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里的罌粟花【第七章】06(1 / 2)

【風雨里的罌粟花】()2020年4月3日我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慶尚宮洗浴中心回到隆達集團、再從那里開車回到家的,我只知道近三九月的寒冬天里,自己的汗水幾乎浸透了全身。

恍恍惚惚地把車子停下熄火,恍恍惚惚地拿出鑰匙把門打開,恍恍惚惚地脫下鞋子,一轉身,我才發現客廳里居然有五雙眼睛在看著我。

「——啊!誒我的天吶!」我不由得大叫了一聲,手上拎著的鑰匙都嚇得丟在了地上。

「喲!怎么了這是?小朋友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說話的人是岳凌音。

此刻在客廳的沙發上,除了大喇喇地抻著兩條通天塔似的大長腿、屁股坐在沙發扶手上的岳凌音之外,還端坐著邵劍英和傅伊玫。夏雪平搬了把椅子坐到了邵劍英的對面。而直對著門廊的沙發椅上,韓橙正喝著茶手握著手提包的真皮提袋,微笑著盯著我。

夏雪平見我心不在焉、驚魂未定的樣子,立刻站起了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來剛想親昵地撫摸撫摸我的臉頰,但她的手短暫地在我面前停了兩秒鍾之後,又迅速地把手放在我的腦門上摸了一把,然後來回撫弄了一下我的頭發:「怎么了?看你有點不舒服的樣子……」「哦……」我抿了抿嘴,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韓橙,又對夏雪平隨便扯了個慌:「那個什么……沒不舒服。就是剛才開車回來的時候,路上遇到一輛逆行的大貨車……那個……咳咳,那家伙,開車橫沖直撞的,差點就沒躲開……」我看向韓橙的時候,依舊覺得毛骨悚然,倒不是因為韓橙做了什么,而是一看見她,必然會想起張霽隆,順帶著,就會想起剛才在「慶尚宮」洗浴中心里臨走時的那一幕……而韓橙看著我心神不寧的樣子,可愛清秀的雙眉,也逐漸皺了起來。

夏雪平站在我面前,聽我這樣一說,立刻滿眼全是擔憂,我連忙看向她的雙眸,疲憊地眨了一下眼睛,她也恍然大悟地用著極微小的動作向我點了點頭,繼續撫摸了我的額頭幾下,嘴上仍在說著:「沒事沒事,不用害怕了,沒事的」「喲!什么車啊?牌照記下來了嗎?市區還敢這么開車,可不像話!呵呵……」韓橙等我說完話,立刻坐直了一點,略帶擔心地看著我,嘴巴上則露出客氣的淺笑。

「可別是咱隆達快運物流的火車哦,張太太。」岳凌音半開玩笑地說道。

「哎呀!瞧凌音這話說的,那是哪能的事兒啊?據我所知,我家老張對集團的人可都要求特別嚴格!他們也都遵紀守法的,肯定不能是他們的。」說完,韓橙又睜大了眼睛看著我,「你說對吧,秋岩?」「咳……那是一輛運白菜的,往三里河農貿市場開的。那個……我已經通知交通支隊了,他們處理。」我看了一眼韓橙,「沒想到家里今天這么熱鬧,邵大爺跟傅姐來了,橙姐也來了。」「哈哈,」韓橙看著我眯起眼睛,「酒吧今天進了一批新鮮蔬菜和牛羊肉,我聽雪平說你最近在研究做菜,我就給帶過來了一些。」「人家橙……韓橙拿的東西確實都挺新鮮的,生菜、黃瓜、芹菜、大白菜,都在陽台,洗干凈就能吃,味道還特別甘甜。牛腱肉和羊排我都放冰箱里了。」夏雪平微笑著說著,似乎是礙於岳凌音和邵劍英、傅伊玫都在的緣故,便也不跟著我一起管韓橙叫一聲「橙姐」,立刻改了口,「秋岩,還不趕緊謝謝人家?」「謝謝橙姐了,」我依舊有些提心吊膽地看著韓橙,「也替我謝謝霽隆哥。」「哈哈,秋岩真客氣!」韓橙和藹地笑了笑,「除了你媽媽說的那些菜,還拿了點大蔥大蒜。過去的人每年冬天都會屯點農產山貨,看著老土,但現在人可沒有過去那陣兒吃得講究。這些蔬菜確實甜,霽隆上mba班時候的一個同學,他家塑料大棚里種的,這可都是有機蔬菜,沒施化肥沒打農葯!這要是在菜市場買,就不一定多少錢了。」「可不是么?」正對著化妝盒蓋鏡子補妝的傅伊玫,也開口跟上了話題,「美股跳水那才是幾天前的事情啊?今早的菜價,平均每斤就都漲了兩塊錢。唉,這股金融風暴可真會趕時候,趕上了咱們的地方大選,咱們f市的老百姓萬一吃不飽,這下三個黨派之間,可有戲看嘍!」「說的就是啊!我一尋思雪平妹子家里人口多,但都是在重要機關工作的,平時肯定也沒什么時間去算計這么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索性就借花獻佛,大家有福同享了——當然,呵呵,我這點東西,跟邵先生和傅警官拿來的進口牛奶和走地雞蛋比起來,可真的差遠了。」「喲,您二位來做客,還拿東西……這多過意不去?」我連忙對著邵傅二人說道。

比起我來,邵劍英才更加的心不在焉,我問完了話之後,生生反應了兩秒,旁邊的傅伊玫都准備開了口並用手背敲邵劍英的膝蓋,正品著茶的邵劍英才發覺我正跟他說著話,於是連忙眯著眼睛微笑了起來:「哦……嗯,呵呵,這說的哪兒的話?你外公去世之後,我就一直沒好好關心過你媽媽和你舅舅,結果沒多久你舅舅也走了……唉,自從你來局里上班,我也一直沒好好關心過你們娘倆,哦,對,還有你妹妹。所以我這來一回,怎么能空著手呢?所以,秋岩也好,雪平也好,都用不著跟我客氣!」韓橙也轉頭,對著邵劍英和傅伊玫問道:「對啦,邵先生,那些蔬菜我家霽隆可讓我拿了不少,他之前在家也告訴我,雪平妹子家里,就倆女的跟秋岩一個大小伙子,三口人吃那么多東西,沒一個月怕是也吃不完。都是新鮮的大棚蔬菜,要是不嫌棄,邵先生和傅警官,您二位也拿回去點慢慢吃?如果覺著吃得可口,我讓我家霽隆,再派人定期給你們送怎么樣?」「對啊,邵叔叔,我就說嘛,你和伊玫拿一點,放著也是放著。」夏雪平也跟著韓橙說道,回過頭後接著目含波光地看著我的眼睛。

