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贖罪》(完)分段上(1 / 2)

全球影帝 黑心火柴 9167 字 2023-02-23

在學校,薩拉的人際關系並沒有因為一場爭斗向好的方向轉變,相反,班級里的同學得到了不少的小道消息導致他們對薩拉產生了懼意,即便是那些沉迷於薩拉美貌的男孩也不敢再靠近,生怕為自己和家庭惹上不必要的大麻煩。

於是,她變的更孤獨了,除了上學放學的路上有邦尼陪伴,其他時間想要找一個能陪她說說話的人都難,她並非是生性孤傲的人,自然也會覺得寂寞,但對於同學和老師的疏遠也無可奈何。

合上書本,下課鈴響後老師立刻提包走人,這種學校的老師跟學生毫無感情可言,只是來混日子度過余生的老油條,可即便是接受余生命運的人,面對這些絲毫不擔憂今後人生的孩子們也覺得無力和絕望,慢慢的,學會放棄,學會充耳不聞,學會不與學生在業余時間產生任何交流,成為了他們的必修課,這樣在未來的某一天,電視上播報新聞是出現這些孩子身影時,他們也不會覺得惋惜和難過。

無論這些孩子未來的角色是施暴者,或是受害者。

打鬧開始,男孩甚至在教室後方摔起了跤,打鬧的課桌都被碰撞的挪了出去,但不管他們鬧的再瘋,他們都在避免與薩拉的距離過近,其他觀看打鬧的同學也是如此,讓薩拉周圍一米內成為真空地帶。

她開始厭倦上學了,沒有玩伴,老師別扭的口音她能學個七八,總共也沒幾條內褲的老師今天穿哪條褲衩也被她琢磨出了規律,無聊透頂的日子讓她感受到這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每天只是坐在這,連腦電波也不會產生波動是對生活最大的冒犯,她想走走,去尋找快樂,哪怕短暫的快樂對今後沒有任何幫助,但在那一刻,起碼自己賦予了時光快樂。

收拾了書包,起身離開教室,沒人關注她,或者是有人關注,但沒有人願意問她要去哪里,客觀的存在,卻在主觀上已經消失。

順利的走出校門,連學校的安保都不敢阻攔,可眼前沒有繁華的街道,沒有人來人往的過客,只有無所事事的流浪漢路過時拋過來的惡心媚眼和口頭花花,她站在校門口,卻找不到方向。

隨意走走吧,就當是放松放松心情。

圍著學校走了一圈,還是沒有確定好要去的地方,走的有些累了,便坐在圍牆外的一顆樹下納涼,就在這時,牆內有書包扔了出來,砸在地上,揚起了塵土,灰塵正好撲在薩拉的臉上,她抬頭,有少年正翻牆,遮擋了陽光,像是電影里遮天蔽日的英雄或者反派,就這么跳到了她的面前,第一次見面,是驚嚇的會晤,兩人都被嚇的一哆嗦。

