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里的罌粟花【第六章】(09)(1 / 2)

【風雨里的罌粟花】()2019-06-21「夏雪平,你可不能玩吃了吐啊!那天晚上我明明聽得一清二楚……」「你是聽清楚了,但是我可不記得了呀!你看看,你在警校學的也是萬事都要講究證據吧!你有證據么?」夏雪平挑釁式地看著我,眼神里竟帶著小姑娘般的頑皮。

「我……你……你這事兒上還要跟我講證據啊?」我想了想,指著落地窗外的溫泉池說道,「那……它能給我作證!」「哦,是么?里面的水都早就不是那天的水了,它能給你作證?」夏雪平見我說不過她,立刻換上了眉飛色舞的表情。

「我……我說的是水池上的大理石!」我「據理力爭」地——在那四個字的每一個字後面,都應該打上一個括號,並分別填寫上「胡攪蠻纏」四個字——對夏雪平說道。

「哦……我聽聽——」夏雪平隔著窗玻璃,假裝沖著外面聆聽著,接著又轉過頭說道,「你猜它跟我說什么了?它說:它證明,何秋岩是喜歡欺負媽媽的小混蛋!」「你……我不管!我……哎呀,我求求你了!夏雪平大人!好媽媽……求求你了!」我強硬的招數用不上,就只能來軟的。

「求我干什么呀!」夏雪平疊著衣服,然後把衣服往行李箱里面放著,看著我噘著嘴又忍不住咬牙笑著。

「……你……你就再管我叫一聲『老公』唄?求求你了!我也沒別的過分要求,就想再聽一聲!就一聲,好不好?」我纏著她說道。

夏雪平轉過頭對我橫眉冷對,怒目圓睜,讓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便立刻向後躲了兩步,但她依舊生氣地看著我。於是我只能默默退出卧室,跑到起居室里安安靜靜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就在我正疊著衣服的時候,一個溫暖的擁抱包圍在我的身上,我身後的夏雪平勝利般得意地笑著:「哈哈!小笨蛋……剛剛是不是又嚇到你了?嘿嘿嘿!」「……你……你還說我壞?你又這樣!」「嘿嘿……」夏雪平說著,把自己的側臉臉靠在我的臉頰上,溫柔亦正式地對我說道:「老公,媽媽永遠愛你!」說完,她又親了我的臉頰一口,我也無法忍受地瞪了她一眼,又一把摟過她的身體與她舌吻在一起。可緊接著我的大腿上又傳來一陣劇痛,在我「嗷嗷」地叫苦不迭的時候,夏雪平有綳著她那豐腴的嘴唇對我警告道:「瞧給你美得!僅此一次!否則下回再敢這么占我便宜,我絕對掐得你永遠不會走路!」「好好好!我知道了……」實際上她這一聲「老公」,已經夠我受用一輩子了。

「今晚老老實實給我睡客廳,老老實實睡覺!不許對我有任何企圖啊!」「我知道了,夏雪平大人!別掐了……饒了我吧!」夏雪平立刻松開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燦爛地笑著:「嘿嘿,小混蛋,要乖乖的哦——」說著便自己走進了房間里,把卧室門一關。

沒辦法,說道就得做到不是?——主要都是為了明早還要去趕火車。

這一連幾天來,我和夏雪平的起床時間都是下午一點鍾左右,一起床都是我腰酸背痛,她雙腿發軟,用她自己的話說,走起路來像企鵝一樣,所以還得緩個好一會兒,我倆才好意思走出套間;負責收拾房間衛生、打掃庭院、為溫泉池清理換水的清潔工們對我倆的一件倒是相當的大,知道我倆是貴客,沒好意思當著我倆面前說三道四,可每每我和夏雪平外出回來之後,總會在房間門口或者走廊里聽見那些大媽們偷偷唱著什么「老牛吃嫩草,夕陽無限好」,「肥沃了土地累死了牛」這樣的順口溜,或者「二十的兒那個五十的娘,火燒火燎的在胸膛;芙蓉暖帳內個良宵夜,一腔汪汪騷春水,灑滿床也么灑滿床」,「雨覆雲翻不休眠,夜夜春耕雙股間;嬌姨含情展玉戶,痴少俯首吻良田」這樣露骨的二人轉葷段子或者打油詩。

起初我以為夏雪平並不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也就沒介意,之後有一天夏雪平在感謝那些辛苦清理房間、臉上也異常尷尬的老大娘們之後,眉頭緊鎖臉色蒼白,甚至晚飯前既不想理我也不想讓我碰她,於是我也開始對這幫本來我還因為耽誤人家工作充滿歉意的大媽們心聲厭恨,我卻也沒辦法發火——實際上她們也並不清楚我和夏雪平到底是什么關系,也不知道她們這么在我和夏雪平的背後嚼耳朵到底是出於什么樣的心理——倘若單純是因為我和夏雪平起床晚耽誤了她們清掃,那可真有點過分了。

我咽不下這口氣,便在第二天准備和夏雪平去巴爾扎克廣場的聖蘇菲大教堂之前,把茶杯倒扣了過來,在下面放了兩張五十塊錢小費,然後又用記事貼和圓珠筆寫了一張字條:「您幾位唱的真好聽,不去『馬大帥劇團』當二人轉演員真可惜了!」自打那天之後,那幾位大媽再看見我和夏雪平便都老實了許多。

夏雪平也就那天聽到了那幾句順口溜和葷曲之後,心里不舒服了一陣,估計也應該是聽了害羞、被臊到了;但是經過那天晚飯時我多哄了她兩句以後,她又恢復了笑臉,還是該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吃完了飯跟我一起散步、一起坐在電視前看了喜劇電影,一起望著星空吹著晚風洗澡泡湯,共赴巫山、顛鸞倒鳳也沒耽誤。

而自從我和她都給對方解鎖了後門,每一次發生性交的時候,我倆就必定會在對方那平時自己都嫌棄的部位下好大的功夫,算得上是出於羞怯時沉默中的默契,夏雪平又在網上訂了兩瓶那種清腸劑——當然,收款人的名字寫的是我的,而我也找了幾款可以給肛門處進行護理保養專用的護理液和潤膚乳,收款人寫的也是我的名字——但當然,這些是同時給我和夏雪平使用的。

我原先對肛交這種事情的性質一點都不高,更別說給女生用舌頭伺候小菊花了——細細數數,之前我給美茵舔過一下,但也就是象征性的一下;某次跟小c單獨出去之後,她把自己渾身洗得香噴噴的時候,我這么干過一次,小c為此還激動得哭了,她說我是第一個「可以把她愛到含在嘴里的男人」,當然大白鶴那個可以頂著「人中黃」而上的家伙如果在的時候,打死我我都不願意這么干的。夏雪平的肛門現在對我而言似乎沒有經過任何的磨合或者隔閡期,就已經成為了我的心頭好,她身上每一寸都是夢幻般的完美,我卻唯獨開始對她的屁股情有獨鍾,地位甚至超過了她的豐潤巨乳和柔軟嘴唇,這不禁讓我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開始產生了某種戀物癖。在逛了一天的我倆都疲憊不堪之後,當她無法應承我無休無止的打樁運動、我其實也腰酸腿疼的時候,我還是會把勃起的肉棒插進她的肛門里、或者單單塞進她的臀縫中,再從背後摟住她、握著她溫熱的雙乳,一起站著或者靠著池沿半躺著,讓身體保持著一種內在的性腺亢奮和末梢神經瘙癢,在性感知達到半山腰後保持著彼此肉體的靜止,泡在溫泉池里靜靜地看著藍天白雲或者夜空繁星。