邵劍英才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吹了吹水面上的茶葉:「謝謝張太太的好意,但我就不拿了吧,省里的朋友入冬之前也送了不少蔬菜,都擱家里堆著,吃也吃不過來——唉,我老伴走得早,女兒不在家也十幾年了,我現在一個人自己過日子,弄太多菜也吃不掉。」傅伊玫目含柔情地看了一眼邵劍英,隨即也轉過頭看了看韓橙,又看看夏雪平,客氣地笑了起來:「謝謝啦,韓姐,我平時也不怎么做飯的,就指著局里的食堂活著就夠了。」韓橙想了想,又對岳凌音問了句:「要不,你也來點兒?」岳凌音連忙擺了擺手,接著眼睛緩慢地從我和夏雪平到傅邵兩位繞了一圈,然後又對韓橙說道:「我更不會做菜!我靠著點外賣解決三餐都多少年了?別說做菜了,就你給我根生黃瓜生胡蘿卜讓我空嘴吃,我連洗都懶得洗。」要是我心境安穩,此刻我肯定要拿著岳凌音的懶惰開一通玩笑,而且如果放到過去、這兒就我和岳凌音兩個人的話,說不定我還會拿黃瓜、胡蘿卜跟她開點低級趣味的玩笑;但此刻,多一個字我都不想說。我只想快點讓身上這陣難受勁兒趕緊捱過去。

「呵呵,好吧,但是那菜可都是好菜啊!就那白菜,把菜幫掰下來,洗一洗都可以直接就著豆瓣醬吃,而且秋岩,你可以學學怎么腌酸菜,燉排骨吃可下飯了,你們家美茵要是來我家住,必點酸菜燉排骨,她和琦琦每次都吃的舔嘴抹舌的;肉都是今天現殺現宰的牛犢跟羔羊,也不知道你們家吃不吃血旺,我就沒給你們拿,那剛放的羊血牛血也可新鮮了,涮著麻辣火鍋最合適!」不提「現殺現宰」和「放血」這些事情倒還好,一提這個,我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便是一層跟著一層。

「那什么……咳,」我連忙轉頭望向夏雪平,「那些肉和菜都放哪了?」「邵叔拿的牛奶跟雞蛋在冰箱保險層,肉在冷凍層,蔬菜都在陽台。」「哦,蔬菜不能都放陽台,陽台有暖氣,放兩天就壞了,我這就從冰箱里拿出來點罐頭飲料什么的放在外面。」我邊說邊換鞋,穿上拖鞋後立刻朝著陽台走去。

「我幫你弄弄。」夏雪平也一起跟著我走向陽台。但她沒走兩步,卻被岳凌音叫住了:「對啦雪平,明天你的陪我去趟市立圖書館。」「嗯?去干嘛?」「你過來我跟你說……」岳凌音說完,看了一眼邵劍英,又看了看韓橙。

夏雪平回過頭看了看我,用自己的身子擋在眾人的視線與我的身體之間,在我的後背上輕撫了三下之後,又轉身走到了岳凌音面前。

而我走進了陽台,看著滿地成捆成袋的蔬菜,我眼前又是一黑,趕忙伸手扶住陽台沿喘著粗氣……剛剛在「慶尚宮」里面泡澡的時候,整個氣氛可以說是顯而易見的劍拔弩張,可是張霽隆和車炫重兩個人畢竟從頭到尾,實質上誰都沒放狠話,你來我往幾句話就把事情談妥了,談到最後聊到關於競選的事情,車炫重這個沒上過幾天學的家伙的確也沒說過在黑道歷史上——至少是y省的黑道歷史上,學歷最高的張霽隆,所以到最後他也自知氣短理虧,這個話題最後含含糊糊也就過去了。從頭到尾,單把兩個人的對話拎出來而不考慮兩個人的身份和語氣,外人看了,怕是還會以為這是一場氣氛融洽的龍門陣。

聊完了正經事,整間洗浴室就成了車炫重的脫口秀主場,一開兩片厚嘴唇中間的閘門,便滿嘴都是超音速火車:從自己跟哪個本地軍政要員吃飯喝酒,到他帶著某個富商議員一起灌醉女明星上床3p,從自己祖宗十幾代在朝鮮半島和東北干過的豐功偉績,到將來自己准備怎么把太極會的這些生意怎么開遍全亞洲,全都胡侃瞎吹了一通;坐在他對面的張霽隆也不含糊,關於自己的事情一個字沒提,而一直在微笑著捧著車炫重說,是不是還用很精妙的言辭對車炫重頻頻稱贊,於是車炫重也吹越有勁,越扯越盡興。反倒是坐在他倆中間的我,像是一個被裹挾來的觀眾,本來對於那些事就不感興趣的我,沒五分鍾就已經被這位車大帥給侃得滿腦子七葷八素的,結果我和張霽隆生生在澡堂里泡了一個多小時。車炫重的話,越往下聽我越暈,也越懶得陪笑,所以我只好悶著頭,嚼著果盤里的那些蜜餞鮮果當營生。

與車炫重聊天捧哏的過程中,張霽隆還在時不時地看兩眼正對著他的那座電子時鍾。當數字一下子跳到「4:.」的時候,張霽隆便立刻放下了茶杯,拎起身後的浴袍和浴巾。

「……我跟你講,爺們兒,現在首爾那邊的隆胸技術是真好!啊!『細胞再生發育』的手感比硅膠填充的手感,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且還不影響分泌乳汁你知道嗎?嘿嘿,你可別問我怎么知道的……不過我到現在還好奇,當初我把她包養下來干她那陣子,她好像剛拍完,電影里我怎么沒看見她噴奶呢?不過我倒是弄清楚了一點:南韓那幫人拍這種片子,大部分都是真干!打真軍哦!呵呵,可把那幫男演員爽壞了!……『阿西吧啦』,李英愛是不用想了,那么大歲數了,老子啥時候能跟秋瓷炫和李采潭干一炮呢?她倆的老公要是不願意,我就找釜山的『智勛兮』收拾收拾他們倆……」「車大帥,」張霽隆披上了浴袍,「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哦,這么著急嗎?留下來吃點飯!今早剛到的從明洞送來的泡菜、還有濟州島的魷魚,都是新鮮的。不跟我喝兩口?」車太賢見了,立刻瞪大了眼睛也站起了身,「可別是瞧不起你大哥我哦!秋岩今天也在這,看在秋岩他外公和他爸爸的面子上,你倆也得留下來喝兩盅吧?別的不敢講,我就問你,放眼全f市,有哪家朝鮮小吃有我車炫重手下這幾家好吃的?你和秋岩吃飽喝足了,我派車給你倆送回去,怎么樣?」車炫重滿嘴跑火車跑了一下午,就這句話說的是准確的不算那種掛名的或者入股的,車炫重親自開起來的餐館一共三家,一家烤肉館、一家參雞湯料理,還有一家是朝鮮族傳統風味加上諸如厘米雞肉、果味炸雞之類的南韓新派快餐結合的自助餐,這三家我從初中就總去,每次把那些菜餚吃到嘴里,都有一種想睡在那些拌菜拌飯、冷面烤肉里面。而且不管車炫重這個黑社會對張霽隆是什么想法,他本人是什么性格德行,朝鮮族人天生好客的風俗,他的確繼承了下來:在朝鮮族這邊,如果有人到自己家或者地盤上來談事、做客、參觀、閑逛,東道主這邊一定會要求客人留下來吃飯喝酒,哪怕對方本來是來找茬打架的,但是過後能夠有和解的苗頭了,那對方也會被按照對待客人的標准來對待,並且一定要求客人留下,否則就是不給面子。

「不是瞧不起,車大帥,你別誤會。我今天晚上的的確確有事,兩周前就跟人約好了。看時間,我們集團的車應該已經停到這家會所門口了。車大帥要是覺得我張霽隆唐突冒犯,那我改天一定派人送府上兩顆千年老山參——金阿林那邊原始森林里挖出來的,絕對滋補。」張霽隆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但要走的姿態卻很果決。