「嘿……」

「嘿……」

尷尬的問候,那少年有些身材高挑卻瘦弱,針織毛線帽壓著過耳的暗紅色自然卷發,脖子上的項鏈發出悅耳的聲響,像是寺廟中的鍾聲,有余音在環繞。

似乎覺得坐著跟人說話並不禮貌,薩拉起身,雙手握著斜跨包肩帶,小指輕輕撥動下柔軟有光澤的黑發,低頭沒有直面少年的目光。

「你是剛跳下來嗎?」

「算是吧……」

「受傷了嗎?在這兒坐著。」

「沒。」

「額……喬森。」

「薩拉。」

手掌簡單的碰觸,薩拉詫異於少年的手掌並非看起來那般羸弱,反而有些粗糙,帶著角質層的堅硬質感,而這帶有厚繭的手掌在觸碰薩拉嬌嫩的手掌時,卻已經沒有太多感覺。

「我是三年級的學生,你呢?」

「我……一年級。」

「准備去哪兒玩嗎?就你自己?」

「就……隨便轉轉。」

「那一起?正好我也要去玩。」

「去哪兒?」

「朋友的派對,要來么?」

她看了看主教學樓牆體上的時鍾,已經過了午休的時間,再有幾個小時邦尼就會一如往常來到校門口等待自己,於是想了想,搖了搖頭。

「算了,我祖父下午會來接我。」

「好吧,既然認識了,就交個朋友,我在學校……其實沒有什么朋友的,拜拜,我先走了,你……如果實在沒什么事情做,就回學校吧,畢竟這是街區,即使是白天也沒那么安全。」

說罷,他拎起書包,拍了拍上面的塵土,拎在背後,准備橫跨馬路,朝著一條不知名的小巷走去,薩拉站在馬路對面,面帶猶豫,直到一輛車子駛過,人影再次出現時,他已經在深巷之中了。

忽然,她喊了一聲。

「喬森!」

「怎么?」

「有酒么?」

「狠貨管夠。」

她不再猶豫,一輛車飛速駛來,在差點撞上她之前,抵達馬路中間,翻越了護欄,朝著那個叫做喬森的少年跑去。

……

無名的小路,破舊的房屋,這曾經也是她的家,各個族裔的老人在路邊賭博,年輕些的正放著流行的音樂跟著節奏跳舞,喬森與這些人十分熟絡,稱兄道弟後依舊沒有停下腳步,一直走到街區末尾的一幢房屋,離得老遠,便能聽見里面的音樂。

喬森上前,敲了敲門,很快有人敲門,是個中東人,比他們兩個年紀大的多,留著胡子,厚厚一層胸毛在太陽下直反光,他熱情的拍了拍喬森的肩膀,見還有意外來客,熱情的張開雙臂輕輕擁抱了一下薩拉,但這個擁抱,她十分反感。

屋里還有不少人,有男有女,都比他們的歲數要大,桌上擺著酒,喬森帶她走進房間,不管是誰用過的酒杯,就倒了杯酒痛飲半杯,然後交給薩拉,猶豫過後,她還是喝了進去。

這里沒有好人,薩拉清楚,但她並不怕,因為她的父親是這個街區最壞的人,即便他死了,他的名號在這兒,沒人敢拿她怎么樣。

果不其然,很快,有人便認出了她,臉色有些不太好的拉過剛才那個中東人去了一邊不知道說些什么,隨後,喬森也被叫了過去,當他們回來的時候,動作和語氣已經客氣了許多,沒有那么的自來熟了。

喬森表現的不是很自然,坐在破舊的沙發上,手指一直扣著已經破裂的沙發表皮,他們拿出了所謂的狠貨,各自點上談天說地,吹著牛·逼,但他們卻沒有給上薩拉一根,因為這些狠貨都是奧維拉放出來的,給家族血親玩這個,而且還是個十來歲的女孩,純粹嫌命太長。

她只喝酒,這些人也只同意她喝酒,或許換做其他女孩來到這兒,就別想保留某樣東西回到家中,他們的辦法有很多,足以輕易使女孩誤入歧途,但她不一樣。

沒人勸酒,她也喝的很少,因為再過幾個小時邦尼就會來接她,她不能露出馬腳讓邦尼察覺到她逃了課,基本上九分果汁,一分酒水,她來這兒,不是為了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然後被一群臟兮兮的大漢上下其手的,她什么都懂,所以敢隨便跟人走,她來,只不過是想找人聊聊天,借著酒精,抒發抒發感情,僅此而已。

慢慢的,他們也適應了薩拉的存在,並且明白薩拉絕不是一個被安德魯保護的很好的乖乖女,所以,他們開始放肆起來,就像往常的派對氣氛一樣,但放肆的目標絕不是薩拉就對了。

喬森坐在薩拉的旁邊,直到一個多小時後才徹底放松下來,他跟薩拉談了很多,多數都是學校里的事,包括他為什么在學校里沒朋友是因為學校里大部分都是小屁孩,除了打鬧玩耍就剩下滿腦子的青春期荷爾蒙,而他不一樣,則需要討生活。

他是出來混的,即便混的不好,是最底層的小人物,也不是學校里那群生活在性·幻想中的白痴少年少女可以交際的對象。

又是對薩拉表達他的羨艷,他說他想加入卡莫拉,這樣就會有大錢賺,他崇拜安德魯,因為在他的世界中,這就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即便是死了,即便是被人拿槍打的身體破破爛爛橫屍街頭,這也是少年想要追逐的生活,他要成為大人物,對此,薩拉沒有做任何評價。