所謂性愛好像並不只是那種刻板印象里,那種酣暢淋漓的進進出出,兩個全裸的人單純地把私密處緊貼在一起,享受著對方的摟抱、各自身上的味道和溫度、感受並努力銘記她身上每一寸部位的形狀、顏色、觸感、以及觸摸那里時她的反應,似乎是一種更浪漫的樂趣。

我總感覺我後門被夏雪平攻陷的次數要比她自己丘澗谷道失守的次數還多,盡管我沒仔細統計過,而且我也發現了夏雪平這平時好高在上的冰冷女王頑皮的那一面:晚上說好該睡覺了,結果她趁我不注意,在我身後突然一發「千年殺」入魂;早上起來見我晨勃了,她說想讓自己的中指「攻入鵝城」當一次「腺長」,要「讓子彈飛一會兒」,可她見我早上沒晨勃,又說要幫我檢查檢查身體,看看我某些功能是不是因為「過度操勞」導致「失靈」或者「宕機」,而且每一次她都要主動幫我含住我的龜頭——口交吞精這個項目,在我這徹底成了圍城建設:之前的時候我總幻想高冷的夏雪平如果可以含住我的陰莖的時候會是什么樣,而現在見她每次都來吃我的香腸,我還真怕這樣下去我會不會被她吸干。

——親生兒子被媽媽弄倒精盡髓竭這種事情,好像挺美妙,但同時又是乘以二倍的恐怖。

有幾次我半夜睡著了可能呼嚕聲太大,她半夜被我吵的睡不著了也要找我弄一次我的前列腺,一邊弄還一邊埋怨似的誘導我對她說一些屈服的話,我明明不是個受虐狂,但是夏雪平好像從來都特別喜歡我這么黏著她、順服地被她欺負,我在她面前好像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她的小m,但經常也可以反殺的,所以她怎么欺負我我都願意配合她;只是,與此同時還有個事情我很在意:我老爹何勁峰,那是時事傳媒集團里有名的「哼哈八大將」——時事傳媒有八個能打呼嚕的老爺們兒,其中何勁峰老太爺就榮幸地占得一把交椅,每次集團出差或者集體旅行的時候,幾乎沒有人願意跟這「八大將」同屋休息,因為這八個人的呼嚕聲已經不能單純用「大」來形容了;我和美茵對此也算是深有體會,家里剛被艾立威放火燒掉、我和美茵、父親三人借宿到父親朋友的一個小房子的時候,父親每天晚上的呼嚕聲簡直像軍事演習一般炮火連天,吵得我和美茵都睡不踏實,所以那時候父親沒辦法,夏天到了就只能在院子里睡,而冬天到了就只能自己先熬著,等我和美茵睡熟了他再睡。之後換了大房子,盡管分了上下樓,但是偶爾在樓上,我還是能聽到父親如低音炮一般的鼾聲——想到這,我又不禁心疼一波陳美瑭阿姨來;美茵也跟我一起睡過,但我打呼嚕打得厲害的時候,也不至於完全把美茵吵醒,她也作證說過,我打鼾聲音最大的時候也比不上父親平時的呼嚕聲。

那么好歹夏雪平和父親在一起同房休息、同床而卧十一年的時間,雖說這之中父親還經常去外地或者外國出差,但夏雪平居然能忍得了父親的喊聲卻受不了我的?這倒是件怪事。而且,好像在我記憶里,小時候的我和夏雪平一個被窩睡覺的時候似乎都比父親和夏雪平同房的次數要多;而我跟美茵對於父親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何老太爺」最喜歡躺的地方是沙發,這是我倆打從有記憶那天起就注意到的——所以夏雪平受不了我的鼾聲這件事,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但我也沒傻到去拿這個問題跟夏雪平直接問或者跟她調侃這件事,除非我存心想跟她找不自在。

正想著,此時夏雪平房間里的燈已經熄了,我想了想,也關了起居室里的燈。榻榻米式的沙發倒也舒服,而且蓋在我身上的這台只能暖桌也是能調節溫度的,雖然沒有蓋被的踏實的觸感,倒也很舒服。可我就是睡不著覺,一半是因為我仍覺得充盈的性欲無處安放,另一半是因為偶爾不抱著夏雪平睡覺,真的有點孤單,分房睡對我來說都成了異地戀。

「睡了嗎,我的小平平?」我故意連調戲帶賣萌地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之後我分明聽得清楚,她的房間里傳來了翻身掀被子和拿手機的聲音,但手機對話界面里卻依舊安安靜靜,接著就又聽見她輕手輕腳地放下手機,我想她是不想回復我,即是她也肯定覺得身邊少了些什么、說不定她也在忍,但她就是下定決心今晚好好睡覺,因此我想我也別去討那個人嫌,就讓她好好睡罷。

不出所料,十分鍾左右之後夏雪平的房間又安靜了,隔著門還能聽見些微的小鼾聲。聽著夏雪平可愛的鼾聲,別提在我的心里有多么踏實和幸福,可這樣的我依然全無睡意,於是我又鼓搗了一會兒朋友圈。