我想了想,趁著車炫重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張霽隆身上,我便也立刻披上浴袍,並且迅速把那只包了我的手槍的浴巾抱在懷里,盡量不讓車炫重發現任何端倪。

「『阿西』……嘖,你都這么說了,我還哪有扣著你的理兒?」車炫重說罷,呵呵一笑,「好好擦擦吧,我安排人,給你們二位禮送出境。」「謝謝今天車老大的款待了。」張霽隆點點頭,「希望你我今天談的這些事情,你車大帥能夠兌現。」張霽隆說完,轉身就要往更衣間里走去。

「哈哈哈,張霽隆,我車炫重在f市混得比你早,黑白兩道誰不知道我說車大帥一言九鼎?你還怕我閃了你?我也希望,你張浚淵張總裁,和姓陸的那個教書先生,能把我幫著李先生給你們帶的話,認真考慮一下。」「車大帥,咱倆都是少數民族、又都是道上混的,還一起干過大事,我當然知道你是條漢子。但是有些事情,就像我晌前兒剛說的,第一你確實不明白,第二,有的事情真沒商量。」「哼,你真合計著,紅黨他們能靠著一個教書先生,保住y省江山?我可告訴你,就現在的預期,r省、m省、l省和蒙疆,這些馬上全都是藍黨地盤——沒錯,我也研究統計,嘿嘿!聽過那個笑話嗎?政治家告訴人們有權利做出選擇,教授卻總提醒人們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請問:這段話又告訴了我們什么道理呢?答:教授們都是壞人。哈哈哈,你自己品,你仔細品——在現在這個時代,掌握話語權的不在課堂!就指著一個陸冬青穩贏,爺們兒,你還嫩了點兒!」趁著倆人說這話的時候,我趕緊舉著自己的手牌跑到衣櫃旁邊,用浴巾包著槍,回身看了一眼車炫重之後,把槍迅速地往尼龍鞘里塞,然後囫圇把身上擦了一遍,接著趕忙把衣褲一股腦地全都穿上,甚至襪子穿反了,等我把皮靴拉鏈拉上之後我才發現。

「我沒想過穩贏的事情,但我會盡力。車會長,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金主,我扶保紅黨,你效忠藍黨,誰能執政誰必須在野,大家全憑真本事,民主選票,權講究一個公平;咱倆在這事情上面,各干各的,各顯神通,但誰也別影響誰。」「操!」這個時候車炫重也站起了身,光著屁股甩著睾朖,捏了一塊咸梅餅,晃悠著走到了我和張霽隆面前,咧嘴獰笑道,「什么民主、什么他媽的選票?在我看來全他媽都扯雞巴蛋的!紅黨一家獨大搞專政的時候,就咱們現在做的這些事情,放當初都他媽算腐敗違法、官商勾結!在笆籬子里關到死都不為過,現在卻他媽都合法了,人人都這么干!你還跟我唱這個高調干嘛呀?時代變了!這世界上現在哪還有他媽的理想家,你張總裁神通廣大,你倒是給我尋覓出來一個?咱們混黑道,他們搞選票,說到底,大家最後不都圖個錢么?李先生之前跟我聊過,你張霽隆這些年,沒少提他們楊家干活,可這么些年,你除了從他們家拐來個女兒以外,你得到過啥好處呀?還不都是自己打拼出來的?你隆達集團是搞金融的,你又是靠著背著穆森宏、麟開黑錢庄放高利貸發家,你應該明白,跟一直守著一支沒有回報的期貨比起來,還是買一支馬上就能來錢的股票更劃算!」「那看來,您車大帥這還是為了我著想?呵呵,無需多言了,該考慮的,我會考慮。(感謝了)!」「呵呵,行吧,看來咱倆雖然能泡到一個池子里,但卻尿不到一個壺里。」車炫重無奈地搖了搖頭,理了理自己的辮子,看樣子他應該是放棄了。

這時候他又微笑著看向了我,我看著他,也只好露出一個十分客氣的微笑:「謝謝您今天的招待。我也是跟著蹭便宜來了。」「願意來常來,我給你免費。何勁峰先生要是有空了,你也多帶他來,他可是咱們白塔街朝鮮族工人們的大恩人。」「好的,一定。」我也對車炫重開心地笑了笑,但更多的不是因為他對我如此熱情,而是因為我以為他應該沒發現我藏槍,心里不禁僥幸起來。

而接下來的話,徹底把我說得腿抽筋,連張霽隆也忍不住抬起了頭:「回去記得買盒白蠟,『大威力』這種槍彈簧最重要了。雖然它不怕水,但剛才擱里面水汽那么重,可得注意保養手槍,別讓彈簧受潮咯!」「不好意思,您……您說什么?」其實因為那一刻脛部肌肉下面的瞬間抽筋,我的腿已經軟得站不穩,但我嘴上仍然在扯著謊、裝著傻。

「哈哈,你別害怕,你是警察,何大記者又是你爸,別說你帶著一把槍進來,就算你把槍頂我腦門上,我也不會對你怎么樣的。」車炫重眯著眼睛盯著我,慢悠悠地說著,「實際上今天你跟這位張總裁進來的時候,我沒安排搜身,也是這個意思。」「呵呵。」張霽隆聽到這句話,在一旁只是笑了笑,仍然氣定神閑地系著自己馬丁靴的鞋帶。

他倆各在f市的地下世界稱霸一方,相互之間肯定心知肚明,今天的談話已經到了這份兒上,對方都不會對自己怎么樣,但臨時被張霽隆誆來作陪的我,盡管剛剛泡過那么長時間的浴湯,可後背上的汗水已經冒出了兩層。

「謝……謝謝車大帥指教了。」「你也是真行啊,張霽隆,忽悠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孩子給你端著槍對付我,稍微下作了點吧?」車炫重又笑了起來,低著頭臉對臉地看著正打著鞋帶的張霽隆。

張霽隆看了一眼車炫重,直起了身子放下了腳,轉身對著鏡子系著自己襯衫的扣子:「哦,找他過來一起泡個澡,一起享受享受,順便防一防你車大帥的冷槍暗箭,在你眼里就是下作了?你車炫重的道德標准還真不是一般的高!用不用我改天也給你介紹一個?」「哎,那倒不用了!不過我說,你真不能把宋金金還我呀?有日子沒見她了,老兄我還真挺饞她身子的,雖然說渾身上下哪哪都是假的,但架不住那妞騷啊!」「還是那句話,車大帥:女人不是誰的所有物。她或許跟你睡過、也是你秘派到我們集團去的,但是她是獨立自由的個體。你們又不是夫妻關系,她干嘛要聽你的?她喜歡在哪生活、在哪上班、跟著誰混,這事兒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張霽隆嚴肅地看著車炫重,然後披上了自己的大衣。

「既然你這么願意把一個破鞋留在身邊擺著,我也沒辦法了。」車炫重抬手撓了撓自己額頭頂上的發際線,「不過我可不願意收垃圾,尤其是別人趁我不注意硬塞給我的那種。」說完,車炫重從靠近洗浴室門口的牆面上,取下掛著的對講話筒,嘰里咕嚕地沖著話筒說了一通朝鮮話,又獰笑著回過頭看著張霽隆。張霽隆看著車炫重的囂張模樣,卻在自己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後很篤定地坐了下來,並從自己西裝馬甲的口袋里掏出一盒迷你雪茄,自己放在嘴里一根之後,把迷你雪茄盒跟打火機一起遞到了我面前。