時間到,她准備離開了,由那個胡子中東佬護送著離開。

「沒關系,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們玩你們的。」

「得了吧,你要是出點什么問題,奧維拉肯定會宰了我。」

她其實很想說,奧維拉和她的父親並非像想象中那么友誼深厚,畢竟他的葬禮奧維拉都沒有到場,但想到當時在場的還有不少警察,也就保持了沉默,接受了胡子佬的好意,送回到了學校門口。

這一切都很順利,並未被邦尼察覺,但薩拉清楚,這是出於邦尼對自己的信任,他在相信著,自己不會再和那些混混再有什么交集,但她注定令邦尼失望了,她很孤獨,她需要朋友,而她的好友列表中,至今仍未存在一個善良的孩子。

……

周末,與喬森的一次游玩,沒有其他人參加。

或許是那些能跟喬森玩到一起的人渣始終明白他們兩個到底是未成年人,所以在離開那間破舊房屋後,那些已經成年的人不會經常參加由喬森或者薩拉舉行的活動,對於他們而言,與小孩子們一同玩耍被別人見到是一件非常羞恥的事情。

他們的童年和幼稚的想法被困在了那間老房子里,永遠不可能出來,當他們走出房門時,只會是裝腔作勢,逞凶耍狠的地痞流氓。

告別邦尼,她將自己打扮成熟出門,對此邦尼並未阻攔,和朋友們玩耍,在童年意義中的占比遠大於看不完的書籍和寫不完的習題,這就是快樂教育,快樂為主,只是薩拉也並未告訴邦尼,今天的玩伴,只有一個大她兩歲的男孩。

乘坐公交,轉站到喬森附近的街區,下車後不久有不少人帶著異樣的眼光上前搭訕,有單純以騷擾女性為樂的混球,也有一些是色·情雜志和黃·色錄像制片廠的皮條客打算從薩拉身上賺到一筆中介費。

底層街區出身的女孩在發育後會有很大一部分會去從事色·情產業,畢竟有錢人家的孩子可不會去干這個,可市場畢竟在這里,有大量的消費者會為了這些東西買單,自然就會有人去做。

而招納艷星的絕佳地點便是低收入街區和移民街區,除此之外,最大的錄像帶女主角渠道便是偷渡被騙的異國女孩,這種臟活自然少不了黑手黨的身影,雖然安德魯做的並不是這個,但很明顯,情·色服務這么一塊大蛋糕自然也少不了卡莫拉的參與。

貧民窟女孩和偷渡客,是從事色·情服務女性的最大來源,占據了市場女性份額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老爹是幫派成員,街區有不少姐姐也憑借這事兒賺錢,薩拉自然也會懂得其中的一些彎彎繞繞,看多了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孩凄慘的回到家鄉,她從小就懂得了面對這種人該如何保護自己。

不去和他對話,一句話都不要跟他們這些皮條客說,哪怕你說的是一句拒絕,甚至是罵人的話,這些臉皮比城牆還厚的皮條客癮君子都會繼續喋喋不休的跟你攀談,企圖在你嚴防死守的心理防線內突破一絲絲裂縫。

更不要以自己還未成年作為理由去回絕對方,他要是知道你還是個孩子就會更加變本加厲,即便這不合法,但現在這世道,煉銅的渣滓不要太多,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價值遠比一個普通的成年女人更值錢,年齡越小,長相越甜美就越值錢。

皮條客的攀談一直到喬森找上門後才結束,面對這個面孔囂張,並且手一直插兜的小子,骨瘦如柴的皮條客很難再鼓起勇氣繼續對薩拉進行騷擾,只能尷尬的笑笑,滑稽的做一個紳士禮後匆匆離去。

「你該直接扁他的,就他這個病懨懨的樣子,你又不是打不過。」

「走吧,別說廢話了。」

沒有搭理凈出餿主意的喬森,她率先扭頭朝著另外一輛公交站的方向走去,喬森看著皮條客匆匆離去的身影,抿了一口唾沫落在地上,緊了緊挎包,跟上了薩拉的腳步,兩人今天的目的地,是全市唯一一家水族館,一家已經開了幾十年的水族館。

