一問才清楚:沉量才是領了司法調查局的號令,跑網監處這里鋤jiān來了。

按照他的話說,蘇媚珍能在局里隱藏得這么深還沒人舉報,除了那個「你我皆知」

的原因——我看沉量才說這話的時候還抬了抬眉毛,便清楚他是故意暗指蘇媚珍和徐遠的私情——還有一點,就是在網監處里還有蘇媚珍的幫凶幫她掩蓋身份、外加做一些欺上瞞下的事情。

沉量才說其實他已經派保衛處的人查了網監處所有人的檔桉履歷,然而一無所獲,他相信肯定是有人刻意隱瞞了什么,索性他也沒什么耐心繼續秘密調查了,而是直接派人過來,把網監處的所有人軟禁在這里,讓他們自己招供。

我聽了之後,倒吸了半口氣,心說「沉量小」

您的八卦掌打得可真是急,而且這抓內jiān的手段也太古老、太大八股黨了,但我嘴上只是問道:「那么我多一句嘴,副局長,要是這些人里面沒人招認自己是蘇媚珍的同伙幫凶,可怎么辦呢?」

「呵呵,怎么辦?那就把他們所有人都先關起來,咱市局不夠地方的話就送到看守所去——然後就得拜托你們風紀處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小何和你的手下,就得對這幫人挨個審訊,必須得給我審出來個甲乙丙丁!」

沉量才想了想,點擊了屏幕上的一個指令,自己控制的勢力便開始向前推進,接著,他悠悠說道:「但我也不是要難為所有人——他們這里頭其中有一位,我是要大大予以表彰的!」

「敢問是哪位啊,能讓副局長您如此心儀?」

我略帶諷刺地問道。

「你記不記得夏雪平玩詐死的時候,她當時接了個電話,告發了蘇媚珍把你妹妹給圈在咱們警局大樓的地下室?夏雪平接電話的時候,我就在她身邊,那人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

接著,沉量才又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看著那幫坐在地上的網警,大聲說道:「打電話那人用了變聲器,語氣也很慌亂,但我聽得出那人應該是個男的。

之前在蘇媚珍的yín威之下,那人一定也幫她做了不少事情,我能理解;但是能在局里混亂、同事和上峰有難的時候站出來,這個行為和這種勇氣是值得稱贊的!」

接著,沉量才又轉過身,對我問道:「何秋岩,你說,這樣曉得棄暗投明的好警察,我不表彰他,我該表彰誰啊?咱們市局的有些事,確實應該改一改啦!」

沉量才轉身坐回了椅子上,看著屏幕上的游戲,只見明明歷史上不堪一擊的偽政權部隊,竟然在游戲里用了一分幾十秒的功夫就蠶食了整個西伯利亞,眼看就要與西歐元首的部隊會師地中海。

「哈哈哈,看看,很多事情分明是事在人為!很多事情只要換一個人來運作,就算是本該邁向恥辱的趨勢,也可以被逆轉成輝煌!」

沉量才得意地自言自語道。

我感覺自己的眉頭都要皺到抽筋了,轉頭看著坐在地上的那些網監處的同事們,心里其實挺不是滋味的。

可是,沉量才做的事情本質上一點錯都沒有,只是他這種掃盪式的排查內務,實在是有點不堪。

正巧在這個時候,網監處的門打開了。

「怎么著,連我也要攔著啊?抱歉了幾位,現在我還是這間警局的局長。」

那帶著慢慢的焦油感的平和嗓音傳入辦公室里,隨即,那聲音的主人徐遠,怒氣沖沖地闖進了網監處的辦公室。

看到了徐遠,沉量才迅速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全身的脂肪和肌肉都在緊綳著,一個不小心還把鼠標甩在了地上。

「徐……遠哥,你來了?」

沉量才嘴里拌蒜,腦門上也立刻冒出了冷汗。

徐遠瞪了沉量才一眼,接著走到保衛處圍成的那個圈子,對著坐在地上的網監處所有網警喝道:「一個個的都在干嘛呢?不去偵查這個城市每一分每一秒正在發生的網絡詐騙和恐怖桉件、不去監管那些破壞社會穩定和他人名譽的言論,都貓在這里玩丟手絹呢?」

「局長,我們……」

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抬起頭對准備對徐遠訴苦。

「閉嘴!少說沒用的!你們還不趕緊把桌子挪回原位趕緊工作?」

徐遠怒斥道,接著又指著剛才那個男人說道,「對了,宋躍,從今天起你就是網監處的代理處長,如果網監處出了什么岔子,唯你是問!」

「是!」

宋躍說著,立刻站了起身,對著徐遠敬了個禮,然後把坐在地上的將近一百人全都招呼了起來,三下五除二把電腦桌又重新挪回原位。

那些端著手槍的保衛處干事們瞬間被晾在了一旁,面面相覷,不勝尷尬。

徐遠搔了搔頭發,接著微笑著走到沉量才面前。

沉量才的臉上也掛著僵硬的笑容,上牙打下齒地對徐遠問道:「遠……遠哥,你怎么在……在這啊?」

「哈,我是局長,我怎么就不能在這了?那你說,我應該在哪呢?」

徐遠笑著盯著沉量才。

「呃……這……」

沉量才低著頭結巴了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哦,你是說,我應該在省高法跟司法被調查局那幫人問話,對吧?——謝謝量才老弟關心了!話問完了,我現在什么事都沒有了。」