看得出來這幾天里,我的那些列表好友們的生活過得還是多姿多彩的,有的事逗得我捧腹大笑,有的人犯二到讓我同情;初中同學里有人在聚會上重新見到了心儀的對象,牽手在一起,有人卻因為聚會而被自己的另一半猜疑,但是忙碌的仍然忙碌,游手好閑的依舊游手好閑。大頭似乎是在那個收了自己前妻做情人的律師的幫助下,跟他那個風華絕代卻毫無教養的前妻達成了和解,帶著牛牛搬了新家,從照片上看起來地方依舊不大,但至少要比牛牛之前那個烏漆抹黑的蝸居令人舒心不少。警局里好像又來了新人,具體是怎么回事我也沒看懂,但總感覺又是迎新又是參觀的,弄得局里熱鬧非凡。修德馨更是幸福,自己的老婆生了二胎,還是個可愛的小姑娘,長得很像老修,這一臉好幾天修德馨都曬著自己跟小寶貝的自拍,而就在這一會兒他又發了一張小姑娘熟睡的照片,我也跟著高興得忍不住留了言說:「老修,你小心點,再這么笑下去容易把嘴角咧到耳朵下頭。」老修馬上回復了一句:「哈哈,半夜換尿布,越看閨女越開心!等小處長回來,我閨女該滿月了,到時候小處長一定得賞臉啊!」「看您說的!到時候我一定包大紅包!修大哥,恭喜了啊!」留完了言,我往下翻看著,於是我便看到了整個朋友圈里最讓我不知所措的一組狀態,那就是小c發的,而且這幾天的朋友圈狀態,似乎都是僅限我可見的:「『abde我叫小c』:我是檸檬精[快哭了]。他出發了,卻沒跟我打個招呼。開始想他[快哭了]。」——11月8日;「『abde我叫小c』:她不在f市的第一天,想他,卻又不敢打擾他和『他的她』。說好分我一些的好,可如今我一點都要不到。」——11月9日;「『abde我叫小c』:瘋狂想他[凋謝]。分享歌曲—s.h.e.。」——11月9日;「『abde我叫小c』:突然覺得他不在的時候,做愛像是在做作業。唉,我為什么要去嫉妒一個我一定比不過的女人的,而且她的確很完美啊……想他。」——11月10日;「『abde我叫小c』:單身節,兩個人,卻感覺既不如三個人,也不如一個人。無比想他。」——11月11日——我是從這一條和前一天那條猜到,她肯定是屏蔽了所有人只讓我可見的,因為她的好友列表里有夏雪平、又有丘康健,還有一些其他的鑒定課的同事,她得有多大膽子敢在他們面前說出「做愛就像做作業」這樣的話?其次在昨天,也就是11月11號這天,大白鶴先發了一張小c走在前頭、自己在後面牽著小c的手的照片,還有配文:「『太上老君の小徒弟』:光棍節,跟我家小主一起出來撒狗糧[齜牙],開心就完事了!」隨後小c給大白鶴點了贊,之後在自己的朋友圈也發了一條公開的狀態,也是那張照片,配文是:「我家奴才非要我出來『虐狗』,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好?[齜牙]」看著這些狀態,我心里五味雜陳,但是手指在點出鍵盤之後,卻又不知道該評論些什么。最後的最後,我只好在他們倆的那兩張合照下點了贊。然後接著往下翻著其他人發出來的東西。

刷新了一遍之後,我赫然發現,今天竟然是韓橙和張霽隆的相戀紀念日:「『敢笑荊軻膽如鼠』:今天是我和小橙的紀念日。風風雨雨十二三年,能夠讓我遇到你、得到你,是我最大的的榮幸。我最親愛的老婆,你是我此生最閃亮的星星。」——張霽隆很浪漫地帶著韓橙「打飛的」去了趟意大利,在維羅納吃了頓大餐、看了一場關於羅密歐與朱麗葉愛情傳說的歌劇,第二天清晨又去了羅馬的特萊維噴泉,在那里兩個人一起在許願池投下了幸運硬幣,然後又迅速返回了f市。張霽隆秀恩愛的方式倒真與眾不同:要么單純是自己和韓橙那佩戴著婚戒的兩只手搭在一起,旁邊簡單滴地擺放著一盤蒜香面包和兩杯mojito,要么是一瓶紅酒上面,隱隱約約可以見到穿著深色晚禮裙的韓橙的身體倚靠在穿著禮服的張霽隆的身上——我一直覺得韓橙的外貌看起來其實更像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有時從她身上流露出來的氣質要比美茵和琦琦更加天真稚嫩,所以紅酒瓶上的倒影,倒有些像的人物剪影;張霽隆自己也說,他和韓橙在羅馬逛街的時候,還被好事的當地人懷疑是一個大叔拐了一個小姑娘。一系列的照片,風格簡約、浪漫卻又別出心裁,毫不落俗。

點贊的有老爸、美茵、琦琦、陳綺羅、胡曉芸、魏三、花豹,以及網名叫「半座城池」的韓橙自己,唯獨不見那個每一次張霽隆一發些什么、哪怕簡單轉載某些新聞報道也會在下面活潑發言、id總被我誤以為是夏雪平的「元氣女俠夏凌霜」,這個網名的主人便是楊昭蘭。

細想一下,自從我到q市那天晚上之後我就再沒跟張霽隆說過話,若一直不理會人家確實說不過去,於是我立刻點了心,然後留了一句言:「祝霽隆哥與橙姐百年好合、地久天長!」很快張霽隆回復了一個「抱拳」表情,我心里的石頭才稍稍落地。

至於為什么我幾天都沒聯系張霽隆,且我還這么心有戚戚,還得從我剛到q市那一晚說起。在我把夏雪平身上的最禁忌的肛門部位打開之後,我摟著夏雪平回到了床上,看著由於初次肛交而陷入高潮的夏雪平全身無力、目光迷醉而朦朧,再加上酒精的同時作用,並且因為我托著她身體的時候幾次都觸碰到了她的性感帶,在我把夏雪平放在床上之後,她竟然自己又高潮了一次,而我也忍不住在她的後庭和蜜穴里有各射了一次,直到夏雪平在無盡的暢快中沉沉睡去。

那時我雖然全身軟綿綿的,但是精神太過亢奮,我便如今晚這般毫無睡意。看著夏雪平睡得香甜,我不忍再折騰她,便只好下了床去了起居室里找我落在電暖桌上的手機,只見張霽隆已經給我發了兩條微信、又打了三個電話,卻不知張霽隆有何急事,但我一見,那時候已經是半夜三點鍾,於是我試探著回復道:「霽隆哥,睡了么?剛剛有什么事?」「能睡么?一直等著你呢。而且你說我找你有什么事?」我這下才想起來張霽隆托付給我的事情,於是我連忙從頭到尾把我怎么遇到那一對兒看著像年輕情侶的男女、然後跟他們上車開到一個不太起眼的小農家院,然後在農家小院里遇到的那個姓侯的的體貌特征,包括這個姓侯的把另外的兩封信都給燒掉了這些雲雲之事,全都打字告訴了張霽隆。張霽隆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回復道:「你和夏警官,現在住的溫泉山庄,是不是叫『萃青休閑山庄』?」「就是這個名字。」「像你們住的這樣的度假村,侯劭彧在全東北還有八家。有l省首富招待你,你小子可真是偏得。」……我的天,我竟然沒想到那個看著容貌平平甚至有些賊眉鼠眼的光頭男人,竟然會是侯劭彧!哈哈,不過也怪不得坊間傳言,說侯劭彧從不在鏡頭上露臉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容貌太沒信心……正在我想著這件事的時候,張霽隆給我發了一大段話:「秋岩,我知道,你跟夏雪平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和她都拿出了很多勇氣,你也克服了很多困難、克服了你自己很多毛病,所以你會為了你的夏雪平對其他任何事情都不管不顧。只不過,同樣身為一個男人,我有必要提醒你:女人和情感固然重要,但是千萬你千萬別忘了自己該做什么;你縱是忙著與夏警官如膠似漆,告訴我關於今天你去見侯劭彧的所有過程的工夫總該有的,對吧?你休息吧,好自為之。」這段話真是說出來難聽,寫出來難看,看完了之後我是憋得一肚子的火——我心說,無論是你張霽隆還是徐遠,本來就是讓我和夏雪平來度假的,首先我不知道你們二位都在人前背後琢磨著什么大業,其次這種事情不是我在幫你張總裁做的么?我道是這事情並不重要,本來也就想著什么時候張霽隆問我我再告訴他,卻沒想到反而他要我主動上報,告訴得晚了他還給我訓了。退一萬步講,我也不是他張霽隆的小弟馬仔,他也不應該跟我這么說話,尤其還拿夏雪平跟我的關系說事——怎么他和徐遠都這樣呢?