安德魯從未帶薩拉去過水族館,他總是盡量避免與家人同行,而薩拉的母親則總是許諾薩拉,答應帶她去水族館看海豚,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因為母親總會在該去水族館的那天發現一些比去水族館更重要的事情。

而喬森這么多年來,水族館這個詞匯就從沒有在他的生活用語里出現過,甚至那一抹迷人的深藍色,在他匱乏的精神世界中都從未出現過。

於是在一場閑聊中,薩拉將這件耿耿於懷多年的心事以抱怨的方式說出來後,得到了喬森的附和,他有很多想看的美景,有很多想去的地方,雖然水族館並未在其中。

但水族館這個從未被加入過他必去選項的地方,卻在薩拉開口的一瞬間被他列為了人生最想去的第一目標。

……

哪怕是世界上最破敗的城市,依舊會有富人存在,而水族館就位於這座城市的一條富人街區和幾條中產街區附近。

映入眼簾的街景便的繁華起來,街道上巡邏的警察數量也開始增多,這輛破舊的公交也即將到達終點,而他們兩個也是這輛車上唯二的乘客,像是在告知二人,這是他們不應該來的地方。

有色人種的數量逐漸減少,道路的衛生條件也在逐漸變好,路邊的人流量也開始密集起來,不像是薩拉或喬森所在的街區那樣即便是白天,除了流浪漢和混混以外也極少有人在大街上逗留。

今天有球賽,城市的小球隊依舊有不少的支持者穿著主隊球衣在街邊閑逛,路邊的商家也將餐桌擺放在路邊,不像薩拉家附近那樣即便是超市都需要安裝防彈玻璃和鐵窗。

即便是在公交里,兩人也能聞到甜品的香氣,在薩拉這個年齡,面對甜膩膩的香氣,很難保持視線不會受到鼻腔嗅到的香味引誘。

她將雙手插在兜里,毛線帽下黑色長發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膚在面部沒有表情時總會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但目光卻與室外餐桌上的那塊蛋糕糾纏,眼看著叉子刺進柔軟的蛋糕胚內部,她不是沒吃過蛋糕,也不是最近沒有吃蛋糕,只是這塊蛋糕的賣相,比她常吃的要精致許多,對於精致的甜點,女生總是能很輕易的幻想出它可口的味道。

忽然,窗外有龐然大物將車窗遮擋,藍白色塗裝的豪華大巴與自身乘坐的破舊公交停在同一路口等待路燈變色,對面車窗有金發男孩額頭貼著玻璃向外張望,恰好與她四目相對。

過耳的金色長發在陽光下反射著光,五官立體的英俊男生身穿藍白筆挺西裝校服,友善的笑著與她揮了揮手,她沒回應,表情依舊冷淡,只是垂下頭,用長發遮擋住了面容,伸手輕輕擺弄了下塞在耳朵里的硬耳耳機,在數碼產品飛速更新換代的今天,她那老舊的索尼磁帶隨身聽依舊放著她最喜歡的歌。

看樣子應該是學校組織的旅游,她並沒有與對方結識的想法,目光轉向一側,不再將視線的焦點放在對面這些家庭環境優越的少年們,反倒是喬森嗤了一聲後,動作有些不自在,扭過頭看向另一邊的車窗。

這是發自內心的嫉妒,是無法改變生活後的無力仇視,每當這些人出現在身邊時,都會把困苦之人的目光吸引過去,隨後像是直視太陽般的迅速閃躲,仿佛是怕見的太久,會留下酸澀的淚。