「霽隆哥,我不抽。」我擺了擺手。

「呵呵,小子,你見得少,還是抽一根吧,為了待會兒壓壓驚!」車炫重對我嘲弄地笑了笑,接著繼續看向張霽隆。

張霽隆沒說話,把煙盒放回到口袋里後,悠閑地點燃了那根煙,又直勾勾地看著更衣室門口的拉門和門簾。

果然,在我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時候,五個統一穿成深棕色,或是麂皮夾克、或是一身貂絨,剃了貼頭皮的青茬、或者板寸頭,臉上脖子上全都紋了靛藍紋身的五大三粗的男人,提著從外面闖進了更衣間。前三個的手里,兩個人人手兩把寬背砍刀、另一個手中還提著一把消防斧,我見狀立刻把手摸向懷里的手槍,雖然對方平均身高不如我和張霽隆,但我畢竟不知道他們要干嘛。本來我心合計著這次看來真要幫著張霽隆當一把保鏢了,在最後面進來的兩個人,手里拖著一個赤身裸體、身上已經被不知道用什么東西打得皮開肉綻的女生,見了我、張霽隆和車炫重,毫不留情地把那個女人直接丟在了我們仨面前的地磚上。

仔細一看,這女孩竟然是剛才服侍我更衣沐浴的那個「翻版宋智孝」。

「,(會長,人帶來了)。」拿著斧頭的那個男人惡狠狠地看了一眼我和張霽隆,對車炫重說道。

「(下去吧)。」車炫重點了點頭,那人便退後一步。

接著,車炫重站起身,薅著「宋智孝」的頭發,捏著下巴讓她被迫抬起頭,又看了看張霽隆:「哈哈哈,這個『尹秀珍』在我這埋伏了四年,差點就混上這家『慶尚宮』的店長,哈哈,終於被我發現了呀!你剛出獄的時候,你手下『五龍四鳳』里頭的『小梅』突然失蹤,當時我就覺得奇怪,昨兒個我才知道,原來是跑我這來當了『水線子』!爺們兒,你真是用心良苦!你說這么好個妞,從小的雜技童子功不練了,就一門心思跑來跟著你混;她自己也是能當大姐大的人了,然後你說啥是啥,你讓她上我這賣身她就來賣身,你咋就這么舍得往我這個狼窩里塞呢?」「隆哥,小梅沒本事……對不住你!」「宋智孝」抬起頭,眼睛里的淚水,沿著臉頰上的血凜子不住地往下流著,但同時她也咬著牙,恨恨地看著正捏著自己下巴的車炫重,「車炫重,你要殺要剮,隨便來吧!但你別跟隆哥扯犢子!就你現在的水平和能耐,想碰隆哥、碰隆達集團,你還真不夠格!」「車炫重,你非要跟我論,誰先往誰手里塞水線子的事情,那這個就沒意思了。我張某從出獄到現在這四年里面,除了宋金金之外,你就沒給我安排過別人么?」張霽隆並不理會小梅的話,而是轉頭開玩笑一樣輕松地看著車炫重,並一邊抽著迷你雪茄,燃燼的煙灰,竟然也毫不顧忌地朝著小梅身上的傷痕撣去。「你要干啥你說吧,車炫重?」「這么說,你承認她是你塞來的『水線子』了?」「有啥不好承認的?哼!不過既然被你發現了,江湖規矩,你想要干嘛,全在於你。」張霽隆繼續輕松地說道,他的這種輕松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裝出來的,似乎更像是一種無情。

「嗬!行啊,張霽隆,敢作敢當,真是爺們兒!你放心,李先生吩咐我了:這段日子,不讓我輕舉妄動。所以,爺們兒,我今天不殺人,而且,我還可以把她還給你——爺們兒,老哥我夠意思吧?」「那我謝謝你了。」張霽隆棱著眼睛看著車炫重。

車炫重咧嘴一笑,站起了身:「但她想全須全尾的從我這出去,那可沒門兒!嗨——」他接著,便朝著這名叫小梅的女孩的胳膊猛踩了一腳,又一把接過身邊嘍啰手里的消防斧,沖著小梅的右手,「喀嚓」一聲,奮力斬了下去……「啊——」那只潔白柔嫩的右手,連著手腕骨一齊被那柄鋒利的斧子與白玉似的小臂分離開來;小梅立刻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緊接著她悶咳了一聲,翻著白眼險些昏了過去,但是劇烈的疼痛又讓她難受地清醒,她掙扎著舉起手臂,看了一眼血噴入泉涌的手臂,有無力而憤恨地把眼仁翻了回來,瞪了一眼車炫重;殷紅的血肉和被血液與脂肪染得稍呈黃色的骨骼,一下子映入了我的眼簾……我從上警專到現在,也算是見過無數血腥驚悚場面的了,我甚至親自用瓷碎片割過一個人的喉嚨,但是活人斷肢的橫截面完全展露在我的眼前,這還是第一次……那一瞬間,我隱約覺得自己的右臂也跟著疼了起來。

而張霽隆則冷靜得一言不發,他立刻站起身,隨意吐掉口中的迷你雪茄,赤手空拳地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那幾個握著刀刃的大漢們,從對講電話前面櫃子里連拿了三條干凈浴巾,迅速地回到小梅身邊,也不顧自己褲子被地磚上的積水浸濕,直接跪在小梅的旁邊,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斷肢,任由朱紅色的血液朝著自己身上噴濺。

最新找回4f4f4f,c〇m「秋岩,搭把手。」在一旁的我,早已被這場面嚇傻了,而就在我左腿抽筋、右臂跟著神經痛的同時,那噴涌而出的鮮血,卻讓我渾身產生了一種很興奮又飄忽欲仙的感覺。疼痛和恐懼,跟快樂與興奮夾在在一起,就像喝醉酒一樣,讓人舒服又讓人難受。

「何秋岩!過來!搭把手!」張霽隆又吵我憤怒地吼了一聲,我這才如夢初醒,忍著身上奇怪的對立的感受,蹲到小梅的身邊,接過張霽隆手里的浴巾,幫著他把小梅的手臂緊緊地纏住。

而就在我幫著張霽隆給小梅包扎的當口,車炫重有朝著自己身邊其中一個嘍啰打了個響指,於是那男人便用手中的兩把寬背砍刀夾起了小妹的那只斷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洗浴室的桑拿房門口,踢開了門後,直接把那只手丟到了桑拿房的炭火堆里。

即使隔了大老遠,一股帶著霉濕和腥臭的炙烤味道,直接竄入了我的鼻腔里,而且,那味道竟然越來越香。

「留下她一只手,我車炫重面子也算有地方放了。張霽隆,這事兒咱倆就算扯平了。我跟你立個約定:從今天起,我不往你的企業和堂口里塞卧底、給你內部搗亂,你也別上我的幫派場子里頭挖牆腳、薅羊毛,為了明年春節前的大選,也為了你我身後各自的主子——就照你講話,大家各干各的,各顯神通!哈哈哈!」車炫重望著張霽隆,仰頭狂笑。