我剛准備給他發幾句我此刻心中所想,但轉頭一想,我又不禁嘆了口氣放下了手機——因為他說的倒也是,自從他開始幫我調查艾立威……不,應該說自從他第一次見到我,收拾了准備欺負美茵的唐書傑那幫小崽們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欠他人情了,再往前論,他和韓橙還總幫著我和老爸照顧著美茵,而自從徐遠把我拉進他倆之間對弈的局里,我跟他之間的關系算是扯不干凈了。他之前都把我的事情當做他的事情,那么現在他交待給我的事情也就自然成了我的任務;而且我確實是貪歡一時,只恐痴迷誤了賢;搞不好,他在等我的消息的時候,旁邊還有人在一起跟他商量著事情吧?

會在哪?床上?跟誰?韓橙么?還是楊昭蘭?還是兩位嫂子一起?哈哈……想想很刺激,但也不可能這么簡單;難不成在他的霽虹大廈?某一處寫字間或者會議室?對了,那個陸冬青陸教授跟他的團隊是不是還在張霽隆那兒么?陸冬青是張霽隆請去幫著楊省長連任的,他又搞得是大數據……陸冬青,會對徐遠的事情感興趣么?說到底,徐遠讓我和夏雪平圍著y省繞來繞去的,又搞暗號接頭、送雞毛信這一套老舊電影里的東西,他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呢?

——在腦海中經歷了一次枯燥的頭腦風暴後的我,依然睡不著。

電視里播放的大都是懷舊的華納兄弟動畫片和老套的家庭倫理言情劇,簡直無聊透頂;18+頻道里,身子骨單薄枯瘦嬌小的日韓蘿莉少女們,躺在床上的惺惺作態,還有豐乳肥臀、滿身花刺青的歐美bimbo類型的大洋馬們,則是發了瘋似的簡單粗暴、也不論自己面前的都是什么竟也照單全收,這讓我隱隱覺得有些不舒服,況且在我擁有夏雪平之後,其余女人的魅力似乎都對我絕緣了,乃至於我跟夏雪平在q市的大街上壓馬路的時候,有幾個長相標致、身材性感的白人小姐姐沖我狂送秋波我都沒反應過來,在我身邊的夏雪平反倒覺得出乎意料,並且有些擔心我是不是被她給「累到出了故障」。

回想著夏雪平當時略微帶著醋意的懷疑,再加還有那么一絲絲驚恐的可愛表情,躺在沙發上含笑合眼的我,手里的遙控器一下子就送了,至於我有沒有關掉電視,我也不大記得……「哼!昨晚睡得挺好啊!」再一睜開眼睛,夏雪平正面色羞紅地抄著一只枕頭站在我面前,在我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的時候,那枕頭已經糊住了我的臉;我拿開枕頭揉揉眼睛,此刻已經天亮,但見電視屏幕上,ladyfyre和leyafalcon正在爭搶著吸吮一只純白白長屌,同時又在擺出勾人的神色自摸著,最過分的是,這部片子還是第一視角拍攝。

我連忙關了電視,並對夏雪平解釋道:「不是……不是你看到的這么回事!我……」「你要是喜歡這樣的,你就自己留在q市吧!巴爾扎克大街上不到處都是這種么?前兩天你還跟我裝像說不喜歡這種,今天就露出尾巴來了!」夏雪平看著我,氣哄哄地說道,說完了就轉身要往卧室里走。

我連忙站起身從背後抱住了她,而這兩天我有些習慣於在摟著她的時候不是抓握乳房就是掰她的翹臀,所以此時我的雙手仍然條件反射一樣地罩在她的酥胸:「別生氣哦!我……我真沒看,我就是昨天睡不著亂翻的頻道,也不知道怎么就調到這個了……」「別碰我了!」夏雪平惱怒地扳開我的雙手,又大踏步向前走了兩步,但當我再一次摟著她、捉住她的乳房、並且握住的力道比剛剛更緊的時候,她卻只是象征性地掙扎了一下,然後嚶嚀了一聲,帶著些許嬌喘隨我訓斥道:「你……你不是喜歡那樣的么……嗯哼……我才沒有那種身材呢!你去找那樣的吧!」「夏雪平,我真不喜歡這樣的——我就喜歡你這種身材的!實際上,我現在就喜歡你!你的身材對我來說是最完美的!我就喜歡夏雪平!」「哼……你就會說!你這個壞小子!」夏雪平輕輕撫摸著我的手背,轉過頭斜著眼睛看著我,我摟著她的身體,迎著她的嘴巴親吻上去,她也毫無保留地張開嘴巴,然後微微伸出舌頭等待著我的侵襲。親吻了一會兒之後,她又哭笑不得地看著我,眼神里滿是溫柔和寵溺,只是臉頰上的顏色依然紅潤,她想了想又對我說道:「小混蛋……你真覺得我的身材比那些女人的要好啊?」「不只是身材,而且是身體上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寸肌膚,對我來說都是完美的!」我捧著她的臉說道。

「舌頭倒是真甜!」夏雪平捏了捏我的鼻尖,嘟著嘴看著我。

我這時才注意到,以往向來不修邊幅的夏雪平,今天居然擦了些粉底液、又塗了潤唇油。我喜歡不加任何多余修飾的素顏的她,但是此時她只是在臉上加了一些點綴,整個人看起來竟的確年輕了更多,若外人看起來,或許會覺得她也就比我大了七八歲而已,以至於一時間讓我看得呆了。

——在出席趙嘉霖婚禮那天她都沒這樣過,她是為了我才化妝的么?是我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她么?看著這樣美麗,卻又不再像以前那樣冰冷的她,我內心中立刻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憐惜,我喜歡她這個迷人的樣子,又生怕她會失去了之前她那種堅毅和高傲。

就在我全神貫注地凝視她的時候,她又追問了我一個問題:「那你就沒對你蘇阿姨有點什么想法、或者留戀?」這問題直接給我問傻了——自從蘇媚珍被徐遠開槍打傷後,夏雪平就沒問過我關於我被陳美瑭從背後打暈之後、在警局地下室里發生的事情,不過她要是想知道的話倒是很簡單,直接去現場用肉眼看便是了。她這時候問我,我估計她是看剛剛屏幕上ladyfyre的身材與蘇媚珍的十分相似,她見了必然萬分吃醋;只是這問題,我覺得我怎么回答都會掉進陷阱。可既然她問了,我是絕計不能以沉默了事的,我還是作出十分果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怎么可能呢?她哪點比你好?」——其實我把話說到這就足夠了,我猜她也說不出來什么、也沒辦法跟我發脾氣;但這節骨眼上我也著急,於是我就沒控制住自己犯了傻,多說了半句話:「我是被她強奸的,我能對她有什么『留戀』啊?」如果我在未來哪天寫回憶錄的話,我一定會在引言里加上這么一句:多數反派死於話多,何某亦如是。我很後悔,但是我最後一個標點符號都已經落地了,就算撿起來舔舔灰再咽回去也來不及了。