徐遠頓了頓,把嘴巴貼到沉量才耳邊,可音量去沒變,整個辦公室里的人都聽得真楚,「況且,我跟司法調查局總部里面的人也有交情,他們今早把我叫過去之前,我該安排的全都鋪平墊穩了;僅憑著在y省的這幾個探員就想搞倒我,對他們來說實在是費點勁!」

沉量才進閉著眼睛咬著牙,用鼻子噴了股氣,然後睜眼睛說道:「那還真恭喜遠哥躲過一劫。只不過您是沒事了,但是網監處的人可不見得沒事。據我一直以來的調查,他們這里頭至少有一半人,參與過蘇媚珍對咱們市局的破壞和滲透。生死果那東西能在市局里頭流通,我猜就是蘇媚珍跟人合伙干的;丘康健之前對那東西在做化驗,所有的資料和數據、甚至儀器不都被人破壞了么?我有里頭懷疑,現在在座的這幫人里,肯定有參與的!」

「那你知道是誰參與的么?」

徐遠對沉量才問道。

「我還不知道,但是只要……」

「別但是了,」

徐遠對沉量才說道,「既然沒有證據,丘康健的鑒定課那邊也沒有指控,我看著事情就算了吧——當然,生死果那東西是不能再讓警員們用了;從今天起,一經發現誰在服用那種葯物,直接開除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反正省廳不是定了么,責任肯定是要跟蘇媚珍追究的;其他人也都不容易,讓他們戴罪立功。量才啊,你我也都是過來人,也都犯過錯誤,咱們將心比心,這件事我看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他們這幫人要是不清理,對局里而言早晚是個不穩定因素。」「那把他們穩定住不就結了么?」

徐遠提高了一個調門,對沉量才反問道。

沉量才死盯著徐遠的眼睛,沒有說話。

「量才啊……」

徐遠嘆了口氣,「論起來,蘇媚珍當初也算得上是你的朋友,都是一起抓過賊、喝一瓶酒、吃一鍋菜的交情;如果說犯錯誤,你跟著咱們也被她一起蠱惑了,不然為什么從一開始咱們就對她沒產生懷疑呢?這網監處的各位不也都一樣么?量才,算了吧,咱們兩個以後工作還得靠著他們各位呢!」

「呵呵,一樣么?遠哥你這么覺得,我管不著,但至少我不覺得我跟他們里頭那些蘇媚珍的幫凶有什么一樣的地方!」

說著,沉量才從自己的西裝里懷掏出了一摞東西,對著徐遠甩在了蘇媚珍的辦公桌上,譏嘲地說道,「你自己看看吧!——哼,他們做過的事,我可沒做過!」

沉量才甩出來的,是一摞照片——確切地說是一摞艷照,里面全都是蘇媚珍跟網監處的下屬們在局里或者外面大街上拉手、接吻,在自己的轎車里、賓館的床上、電影院的情侶座位、公園的guàn木叢里提著肥臀交媾的照片;其中有幾張被被沉量才這么一甩,還落到了我的腳邊,我撿起來一看,有一張在和平電影院卡座里與蘇媚珍玩著69式的,就是剛剛那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宋躍,照片里還有他yín笑著用牙齒拽著蘇媚珍肥厚yīnchún的特寫;還有幾張,是大白鶴在賓館捧著蘇媚珍巨乳肏著pì眼的照片,而照片上蘇媚珍嘴里正含著的那支黝黑的男根,正是屬於躺在床上被用手銬銬住、眼睛被蒙上的徐遠的;另外還有兩張,是蘇媚珍在皇陵公園碑林里,對著沖著一個四十來歲、全身上下只戴眼鏡的扎著辮子的男人嘴里排niào的照片,我定睛一看,那人此刻正坐在大白鶴身邊紅著臉,默默地看著我和我手里的這迭照片。

當著徐遠的面,再加上之前為了救美茵時候被蘇媚珍留下的心理yīn影,我對那些照片不敢直視,臉上冰涼地把那些照片遞給了徐遠。

徐遠接過照片,仔細端詳了半天,看了看沉量才,又看了看身後的那幾個保衛處警察,突然會心一笑,捏著照片對他們問道:「這是出自你們的手筆吧?這個微型相機的鏡頭感和像素我太熟悉了!是不是你們做的?」

那些保衛處警察,全都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嗬,還真是啊!你們這幫人拍得可以,不去南港和澳角當成人片的導演真是可惜了!哈哈!」

徐遠大笑道,接著又收起了笑容,嘴上卻說道:「保衛處的各位辛苦了!你們這么努力地查著內務,我很感動。我會跟財務處打招呼,給你們每個人都加薪水。」

「不用了,局長……」

「對不起,局長,不用了。」

保衛處干事們紛紛低聲說道。

「我說加薪就加薪!哪那么多廢話?」

徐遠bào喝了一嗓子,讓眼前的這群保衛處干事每個人都顫抖了一陣。

這還不算完,徐遠端著手里的照片,比對著上面的面孔,指著宋躍、大白鶴還有那個扎著辮子的男人說道:「小宋,你,對還有你,我派給你們三個人一任務:去調查保衛處所有人的電子設備和移動存儲,以及膠卷,包括音樂播放器和車載記錄儀,找到這些所有烏七八糟的東西,全都銷毀。」

宋躍一聽,馬上叫起大白鶴和那個小辮站起身,吩咐兩人從各自的抽屜里拿出一張u盤直接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