張霽隆用一只浴巾對了折、包住了斷肢的傷口後,在我幫著他兩頭使力氣之下,狠狠扎緊了小梅的胳膊,這么一會兒,小梅早已經疼得幾次翻了白眼之後有大口吸著氣、嗷啕一兩聲後醒轉過來,然後又翻了白眼。看著小梅死去活來的樣子,張霽隆咬著牙,從憤恨而痛苦的臉上生擠出一個充滿殺意的笑容:「呼——哼!——好說!」「嘿嘿嘿,那行吧!(一路走好)!」說完,車炫重神氣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張霽隆,轉過身去,扭著屁股、甩著雞巴,回到了剛才的浴湯池,一下子溜進了浴湯里。

張霽隆沒理會車炫重最後的道別,等幫著小梅包扎好後,直接脫下了自己的大衣,將小梅整個身體包在大衣里,直接橫著抱起,准備往門口走去。

「太極會」的那幫嘍啰們,卻紛紛把砍刀一橫,攔住了張霽隆的去路。

我立刻打起精神,右手從槍套里拔出手槍推上子彈,左手從褲兜里拿出警官證,擋在張霽隆身前,把證件和槍口雙雙舉到了那幫男人的面前:「別太過分!」那些男人們看了看我和張霽隆,只好無奈地讓出一條路,並且還恭敬地朝我倆鞠躬行禮。

——媽的,何秋岩啊何秋岩,你怎么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是個警察啊……我跟在張霽隆身後,迅速走出洗浴中心,上次送我去飯店救下被劉彬算計的夏雪平時的那位司機兄弟,早已經開著一輛黑色賓利在門口等候多時,而且在賓利的一前一後,還跟著兩輛本田雅閣,馬路對面的日韓百貨超市還停了三輛白色福特福克斯,車上的人全都站在車外、靠著車門抽著煙。一見張霽隆穿著單薄的衣服抱著小梅從里面出來以後,那輛賓利與雅閣旁邊的小弟們全都一股腦擁了上來。

「老大!何警官!」「何警官!你們倆剛才沒事吧?」「沒事。」「何警官,辛苦你了!」「沒事。」我全身發抖地嘆了口氣,可能是好久沒發作的毛病又有點止不住的意思,此刻我的全身居然抖得厲害。

其中一個小弟在湊過來後立刻把自己的羽絨服從身上脫下,披到了張霽隆的身上,另一個則馬上幫著張霽隆打開賓利的後車門。馬路對面的三輛福特旁邊的人則沒有一個動身的,但是只不過全在警惕地看著慶尚宮洗浴中心的門口。

「老大,沒事吧?……這女的是誰啊,胳膊被砍成這樣?」那位司機小哥問道。

「見過你小梅姐。」張霽隆輕輕地把小梅放到車上,我則從另一邊幫著輕托著小梅的雙腿,幫著她躺平。之後我感覺自己全身無力,上下牙打架打得厲害,於是我也不管不顧地直接開了門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

「小梅姐?我靠,這是小梅姐?不……道上不是都傳說小梅姐四年前就已經死了嗎?」司機兄弟驚訝地問道。其他的弟兄也都七嘴八舌議論了起來。

「費他媽什么話!趕緊上車!」張霽隆沖著那班小弟們怒喝了一聲,周圍立刻安靜了。張霽隆皺著眉,輕輕抬起小梅的裸肩和後背,把她繼續在自己懷里抱著,坐進了車子里。此時的小梅臉色煞白、嘴唇發紫,雙眼微張、牙關緊叩,看著這樣的她,在小弟為自己關上車門的那一刻,張霽隆又問了一句那司機一句:「小豪,你們車上誰有嗎啡或者鴉片酊?」「嗎……嗎啡……」司機兄弟和那個幫著開門的小弟一聽張霽隆這么一問,全都傻了,然後不約而同地對著張霽隆往我坐的位置上使眼神。

「都他媽看他干嘛!有沒有?」張霽隆又暴怒地吼了一句。

「嗎啡和鴉片酊都給馨婷了,我車上還有安定。」小豪說道。

「趕緊拿來!」於是阿豪讓其他的弟兄全都上了各自的雅閣,自己則跑到我的那一側打開了車門,拉開操作台下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支針劑——也就在這時,他也注意到了同樣狠咬著牙,全身都在癲癇的我。好在不知道為何,這次癲癇狀態中我的意識還是清醒的,或許,很可能是小梅斷掉的手腕上那汨汨鮮血的味道,讓我的精神竟然一直保持著亢奮狀態。

但這同樣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又不是西方傳說中的吸血鬼,難道我真的會對血液產生興奮嗎?

「何警官、何警官?老大,你看他……」小豪看著癲癇發作中的我,也不知所措了。

張霽隆盯著我冷了兩秒:「這小子怎么有這個毛病?你先趕緊給我拿過來一支,然後你再給他扎一針。」於是小豪立刻把一個金屬注射器和一管針劑遞給了張霽隆,然後自己則扣了另一管針劑的塑料蓋,然後把它對准了另一把金屬注射器的凹槽壓了下去,拔了金屬注射器的針頭膠封,扯開了我的衣領,對著我左邊脖子根部靠近鎖骨的地方,猛地將針頭刺了進去——針刺的地方瞬間傳來一陣電擊般的麻痹感,然後那一管安定針劑溶液便輸送到了我的血液當中,一種輕松的感覺逐漸遍布全身。

同時在我身後,張霽隆也把那針安定打進了小梅的身體里。

「去趕緊醫院。」張霽隆冷冷地轉過頭,看了一眼慶尚宮的大門。

「馨婷嗎?」「馨婷太遠了,市立最近。先止血,之後想辦法轉院吧。」於是,車子開動,直奔市立醫院,那兩輛雅閣也一路互送著張霽隆這輛賓利一直開到醫院里面。而馬路對面的那三輛白色福克斯,在我們所有車子都開走之後才在後面遠遠跟著,一直到了烏江街的十字路口,他們才紛紛左轉,並且打開車窗後朝著賓利招了下手,才開往八緯路的方向。

到了醫院、安頓好了小梅之後,小豪才一個人給我送回了霽虹大廈,我又一個人開著車子回了家。而到現在,我除了似乎安定的葯效還沒過之外,對於剛剛小梅的右手被斧子砍下的那一幕,依舊心有余悸、頭重腳輕,且全身上下都軟而無力。

「秋岩,真沒遇到什么事吧?」在我往冰箱里來回取出飲料放進蔬菜的時候,韓橙借著去洗手間後回來的工夫,走到了我身邊,把我攔在了陽台門口,對我輕聲問了一句。

「那個……我倆沒事,就是……」沒等我把話說完,韓橙便將手搭在了我的左臂上,對我眨了眨眼:「只要你們倆沒事就好,其他的無所謂了,你不用怕。」接著又看了一眼房間里的其他人,然後繼續跟我對視著,搖了搖頭。

我領會了她的意思,只得苦笑了一下,然後拿著蔬菜回到冰箱門口,把一瓶混合莓汁從冰箱里面拿出來遞給了她:「橙姐,您喝這個?」「謝謝了,」韓橙嫣然一笑,「不了不了,我不能喝涼的。」雖然這么說,但她還是接過了我手中的瓶子:「我看看……嗯,這東西補血,但是不能加熱,你放在室溫下保存是對的。秋岩,最近你也讓雪平少喝點涼的,女人冬天喝太多涼飲料、涼水傷身體,知道吧?」說話的過程中,韓橙又用著極具試探性的目光看著我,她奤沒把我試出來,但我一下子就清楚了,對於夏雪平去墮胎,她應該是知曉的。