夏雪平聽了我這話,我想她自然會多心,也必定是不悅,可她卻也並沒發什么脾氣,對我的話也沒什么評語,只是說道:「快去洗漱吧,洗漱完了吃早飯,還要趕火車呢。」於是這一早上她都沒說話,無論吃早飯、侯先生親自來把車鑰匙和信用卡拿回的時候、他派專車走專門的通道去專門的休息室送我和夏雪平上火車,以及上了火車之後——上了火車之後,因為我和夏雪平的頭等座車廂本身就沒幾個人,夏雪平坐在我旁邊沒多一會兒,想了想,又去了隔著過道的另一邊靠窗子的座位。

「不……你這是干嘛?」我不知所措地看著從一上車就望向車窗外的夏雪平,並想起身坐到她身邊,卻聽到夏雪平冷冰冰的聲音:「你讓我安靜一會,我想休息。」恰巧這時候,一個染了紫紅色的短發、穿著性感而時髦的白色緊身夾克和深藍色迷你裙,還套著黑色褲襪,全身哪里都長得靚麗迷人但就是沒長眼睛的女孩子從車廂的最後一排走到了我身邊:「帥哥,你里面的位置有人坐么?」「有。」我看了那女孩一眼,對她沒好氣地說道。

「……沒有,你坐吧!」夏雪平卻抬起頭,對那女孩說道。

卻沒想到給那女孩嚇了一跳:「呀!這還有個人吶!剛從後面過來根本看不到……阿姨,這沒有人嗎?」「嗯,沒人,原本那個座位上的人下車了。」夏雪平平靜地說道,又轉過了頭。

那女孩笑著看了我一眼,仿佛跟我認識了好久似的,高抬著腿,用大腿內側蹭著我的褲管踏進了我左手邊那個座位的區域。而夏雪平冷笑著看著我這邊,待我轉過頭望向她的時候,她又十分置氣地別過頭,漫不經心地瞥著鐵路兩旁的風景。

其實從夏雪平的眼神和嘴角變化,我也能看出來她對自己問出這個問題也有些後悔;而在這一天的很久很久以後,夏雪平才告訴我,其實在這一天早上之前好幾個夜里,夏雪平都做了一個惡夢:她夢見蘇媚珍醒了,然後一下子復制出是個蘇媚珍來,那些「蘇媚珍們」把夏雪平渾身上下剝得精光,又往她的身上潑滿了屎尿和鮮血,把她拉到大街上圍觀;而在眾人圍著夏雪平罵著臟話的時候,在人群里那十個蘇媚珍竟然脫光了,然後拉著我到她身邊為眾人表演起活春宮來,於是那些圍觀的人一邊往她身上丟著糞便、垃圾,一邊為蘇媚珍們和我拋上鮮花。埋在蘇媚珍們的肉彈中的我,居然也開始罵起她來,並且還對她炫耀著自己可以左擁右抱那些蘇媚珍們肥碩淫媚的身軀。

而與夏雪平隔著一條過道和一排座位的我,我總覺得自己其實沒做錯什么,卻又覺得自己什么都做錯了。於是,這天早上成為了我和她開始了母子禁戀之後第一個令人覺得難過的早晨,這個早晨充滿了難過、痛苦與尷尬。

一路上,旁邊這個女生一直在跟我找話茬搭訕,我基本上沒說幾個字,而這姑娘基本上快把自己七大姑八大姨的底子都交代了。車廂里只有我、夏雪平和這個小女生,但聽起來卻像是十幾個人在一起說群口相聲似的。小丫頭是q市人,某個寄宿制國際學校的高中生,馬上要到美國留學上大學,而今天剛滿十八歲,於是她奇思妙想逃課一天,期待著在高鐵上來一場艷遇——對於她的說辭,就算我是個單身男性我想我也會對此產生懷疑:若真是想要艷遇,最好的方式其實是買一張卧鋪列車的票,一下子就能在車上待七八個小時的那種,想怎么遇都行;我又打量了眼前這姑娘,雙眼漏神、一臉的按照日系美妝濃妝艷抹的粉底和腮紅、一身看著不起眼但滿是大logo的名牌,再加上她說話時滿嘴的「xswl」、「awsl」這些她要是不解釋我都聽不懂的代碼,讓我的心里多少放下了一些戒備;可這姑娘實在是太能自嗨,她跟我說話的時候完全是自言自語,但是越聊越高興,越聊話越多,我實在覺得吵鬧,於是我拿出了自己那副入耳式耳機,警告她別再出聲,那姑娘立刻用著又驚又喜的目光看著我,在我還沒把歌曲從手機里點出的時候,儼然聽到她在一旁悄悄說道:「媽呀……好爺們兒的小哥哥,太男人了……要是能陪我出國做我男朋友就好了……」我側過臉翻了個白眼,卻聽到另一旁的夏雪平,正沖著我這邊竊笑著。

再沒過一會兒,乘務員開始為乘客端上了水果、糕點、冰水和果汁。我正端著手中的那杯蘋果汁,正調弄著手機上的瀏覽頁面,那姑娘端著礦泉水瓶便直接朝我的杯子撞了過來:「小哥哥,干杯!」但我手中那杯子卻是那種軟塑料杯,本身我端著冰涼飲料的時候就得小心翼翼地,在我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機上的時候被她如此猝不及防地一撞,蘋果汁一下子就灑處了一大半到我的牛仔褲上。

「呀,對不起啊!對不起!」我瞪了一眼那姑娘,丟了杯子收起桌板,便站起了身。眼見著那姑娘委屈地喝著那瓶乘務員剛遞上來的礦泉水眼巴巴地看著我,我也沒好發作,只是把手機揣好;因為最近的兩個洗手間里此時都有人,於是我只能憋屈地走向了隔著兩節二等座車廂的洗手間。

我抽出幾張衛生紙擦干了褲管表面的果汁,又高抬腿用烘干機烘烤著褲管。正在這時,隔著洗手間的門板,我聽到了兩個男人在鬼鬼祟祟的對話,出於條件反射,我立刻放下了腿,然後輕輕拉開了洗手間門栓,讓門鎖在外面看起來是綠色「無人使用」的狀態,並仔細偷聽著那兩個人的對話:「下葯了么?」「都搞定了。」「沒被別人發現吧?尤其是乘警?」這個聲音,我似乎在哪聽過。