變綠燈後,大巴起步更快,在下一個路口時,已經不能再見大巴的身影,剩下的幾站,兩人話少了些,不再對那些沒見過,或者沒體驗過的事物評頭論足。

因為就在剛剛與富家子大巴相聚那短短一分鍾,從他們眼中透露出的那種習以為常的平靜,讓兩人意識到了,剛才的那些談論到底有多土老帽。

到站,下車,步行一公里,到達目標地點,兩人按照提前制定好的計劃,順利的站在水族館門口,只是令兩人有些不適的是,那輛嶄新的大巴也停在這里。

估計他們早已經進了館內,車內只有司機在駕駛位上呼呼大睡,呼嚕聲大到隔著車門都聽的清楚,有冒失鬼沒有關上車玻璃,半截書包背帶半掛在外面,喬森目光逐漸轉向了背帶,卻被薩拉使勁拍了一下後背。

「別想著干壞事。」

「就算我不碰,十分鍾之內也會丟。」

「那也不該是我們拿。」

薩拉那么正義么?當然不是,換做任何一個貧民窟的孩子,見到這種好事都會選擇立即下手,免得錯過小賺一筆的最佳時機,薩拉也同樣如此,這時的制止,多數是出於對這繁華地帶的敬畏,以及盡力想去融入這片和諧。

喬森克制著本能,緩緩縮手放進褲兜,咬了咬下嘴唇,扭頭看了一眼薩拉。

「萬一里面有幾百塊呢?」

「誰會給小孩子這么多錢?」

「也是……」

其實幾塊錢也至於讓他下手了,只是喬森心里多少也有些打鼓,聽薩拉給了個台階,悻悻的收了手,去到一旁等待薩拉換票回來。

……

這是一片藍色的夢幻之地,即便已經是許多年前就開始營業的水族館,館內設施已顯得有些破舊,可對於兩個從未踏足過任何游樂場所的少年而言,眼前所見還是過於夢幻。

色彩艷麗的龐大魚群從頭頂游過時,使少年腦中對於美的概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原本對於美的土氣認知逐漸被更為絢爛壯闊的畫面所取代,這便是眼界的提升,即便是設備陳舊的水族館,對於二人來說也像是走入了未來世界,替換了腦海中僅靠圖片獲取的淺薄信息,也難免會讓人產生要有錢,要看比這更美的畫面的貪欲,即便是成年人也會如此,更不要提兩個孩子。

「還要走嗎?」

喬森被眼前的藍所吸引,目光隨著游動的小鯊魚移動,但剛才的爭論在他心里仍然有所芥蒂,為了爭口氣,他反問薩拉,而薩拉看著這一切,說不出話來。

從小的夢,今天圓了,這種認知上的虛幻感與眼球所帶來的真實產生了極為激烈的沖突,她忽然想要落淚,並非為了眼前的美景,而是為了那個曾經許諾過自己無數遍,要帶自己來圓這場夢的母親。

母親食言了,或許未來再也沒有相見的可能,遺憾與憎恨的不斷交織,又與前往水族館的路上所見的一切結合,她至今不能理解為何母親會拋下她不管,但她大致理解了一個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的女人要帶著同樣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的女兒前去游樂場的不安。

那種將會變成提線木偶的不安。

他們看的入神,步伐逐漸緩慢,不大的場地卻花費他們三個小時的時間去觀賞,恨不得記下每一條魚的特征與名字,直到離開水族館時,才還回味著剛才那一抹美妙的藍色。

准備返程時,卻發現那輛大巴車還停在門口,還有一輛警車停在一邊,帶隊的老師與學生一同向警察說著什么。

「果然丟了啊。」

想起背帶漏在外面的書包,薩拉並不覺得奇怪,在她的認知里,這種情況下東西還在才是奇怪,卻沒想到衣袖被喬森拉起,一聲輕飄飄的話語也落入了薩拉的耳中。

「快點走。」

她瞬間頭皮一緊,臉上雖然還強裝著淡定,腳步卻與喬森步調一致,他最終還是沒能禁得起誘惑,動了人家的東西。

兩人與大巴的距離不近,並沒有吸引到旁人的注意力,很輕松的繞到了水族館的另外一側,這時兩人的心才放了下來,她有些惱怒的甩開喬森的手,質問著:「你瘋了?我不是說過了不要去拿么?」