「哦,我明白橙姐。她不是快到了每個月的不舒服的時候了么。」我故意小聲說道,生怕傅伊玫和邵劍英聽見,我又瞧了他倆一眼,嘴上繼續說著,「算算日子美茵好像也快了……」「對,你也讓美茵少喝點涼的。那丫頭,上個月在我家住了一陣,結果肚子疼得打滾,我給她用紅糖煮了小茴香、讓你昭蘭姐捏著她鼻子給她灌下去的,連灌了兩鍋就好了。你也可以買點小茴香,給她倆備著。」「嗯,知道了。」我沖著點了點頭。想了想,我又拿了兩瓶莓汁走到邵劍英和傅伊玫的面前,傅伊玫看到我走到了她身前,立刻抬起了頭,同時邵劍英也把自己的目光,從他原本盯著的地方挪開。

「邵大爺,伊玫姐,你們倆也喝點這個。低糖的,軟化血管、清血脂的。」「謝謝秋岩了,我也怕喝涼的,主要最近我的腸胃不好,總鬧肚子。」傅伊玫笑了笑。

「現在沒法喝,拿著也好。」邵劍英卻直接撈過了一瓶拿在手里,摸了摸瓶身,調轉了瓶子,用臂肘關節磕了一下瓶底,然後擰開了蓋子:「你們都不喝那我喝,我一把歲數的糟老頭了,身子骨可沒有你們女人家金貴!嗬,這么好的東西……」喝了一大口後,不住地點了點頭,「嗯,味道可以!小玫,問問秋岩這飲料在哪買的,你幫我買點,早上正好攪和著酸奶吃。」「就在往西的第三個路口那兒,路口那邊有家果汁奶茶店,順著店門那條小路一直往里走就是,新開的貨倉式超市,里面還有不少好東西……」邵劍英一口一個「小玫」,弄得我心里直哆嗦,那條斷肢的橫切面便不斷地浮現在我的眼前……——這傅伊玫叫啥名不好,偏偏名字里也有個同音字「玫」,唉!

「哎,小朋友,我吶?」原本跟夏雪平悄悄在門廳密談的岳凌音,這時候也朝著我伸出手來,「你這都發了一圈了,不管我是吧?還虧我現在是你媽媽的老板,馬上又要成為你的頭頭了,你也不知道該表現表現?」韓橙聽了後跟著笑了笑,接著便一個人躲到陽台打了個電話。

「給給給!哪能忘了大嬸你?」我笑了笑,轉頭去拿另一瓶果汁。

「嘿!你跟張太太那兒叫『姐』,你跟我這兒就叫『大嬸』?聽著多土……」岳凌音瞪大了眼睛、大張著嘴巴的樣子,真的有點像一頭人型哈士奇。她的這副表情,給客廳里的所有人逗逗笑了。

「土什么?叫你大嬸更親切,說明你不擺譜。」我轉身取了一瓶果汁,遞給了岳凌音:「給你,大嬸。」「你還挺會說!小朋友,你等著!看你加入專案組之後,我怎么收拾你!」岳凌音嚴厲地看著我,兩秒鍾之後卻又突然綳不住笑了出來,對夏雪平道:「哈哈,我還在這理直氣壯的問你家秋岩要東西喝,這么多人都拿著上門禮看你來,就我空著手……我是不是也得送你點什么啊?」「欸,哪的話!」夏雪平也跟著笑了笑,對我說道,「去給凌音那一瓶吧。」我對岳凌音做了個鬼臉,接著一低頭,正眼見著傅伊玫和邵劍英這二位的目光,又朝著同一處瞅著。邵劍英喝著果汁,朝著瓶身上的反光瞄了一眼,又抬起了頭看著我:「嗯,真好喝,還是你們年輕人口味刁鑽!」傅伊玫聽了邵劍英的話,也立刻抬起了頭,然後抿著嘴,姿態很虛假地從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個網購軟件。

「呵呵,好喝就行。要不我直接給您拿點,您也別麻煩伊玫姐到處跑了,賣這玩意的超市離我家近。我們想喝還能再買。」我也不再盯著邵劍英和傅伊玫,轉過身找了個塑料袋,直接裝了六瓶混合莓汁放了進去。

而當我一轉身,准備把飲料遞給岳凌音的時候,正欲跟我打哈哈的岳凌音和原本在一邊跟她聊天的夏雪平,也都注意到了邵傅二人的眼神,兩個人趁著邵劍英跟我聊起來的時候,又相互對視了一眼,但誰也沒聲張,岳凌音接過飲料,對我抬抬手示意,把嘴里的玩笑話咽了回去,又繼續跟夏雪平說著工作上的事情;見夏雪平和岳凌音似乎都沒過多關注自己,傅伊玫也拿著手機,像是在給邵劍英展示某款自己極其想要的產品一樣,撒著嬌似的,卻也用著極其窸窣的聲音跟邵劍英商量著事情。我不清楚他們在聊什么,卻只見邵劍英一邊喝著莓汁,一邊閉上眼睛,偶爾搖了搖頭;我又轉過身,繼續往冰箱里搬運著蔬菜,往返於冰箱和陽台之間,我冷不丁地也能聽見臉色不太好看的韓橙跟電話那頭的張霽隆零零碎碎講的幾句話:-「怪不得你沒給我來電話……怎么樣了?你都快嚇死我了!……她不應該拖累你的!她應該在被拽到你面前之前就自殺!……你聽我說,不是我變殘忍了,問題是你現在被動了,你知道嗎?」-「那個小女孩現在怎么樣了,你知道么?對,你的楊大小姐告訴我了……你下午一直沒接電話,她就把電話打到我這來了……這事兒吧,你萬可不能大意,也不能意氣用事……」-「沒錯,我就是這么想的……行,等會兒我就過去看看,我得跟那個女孩說說,把她爸媽對你做的事情都跟她講清楚……嗯,再晚一點吧,溫哥華那邊現在還沒亮天呢,再晚點你再給穆君瑩打電話,讓那個女孩在她身邊生活,兩個人都算有個照應。」-「也不知道那個誰他會干出什么來……我認識你之前就聽說過他,他做事可沒底線……霽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你說琦琦怎么辦,你的楊大小姐怎么辦?我又怎么辦?那幫人要是敢對你怎么樣,我也不活了……行啦,我能怎么樣呢!都快擔心死了……晚上你回家嗎?……那你注意休息……」掛了電話之後,韓橙沖我笑了笑,什么話都沒說。我也點了點頭,拿了兩只硬質塑料袋往飯桌旁走。韓橙見我一轉身,以為我沒把目光投向她,便立刻低下頭抬起了手,殊不知我還是用余光看到了,而且早就看出她笑起來的樣子有點不對勁,她不知道這世上有人心里一難受,鼻子和眼窩就會打工,何況她打電話的時候眼睛里就有水光在閃。

她迅速地抽啜兩聲,然後連忙把眼角滲出的擔驚受怕的淚水擦抹干凈,又抬起頭連連深呼吸三下,這才回到剛剛坐著的沙發椅上。

看著韓橙,想想張霽隆剛剛抱著被砍掉一只手的小梅、站在車炫重面前空有滿腔怒火,卻什么都做不了的樣子,我一瞬間也不禁思緒萬千。

我展開了塑料袋,又看見當韓橙坐下之後,立即停止跟邵劍英交流的傅伊玫,連忙滑了幾下屏幕,然後舉著一個化妝品的界面,把手機拿給韓橙看,並且開始向她請教起護膚品來:「張太太,你平時用啥保養的,告訴告訴我唄?你看這個行嗎?」趁著給飲料裝口袋的空檔,誰都對我沒怎么注意,我也朝著邵傅二人剛才目不轉睛的標的看了一眼:那里正是夏雪平的卧室門。卧室門虛掩著,里面的窗簾拉著、燈關著,房間里根本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既然這樣,那邵劍英和傅伊玫為什么又對夏雪平的卧室如此的感興趣呢?