「別的乘警在後面幾節車廂呢,有個老乘警要退休了,他們在幫那個老頭辦歡送活動;茜茜現在已經被我葯翻了,等幫你們干完事,我再把她肏了,然後我假裝跟她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她頭腦簡單,再加上她平時就對我挺有好感的,我估計應該不會引起懷疑。」「嗯,那等下我在e站就下車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擺平。記住了,我只要一等座第一排左手邊那個女的;要是那個男的有醒過來的跡象,有必要的話,你可以用這個把他勒死!」之後,其中一個人似乎給了另一個人什么東西。

「明白了。你在五號車廂等著,那有一個棄用的醫務室,我一會兒就把人帶去。」「你小心點,那倆人可都不好對付。」「知道了。」——一股冷汗同時從我的前胸後背和四肢冒了出來:一等座第一排那個男的,不就應該是我么?而左手邊那個女的,現在雖然是那個吵鬧的女生,但本來,應該是夏雪平。

我心里十分著急,但卻也沒急著從洗手間里出去,我非常清楚這個時候出門就是在「送人頭」。但聽見此刻確有一個腳步聲往五號車廂那邊遠去,而另一邊,突然走來一個中年婦女,開口問道:「小伙,我問一下,你們這車上哪有接熱水的地方啊?」「您好,二號車廂和三號車廂的飲水器里發熱電阻都壞了;四號車廂和餐車里都有熱水。」——剛剛那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聽起來這人應該是這趟車上的男乘務員。

「哎我的天,這么費勁啊!怎么整的,飲水器還壞了……就你們這趟車還是優秀列車組吶?」「不好意思啊……這樣,乘客,您先回到座位上等候,稍等一下我叫我的同事那暖水瓶給您倒熱水行嗎?請您耐心等候。對於給您造成的不便敬請諒解,萬分抱歉!」「那行吧……阿姨看你也是個有禮貌的,也不計較了。快著點啊,我孫子還等著喝熱果汁呢!」「實在不好意思……」聽著那乘務員跟那中年女人離開,我才悄悄從廁所里面走出,但見一個一米七左右的穿著西裝制服的男列車員剛安排一個燙了卷發的矮胖婦女坐下,臉上微笑著,手里還拿著一只看起來像是小紙卡片的東西——我認識那東西,警院的元旦晚會我年年都是場務副導演,那東西便是彈奏吉他、小提琴,或者古箏、揚琴所用的鋼絲琴弦。想必是因為那大媽過去跟這乘務員要熱水,因此他還沒來得及把這琴弦拆包。

我該怎么辦?

——此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下意識往後腰一摸,但那里是空的;徐遠交給我的那把手槍被我放在了風衣里懷口袋里,而就算是手槍被我別在腰後,此時我的身份也只是個普通乘客,那手槍還沒消音器,所以這一刻就算有槍在手我也沒辦法用。

我該怎么辦……我在心里一邊問著自己對策,一邊摸了一下手機,我本想著聯系夏雪平,但是下一秒我卻像著了魔一般,看到在一個空座位的桌板上放著一個帶蓋瓷茶杯,於是我並沒有去掏褲兜里的手機,而是直接捏著茶杯上的蓋捻,把杯蓋握在手里,然後加快了腳步緊跟著那個乘務員。

那男乘務員走到三號和二號車廂中間的時候,一邊往一號一等座車廂里望去,一邊對著垃圾箱口拆著那包琴弦的紙質包裝。我看准了他身後那洗手間里已經沒人,於是我倒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回過左手打開了身後洗手間的感應門鎖,緊接著用屁股把洗手間們頂開了一個門縫,然後抬起左手猛地捂住那乘務員的嘴巴,右臂用力地鎖住那人的脖子,用力往後一退,直接帶著他就往廁所里竄。

那人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我帶進了洗手間,見我抬腿踢上拉門,他一面不停掙扎著踹著廁所門,一面把頭往後一撞,正好撞到了我的眼眶上。我的眼前一黑,疼得雙眼都流出清淚,聽著他在不停地用腳踹門,心說要是他把別人招來可就麻煩了……我其實心里慌張得很,慌張到陰囊上滿是冷汗、陰莖都萎縮了、大腿內側像是發燒一樣滾燙,但另一邊我晃了晃頭,腦袋里清明得很,我來不及多想,照著不銹鋼洗手盆把右手里握著的瓷杯蓋拼命一砸,接著又握著那陶瓷碎片對准了那人的脖子,從他的頸部左邊的大筋狠狠扎了進去,接著也不知道從哪給我的那么大力氣,讓我往右拼命一劃,在我耳邊只聽見「咔噠——咔噠」兩聲,仿佛吃烤雞時嚼動那三角脆骨時嘴里發出的聲音,又聽那男人拼命往上掙扎著,在我懷里悶咳了一聲,然後便斷了氣。

半秒之中,「呲」的一聲,一股血流便從那劃口中噴出,濺到了洗手間門上、鏡子上、水槽里、地面上,還有我今天穿著的這件白色襯衫上……我這時才反應過來,我殺人了。

眼前這個男人,死不瞑目,屍身未涼。

這一刻我的一半靈魂想要癱坐在地上哭,而我的另一半靈魂卻引導著我冷靜地推著那個從脖子里還在往外噴血的屍體,把他扶到馬桶上後將他的襯衫脫了下來,綁在他的脖子上勒緊,這樣便暫時止住了從這人屍體里往外噴濺的血液;接著我在他全身上下仔細摸著,果然摸到了一把形狀怪異的凹口鑰匙,上面還用透明膠貼著一張紙簽,上面寫著「wc通用」。

廁所的空氣中此刻除了樟腦球的清香和一絲絲尿騷味道之外,徹底充滿了血腥的氣息;我深吸了口氣,然後淡定地從身上脫掉那件被染紅的白色襯衫,用襯衫擦干凈了洗手間門上、鏡子上,以及其他所有沾血的地方全部擦干凈,又淡定地洗了把臉——我剛准備在手上和臉上打滿清潔泡沫,可看著兩只手上流出的殷紅鮮血,我突然忍不住把手放到了自己唇邊,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口;但再抬起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時,我又連忙放下了手,吐掉了嘴里的東西,然後迅速地擠壓著清潔泡沫器,把手瘋狂地用水流沖洗著。我用自己的已經變成血紅色、已經開始氧化發硬的襯衫擦干自己的雙手和面部肌膚,又用它包裹起衛生間里所有的陶瓷碎片。緊接著,我遲疑了片刻,又從那人的褲兜里摸出了他的手機,連按帶砸,總算是給那部手機關了機。

我深呼吸了幾十個回合,終於鼓足了勇氣走出了衛生間,此刻正好沒有人從這里路過,而前後兩節車廂的人大都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看手機看電腦,於是我乘人不備用,那把鑰匙把廁所門鎖緊,又擰了兩下門把手、用手觸碰了兩下觸發式門鎖,確認這廁所門不會被人輕易打開之後我才轉身匆匆離開,將手里的襯衫和陶瓷碎片還有那部手機一股腦丟進了垃圾箱里。

回到一等座車廂里,看著上半身只穿著一件背心卻滿身冷汗的我,夏雪平也愣住了——而此時,夏雪平正單膝跪在我的座位上,焦急地頂著那個聒噪的女高中生,輕輕抬手拍著那姑娘的臉頰;那姑娘臉頰蒼白、口吐白沫,但呼吸節奏還算穩定,也不知道是否會有大礙。

「怎么了?」夏雪平看出事情不對,也一改剛剛的冷漠,擔心地攥住了我的胳膊,「你衣服呢?」夏雪平問完,立刻轉身抬手搬下行李箱,幫我找那件高領保暖衣。

「……我……我殺人了!」我大喘著氣,低聲對夏雪平說道,又目光呆滯地看著她身邊那個已經被葯昏過去的女孩。

夏雪平轉頭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愣了一秒,緊接著趕忙站起身,抬手搬下行李架上我的那只拉桿箱,從里面翻出了我的那件白色高領打底衫,然後她有條不紊地迅速把打底衫給我套上,又握著我此刻冰冷的右手,把我拉到了座位上拍拍肩膀讓我坐下:「你先坐下緩緩。跟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我調節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繼續說道,但此時的我已經語無倫次:「有人……剛才好像我聽見有人想要把你帶走……不知道給剛剛在別的乘務員派發對我礦泉水里下了什么葯,那人以為你昏過去了,是准備抬你的……另一個人說,還要他勒死我……那瓶水被這小丫頭片子喝了……」夏雪平聽罷,眼神里充滿了擔心和緊張,同時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剛剛吐了差不多兩杯水似的東西……但沒什么大礙,現在睡著了而已。」我轉動了一下放在我座位上和我左手旁那個女高中生桌板上的乘務組贈送的礦泉水瓶,只見在瓶身上全都有一個微小的針孔,但因為那針孔太細小,如果不擠壓瓶身,從那里幾乎根本不會漏出一滴水,而且那針孔是扎在水瓶商標的加粗行楷字旁邊的,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來。而再看夏雪平剛剛坐著的座位上,她那瓶水根本都沒打開。

夏雪平繼續對我追問道:「秋岩,對方那兩個,都是什么樣的人?」「一個是乘務員,被我殺的那個……他好像有個同伙,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人……五號車廂有一個醫務室,那個人在那等著他把你抬過去。」夏雪平沉吟片刻,又對我問道:「你殺掉的那個,屍體處理好了么?——你先冷靜一下,再好好給我講講剛才你聽到的、看到的,以及你怎么動的手。」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喝著自己從溫泉山庄里帶出來的礦泉水,把剛剛聽到的那兩個人的對話和殺掉那個乘務員的過程都跟夏雪平說了。夏雪平想了想,又對我問道:「那男的那串鑰匙呢?你扔了沒?」我赫然發現那串鑰匙竟然還被我握在手里,於是我來不及多想,直接把鑰匙遞給了夏雪平。

夏雪平拿了鑰匙,便轉身准備離去。

「我……我跟你去!」這時候,我已經從風衣口袋里摸出了自己那把手槍。我心想,夏雪平應該可能是要去五號車廂跟那已經死去的男乘務員的同伙交手,於是立即緊張起來,但即便我驚魂未定我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冒險。

「收起來!」夏雪平瞪了我一眼,又果斷地對我命令道,「我不是去那個醫務室!待在這兒別動!」說完,她的身影便順著座位之間的過道迅速遠去。

我無力地跌在椅背上,把剛剛沾滿鮮血的雙手放到了自己的鼻翼下,貪婪地嗅著……剛殺了人之後的我,此刻當然害怕:因為就在剛剛我捂著那個人的嘴巴讓他產生窒息與絕望心理,在我的懷里痛苦掙扎,而我將那杯蓋碎片插入他的脖子中的時候,咬牙切齒、全身冷汗的我,竟突然感覺到了一絲暢快——甚至這種暢快要比陰莖插入膣戶或肛腸里來得更舒服、更直接;在那入注血流從那人的頸動脈里噴涌而出的時候,在我的身體里所分泌出的多巴胺,似乎要比夏雪平每天晚上為我按摩前列腺時都要多上十幾倍……血液中那種鮮甜的氣味,以及從傷口里噴薄而出時的聲音,對我來說竟是一種莫名的享受。在那一刻,我赫然覺得自己身體里的某一部分被激發出來,仿佛一顆被深深掩埋許久的種子一瞬間破土萌芽,又仿佛沉睡在棺槨一般繭房里那形容枯槁、面目犁黑的干蛹得到了滋養,在霎那間破繭成蝶——我似乎害怕的不是殺人這件事本身,而是我發現我自己對於殺人這件事似乎並不畏懼,並且,在我的內心還產生了一絲小小的上癮的感覺——而我所以為的,我期望的只是當我面對著段亦澄、面對著蘇媚珍、面對著艾立威的時候才應該產生這種毫無負罪感的快慰和篤定;而明明昨天以前的我,昨天以前那個對什么事情都得過且過的何秋岩,連踩死一只蟑螂都心有余悸。

十五分鍾之後,夏雪平又回到了我身邊,她什么都沒說,平靜地拉著我的手,我也跟著站了起來,她把我拽到了她一直坐著的右半片靠窗的座位,讓我安靜地坐好,然後她一把摟過我的頭頸,讓我枕在她的結實的肩膀上。

「乖,小混蛋,沒事了。」夏雪平輕撫著我的頭發,用臉頰貼著我的額頭對我說道。

「你剛才是干什么去了?」我疑惑地問道。

「那個值班女乘警不是也被下葯了、其他乘警不都不在么么,我就潛進值班室,把關於你剛剛動手時候那段監控錄像刪掉了。」夏雪平親吻著我的額頭對我再一次安慰道,「沒事了。」「那……」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我繼續對夏雪平輕聲問著,「等一下到e站的時候,要不要趕緊下車?我害怕……」「傻孩子,e站到g市還有一百多公里,你我臨時怎么找車子?這個時候下車、再找車,肯定會被人懷疑;剛剛我已經刪掉你你在二三號車廂之間的監控錄像了,還有我剛剛潛進去時候的,只留下你在三四號車廂、還有那個男乘務員跟他同伙在一起時候的記錄,這樣的話,就算是有人懷疑,也應該不會懷疑到你頭上,而是懷疑到那個同伙身上。你現在千萬別過度擔心,要冷靜,明白么?」夏雪平耐心地對我說道。

「那要不要在探探他那個同伙……」我話還沒問完,車已經停到了e站。

「看樣子,那人應該是下車了。」夏雪平嘆了口氣,站起身回過頭,望向車中那一條筆直的過道,搖了搖頭。她看著後面幾節車廂內的情況,忽然眉頭一皺,然後那處自己的手機,調節了一下保存的視頻,接著對我問道:「小混蛋你看看,這個人是不是就是那天晚上那個偷車賊!」但見視頻上的我剛剛走進洗手間,沒一會,之前剛被我殺掉的那名男乘務員便在洗手間門口與一個高顴骨、塌鼻梁小眼睛的男人說起話來,我立刻對夏雪平點了點頭:「對,就是他!欸?等一下……」——我終於想起,這張臉,我不止是那天晚上在夏雪平的車子旁邊見過:「干什么的?」「誒呦!……他媽的嚇死俺了!你他媽的管我干什么的?……有病!」那是一張同樣鬼鬼祟祟的臉,仔細打量著夏雪平公寓的門,還不停地從廊窗往屋子里尋覓著。