——他倆該不會打我和夏雪平關系上的主意吧?一想到這一點,我又開始不寒而栗起來。

就在此刻,剛喝完一瓶果汁的邵劍英拿出一只帕子,擦了擦嘴:「行了,我也不多耽誤事情了。」又拍了拍傅伊玫的膝蓋,然後站起了身,「小玫,咱們該走了,別耽誤人家秋岩休息。」「還沒聊幾句您就走呀?您不再坐一會兒了?」夏雪平連忙側過身子問道。

岳凌音也立刻從夏雪平那兒收回了目光,放開交叉抱在胸前的雙臂,禮貌又有點拘謹地站起了身。

「不耽誤我休息,您要是沒事的話就多坐一會兒吧。」我也跟著客氣地說道,並且遞上了那袋子莓汁:「這個您拿好。」「喲,給了我這么多?那我就不客氣了。」於是邵劍英接過袋子,又吩咐剛站起身揣好手機的傅伊玫拿好,然後直接朝著門廳鞋帽架走去。

「您不用客氣……本來,應該是我和秋岩去拜訪您才是,沒想到還讓您過來。」夏雪平性子冷、嘴也拙,並不太會客套,但對邵劍英這個沒少照顧自己的長輩,她的確打心底里對她如同對我外公那樣尊敬著。

我立刻也湊到了旁邊,跟著夏雪平的話說道:「可不是嘛!您這樣,我們全家可都受寵若驚、承蒙關愛了!就這點東西,您還客氣?說是孝敬您的,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呢!」「呵呵,秋岩這孩子的嘴巴,跟百靈鳥的嘴似的,說話就是好聽!你不知道他現在,越來越會處理事情了,可比倆仨月之前懂事兒多了!雪平,你就放心吧!」邵劍英指著我,對夏雪平笑道,接著又彎下腰邊換鞋邊說著:「我啊,來看看你們才是應該的!過去夏先生是大家長,我和這凌音的媽媽,咱們都是兄弟姐妹;夏先生不在了,按道理,你們這些小輩人就都是我的孩子啊!一直疏於對你們的照顧,我偶爾夢見夏先生,唉,都覺得沒臉相見。這今天我來問候幾句,看見雪平,哦,當然湊巧還有凌音,你們現在過得都好,我這個做長輩的也就放心了!」最新找回4f4f4f,c〇m岳凌音恭敬地看著邵劍英,嘴上卻沒饒了自己身上的幽默細胞:「得,要不怎么說還得是雪平有人望呢!我這本來都已經是『大嬸』了,結果人家邵叔問候我還是『湊巧』來的!……我咋就這么悲催呢?」所有人又都輕松地笑了起來。邵劍英摘下黑框眼鏡,從襯衫左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塊軟綢布,擦了擦鏡片說道:「好好,我改天專門去一趟你家看看你!你們都是小輩,我這個老不死的長輩,也得一碗水端平不是?別挑邵叔的理好不好?」岳凌音立即擺了擺手:「哈哈哈,我開玩笑的,您千萬別當真邵叔!我家里那叫一個亂,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您要是真來了我還真就不好意思呢!」「嗯?那你這么說,我改天更得去看看了,開開眼界,對吧?哈哈哈……」邵劍英也拿岳凌音開了一下玩笑,弄得岳凌音邊笑邊伸手朝著邵劍英面前的空氣打了一下。

「好了,不跟你們鬧了。」邵劍英最後看了看我,「秋岩,聽說你要加入凌音的專案組,那么將來你的任務就更重了。還是那句話:有困難、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說話。先走了。」邵劍英和傅伊玫出了門後,岳凌音暫時關上了門,然後也抬起自己兩條仙鶴是的大長腿,脫了掉了拖鞋,踩上了自己的硬底皮靴:「呼,差不多我也家了,今天好不容易暫時沒什么事,我得偷個閑補補覺。」話說完,岳凌音又對夏雪平使了個眼神。

夏雪平剛會意地點點頭,韓橙那邊卻接過了話茬:「我說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干啥呢?難不成你倆才收一對兒呀?」「哎?橙姐,你這玩笑可開大了哦!」夏雪平聽了,臉上立刻有些發紅。

「你別說,我還挺喜歡雪平的。」岳凌音還特意端詳了一下夏雪平的臉,「四十歲的女人,成天不化妝還能這么漂亮的能有幾個?」「行了吧!」韓橙撇撇嘴看了看岳凌音,「你們倆的機密工作我是不會打聽的。差不多我這邊也到點兒了——正好,晚上我答應我們家琦琦和你們家美茵,請她倆吃炸雞和披薩,雪平,秋岩,你倆也跟著一起去吧,這樣咱們一起把倆小家伙接回來。」夏雪平平常就對炸雞披薩餅這樣的高熱量食物並沒有多大興趣,她聽到韓橙的提議立刻扭頭看了看我,然後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疲憊:「你是不是有點累?想不想去?」「確實是有點累……呵呵,前兩天又一直熬夜辦案子來著,這會兒實在不願意動彈了。」我立刻對韓橙說道,「橙姐,你帶著美茵去就好,家里你送來了這么多肉菜什么的,我在家里隨便做點就好。」「哦,那也行。」韓橙笑了笑,邊說還邊抬了抬眉毛,「那,你們母子倆就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吧。」夏雪平看了看韓橙,又看看岳凌音,臉上顏色更紅了,低頭忍俊不禁。看著她笑顏嫣然的樣子,我也跟著會心一笑。岳凌音在一旁綳著臉,作出一副什么都聽不懂的樣子,但她斜著眼睛來回在我和夏雪平身上徘徊的德性,倒是出賣了她必然是在忍著笑——這讓我一時間也拿不准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和夏雪平的事情。

「那凌音姐,你呢?你反正回家吃飯也是訂外賣,要不一起吧,我看你沒開車,正好坐我的車走?」韓橙又問道。

「那行呀,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岳凌音笑了笑,披上了自己的那件風衣,「那我走了哦,小朋友;雪平,趁著沒什么事,一定好好休息。」「嗯。」夏雪平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我腦子一轉,又對岳凌音說道:「嘖嘖!你看看,我和夏雪平都管人家韓橙叫『橙姐』,完後人家管你也得叫『姐』。所以我管你叫『大嬸』,是不是沒虧了你啊?」「嘿?非得都我是吧!」岳凌音瞬間瞪大眼睛、皺起眉頭,想了想,伸手在我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送你個我們情報處的打招呼方式!」我捂著腦門,夏雪平和岳凌音看著我全都笑出了眼淚,我也只好悻悻笑了笑,一抬眼,我也看到了韓橙在一旁偷笑著,似乎又生怕被我發覺,笑了兩下之後又連忙低頭抿嘴忍著。

玩笑過後,韓橙和岳凌音與我和夏雪平到了別,一開門正看見朝向住宅區大門口的甬路上,邵劍英正在單膝蹲跪著,給傅伊玫系著她長筒皮靴上的鞋帶,傅伊玫看著邵劍英一絲不苟的模樣,被白色圍脖環繞下的那張瓜子臉上,開出了幾朵淡粉色的玫瑰。

這算是輕松中卻暗藏殺伐、苦難中又包含甜蜜的一天,正如這屋外的空氣,嗅起來有一種沁爽的濕潤,但搭在人的腦門和關節上,卻又會帶來幾股難以忍受的疼痛。

北方十二月中旬的天氣很少會又如此潮濕的狀態,看樣子,今晚可能會下一場雨夾雪。

時而煩人、時而貼心的小壞丫頭,正好被韓橙母女倆拐去吃垃圾食品,於是今晚,倒成了我和夏雪平從外地歸來之後,為數不多、值得珍惜的二人世界。

等待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我便一把摟住了夏雪平,她也緊緊地摟住了我,恰似拖拽著我的身體一樣,自己先靠在了牆上,又仰起頭來扶住了我的下巴,與我吻在了一起。或許是回到f市以後我倆都沒這樣安靜地單獨相處、或許是我經歷了一天九曲十八彎的心路且見了不少血腥場面,亦或許是剛剛被門外的冷風吹過,此刻的我覺得她的身體真的是這個是世界上最溫暖的事物,我覺得我可以和她就這樣站在這里親吻一整夜,明明已經跟她這樣反世俗地相處了一個多月,但這次舌纏唇粘,竟比我倆之間第一次,不,比我人生中第一次接吻更浪漫,當然,又像是久別之後的新婚一般。

吻至最後,夏雪平緩緩地把舌頭從我的口中褪出,又閉緊了雙唇不讓我的粗舌蠻橫侵犯,但雙眼中卻寵愛依然,臉色依舊通紅。

「怎么了?」看著她的表情,我猜她可能要對我說出一番情話來,而她噘著嘴一開口,我卻聽到了一句,就此情此景而言,比那些虛假情話朴實太多,但卻更為浪漫的話:「我餓了,我要小混蛋做飯給我吃。」我和她同時莞爾,接著我仍舊托著她的腰肌,她繼續摟著我的脖子,我倆像一對兒對貼在一起的企鵝一樣,雙腿打開、與肩同寬,眼睛中都只顧看著對方,一齊做圓規狀搖搖晃晃地畫著圈,左右腳的支點來回轉換,一點點走到了爐灶旁邊。當我的屁股撞在洗碗機上的時候,我倆都因為這一趟下來的圓圈舞有點頭暈,於是又同時蹲在廚房里看著彼此笑了半天。

笑夠了之後,我拿出了手機查了下瓜哥的公眾號,看了一圈食譜,看著那繁瑣的步驟,一身的疲憊感又開始發作,看來真是浪漫歸一碼、身心歸一碼。夏雪平卻也不挑剔,讓我隨便拿水煮點韓橙送來的蔬菜牛羊肉之類的,再撒點鹽一拌就可以了——我就算再累,哪能懶惰成這個程度?正巧在這時候,我看到了好久之前陳月芳剛來家里做工的時候,父親按照她的提議買了一個無煙烤涮一體鍋,於是我立刻把韓橙拿來的肉菜、我之前買的青菜洋蔥之類的,和邵劍英送來的雞蛋全都簡單加工了一遍,洗了菜、切了肉片,用兩顆生雞蛋混了點醬油、沙茶醬、韭菜花和海鮮汁,又另用水泄開一碗芝麻醬、加了一些洋蔥碎末、一點香菜沫、兩勺砂糖和四勺白醋,兌了兩份醬料,外加給飯鍋里剩下的那些雜糧粥回了溫,再給一體鍋插上了電,涮鍋里填上清水、撒點枸杞花椒大料,鐵盤上塗上一小塊一厘米見方的黃油,就這樣,我跟夏雪平在家里便開始享受了一頓烤涮兩吃。

「怎么你昨天,還差點被風紀處的人打傷?」吃了兩口烤牛肉之後,夏雪平對我問道,「風紀處不是你的地盤么?而且這事兒你怎么沒跟我說呢?」我當然不想跟她說,不過看樣子邵劍英把這件事已經講給了她聽,我也只好簡單地說了幾句,但依舊把「那個男人」的戲份兒隱去了:「沒什么,就是徐遠和沈量才,主要是那個『沈倭瓜』,招上來一批全市各大分局和派出所的領導家、還有其他一幫當官和的做小買賣的家里的孩子,把他們弄到了風紀處去——他們那幫人,到了市局,肯定不把別人放在眼里啊,所以就鬧出來這么點事情……昨天晚上就是秦耀楊沅沅那些孩子跟他們打了一架,然後他們幾個又被路過的一群社會流氓揍了。就這么點事,沒有邵老說的那么嚴重。話說,我的夏警官,你聽說過方岳這個名字嗎?」「方岳……方岳……好像是跟你一個年級的警校生吧?我有印象,但是不熟。怎么了?」「嘖,他好像對我一畢業就到了市局重案一組工作的事情,心懷芥蒂,而且怨念挺大。」我開著玩笑地說道,「女王大人,你該不會當初為了你的『小老公』到你身邊來服侍你,你故意把別人的名額弄掉了,然後給了我吧?」「你少來!我是干這種事的人嗎?而且我要是這么做了,都用不著別人,那個沈量才就得成天找我的麻煩。我不是跟你說過么?實際上你來市局,就是徐遠和沈量才他倆在知道你不願意去安保局和國情部之後,跟我和警院提的意見,正好又遇上了你提交意願申請書,一切都是趕巧,」說著,她又捏了捏我的鼻子,「呵呵,也是命中注定。」「好一個命中注定!」我也沖著她做了個鬼臉,隨即又陷入了思考,「那這個方岳,憑啥就對我有這么大意見?」「別人嫉妒你,是不需要理由的。小混蛋,媽媽現在不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了,有些事,你得自己多加小心。」「嗯,我明白,我會小心的。」我對她點了點頭。

夏雪平微笑著看著我,用勺子往自己的小碗里舀著醬料,然後又對我問道:「今天看你回來之後,怎么這么不舒服?真是遇上了大貨車么?」「唉,別提了……」嗅著盤子里的肉味,回想起剛剛一小時以前在洗浴中心的遭遇,我又不得不放下碗筷。我不想因為我的敘述掃了夏雪平享受如此鮮美的牛羊蔬菜的興致,但夏雪平對我再三追問,看著她關切的目光,我只好把今天從中午在「敦盛」居酒屋開始到霽虹大廈、再到慶尚宮洗浴中心的遇到的所有事情全都給夏雪平講了一遍。但沒想到,在我講到最血腥的那些事情的時候,夏雪平依舊端著碗,夾著烤肉片,聽著我的講述吃得津津有味,而講故事的我,在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筷子都有點拿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