「你罵誰呢?到底是干什么的!」而當我那天把手槍頂在他的腦門上的時候,他的表情立刻變得悲忸、慌張、可憐,可現在想想,他的眼里分明沒有絲毫恐懼:「兄……兄弟……俺這實在對不住,我說話就愛帶點啷當……我就是想問問這是不是12棟302?」「『債主』……『王毓芬』?『地址:f市長勝路馨園小區12棟302』……你走錯了,12棟再往前一個樓才是。」「……謝……謝謝啊!……這城里人可都不好惹……一個個的脾氣賊大啊!」他的語氣里確實充滿顫抖,但我現在才記起來,在他說完之後,他還很僥幸地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出現了一種劫後余生的得意,和對我的挑釁意味。

——「夏雪平,你記不記得……」我抿了抿嘴,有些羞怯地看著她,「你記不記得我第一次強吻你的那天,我跟你說過在走廊里我遇到了一個問路的?」夏雪平聽了我的前半句,臉上立刻一紅,還冒出一絲帶著慍怒的笑意,接著她嚴肅地看著我:「記得啊。那個『問路的』也是這個人對吧。」我點了點頭擔憂地看著夏雪平:「看來他老早就盯上你了。」「這不稀奇。」夏雪平屏住呼吸閉著眼,又緩緩坐下摟著我的肩膀,「沒事的,我估計經過這一次,短期內他不敢對我怎么樣了。」「他會是來殺你的么?和艾立威找的那些黑道殺手一樣的?」「或許吧……」夏雪平嘆了一口氣,眉頭緊鎖,「想要殺我的,真的太多了。」「不對,那個人應該不是想殺你,他是想把你擄走,如果想殺你在這就可以做到了。」「無所謂了……」夏雪平說完,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直接又把我的頭按到了她的肩膀上,呼吸著我的頭發的味道,而她身上的發香汗味,又何嘗不是侵襲著我的嗅覺。

就這樣地沉默了片刻,我又忍不住開了口,卻沒想到在她的嘴里同時也說出了一句話:—「你沒事就好。」—「我更擔心你呢。」我抬起頭看著夏雪平,剛剛在我心中因殺戮而留下的陰霾,在這一瞬間被夏雪平似彩虹一樣綺麗的笑容驅散,早上因為我所面對的電視上播放av畫面而令她心生的羞怒,也就此不見——我正想到這,只聽夏雪平又說道:「以後不許看那些亂七八糟的!一個個的多丑……」「嘿嘿,我不看了!——我就看你,你哪哪都比那些漂亮!」我輕聲說道,依舊倚著夏雪平的肩膀閉著眼睛;但我心里仍是惴惴不安,生怕下一秒那洗手間里的屍體就被人發現,下一秒就有乘警過來把我銬走,而我明明差點被殺卻有口說不清。

恰在這個時候,一直昏迷的那個逃課的女高中生正巧醒過來,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抬頭往我和夏雪平這邊一看,那姑娘馬上很自責地拍了拍自己腦門:「……好好的暈個什么車啊!已經到手的小哥哥,居然也能被漂亮怪阿姨搶走!可真是的!」躺在夏雪平身上的我簡直哭笑不得,夏雪平也跟著輕輕笑了兩聲,繼續撫摸著我的額頭,然後拿出了自己那部ipod,給我塞上了一只耳機,讓我跟她一起聽著那些舒緩的情歌,慢慢地把緊綳的神經放松。

可是事情卻的確按照夏雪平所預估的那樣,列車於e站短暫停留十五分鍾之後再次發車直至到達g市,幾乎完全沒人發現在這趟車的洗手間里有一個被人割了喉的死屍;中途月台上的清潔工直接換下了垃圾袋,那原本裝著那部被我搗毀的手機和被血衣包裹的陶瓷碎片的塑料袋,被那清潔工阿姨直接扎緊口子丟進了電瓶垃圾車,里面的東西連看都沒看一眼;偶爾有幾個著急去洗手間的,走到那個門口,只見廁所門是被鎖著的、且門口的指示燈顯示的是「使用中」,倒也沒人在意。

而這期間,的確有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乘警,在另一名滿面媚態的女乘務員為乘客倒水的時候,在一號車廂後半闕來詢問過一次:「璇璇,看見高宇了么?」「高宇?」那女乘務員帶著滿臉了然一切的表情,對女乘警訕笑道:「高宇不應該跟你在一起呢么?我還以為大家都趁著給老顧做歡送會,你倆單獨在值班室里,嘻嘻……『朝朝又暮暮,嗯嗯又啊啊』!」「瞎說什么呢?我能看上他?就他那人,三句話離不開被窩的,我看著他就惡心!」那女乘警話雖如此,但她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明明眼睛朝右下看去,分明是腦子里在想著誰人似的的痴態,接著她回過神又問道,「我是著急找他,他好像把我那串鑰匙拿走了,還沒還我呢!車鑰匙我倒是可以問4s店再配,家里鑰匙怎么辦?——我爸媽跟著單位旅行團去外地玩了,我要是沒鑰匙我進不去家門啊!」。

此刻我手心里冒出的冷汗,讓我還沒發覺,夏雪平卻先感受到了,夏雪平為了安撫我,緊緊握了兩下我的手,然後又讓我枕在她的乳房上面,她一把攬過了我的身子,像在我小時候她哄著我睡覺時那樣,在我的後背上輕輕拍著。這個動作的確令人感覺幼稚得很,但又令此刻的我心中特別的踏實。

「你還能把鑰匙給他?那他真不一定拿去之後干啥了,更不一定什么時候還回來。」那個名叫璇璇的女乘務員不屑地說道,「上次我借他的對講機他還沒還我呢,那可是咱乘務段發的,公家的東西呢!就因為這個我還被罰了半個月工資!茜茜,我勸你啊,對於高宇那樣的人,還是趁早離遠點為好。」那個叫茜茜的乘警抿了抿嘴,沒接這個話茬,四處環顧了一遍然後心急如焚依舊地說道:「哎喲,現在也不是討論他是啥人的問題啊……晚上我沒地方睡覺了怎么辦?」「呵呵,那你來我家住吧!反正我也離婚,我家就我和小倫倆人——我說茜茜,你還不明白么,這高宇就明擺著是想把你鑰匙藏起來,等到了g市之後讓你去他家!趁人之危你懂吧?」「唉……」這個茜茜警官依舊不跟對方往話題上聊,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你說這高宇他啥意思,他也別躲著我吧?我整趟車都找遍了也沒發現他在哪?」「他不能是在廁所呢吧?」——我心中又開始惴惴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