「放心,我全程背對著攝像頭,三十秒不到就解決了。」

「你知道有攝像頭還敢去拿?」

「薩拉,你看……」

他從包里掏出了一卷紙鈔,在薩拉的面前晃了晃,又飛快的藏進了包里,向四周打量了起來,這卷鈔票都是散鈔,面額不大,可即便這樣,也夠讓薩拉吃驚了,哪怕卷在里面的紙鈔面額更小,二百塊也是打不住的,這對於二人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筆巨款,瞬間讓薩拉打消了火氣。

「一共有多少?」

「不到五百,里面還卷了幾張整鈔,看樣子也是個愛存錢的家伙。」

他在廁所里已經數了好多遍,哪張票子缺了個角他都記得清楚,只是出於面子,讓自己顯得不是那么激動,他並沒給薩拉報出一個准確的數字。

「這么多?一個孩子手里的現金?」

今天的所見所聞讓她長了見識,但這件事無疑是讓她最為驚訝的,邦尼從不虧待她,一天給她三五塊錢也算不少了,起碼在學校的那群孩子中手頭算是比較寬裕,餓的時候能買片披薩喝杯飲料之類的,更多的學生手里是一分錢零花錢都沒有的,畢竟父母都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不靠撿、偷、搶這三種經濟來源,學校里的孩子兜里永遠比臉干凈,這也是為什么貧民窟有那么多少年罪犯的原因。

「有你一份。」

「算了,我不要。」

倒不是嫌棄這錢來源不干凈,只是一碼歸一碼,什么都沒干就分了筆票子是在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搖了搖頭,便轉身離開,留喬森在原地愣了一會,才快步跟上。

等待返程的公交,喬森說要上個廁所,她依著公交車站牌,在金色的光芒下,望著那些因主隊勝利而喜悅歡呼一同大合唱的球迷出神。

孩子們被父輩抗在的肩頭,笑聲清脆,傳入了她的耳朵,母親拎著孩子的用品輕輕托著孩子的後背一同歌唱,這是她從未感受過的幸福人生,她看著,不禁有些出神,直到一只纖細卻粗糙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什么呢?」

「沒。」

她搖了搖頭,雙手插進上衣口袋,坐在車站前長椅上,雙腿伸直交叉,腳跟立於地面左右擺動,腦袋靠著廣告板,目光仍直視前方,卻忽然被一方形的紙盒擋住了目光。

喬森沒說話,她也沒有,只是接過了紙盒,打開後,是草莓奶油蛋糕,很小一塊,只有拳頭大小,即便是想誇贊一下,也只能說是小巧精致。

叉子貼在紙盒上,她小心的取下來,生怕收不住力剮蹭到了這精致的小點心,蛋糕只有在真正要吃它時對其進行破壞才是神聖的,意外的破壞造型是對這神聖的褻瀆。

在吃之前,她靠近蛋糕嗅了嗅,動物奶油的味兒要比植物奶油正很多,這是她從未聞到過的香氣,叉子毫不費力的刺穿胚子,像是打開了某種帶有致命誘惑的魔盒,香味擴散,連站在一旁的喬森都聞的清晰。

他扭過頭,故意不去看薩拉,南美人與歐洲人一樣無法拒絕甜食的誘惑,他不停分泌的口水也在透露著對於高級甜點口感的好奇。

叉子伸過來到喬森的嘴邊,奶油蛋糕上還叉著那塊最紅的草莓,他看向薩拉,她沒說話,也沒笑容,只是低頭擺弄著插著隨身聽的凌亂耳機。

他有些臉紅,默默坐在薩拉身邊,身形有些僵硬,梗著脖子輕輕張嘴含下蛋糕,而後不敢看她,目光隨著球迷移動。

甜的,很甜,比想象中要甜的多。

公交到了,仍然是靠著車窗的位置,當黃昏的光照在身上時,二人如同那歡呼雀躍的球迷一樣,如同街邊每個充滿笑容的人一樣,沒有了來時的戾氣,像是從怨氣中解脫的鬼,融入到了這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之中。

……

「怎么樣?玩的開心嗎?」

「還不錯。」

到家時,邦尼正在廚房忙著,她扔下包,跳起來摔在沙發上,手背摸向額頭,還帶有些許的高溫,臉倒是不那么紅了,她翻起坐起,靠著沙發椅背,看著忙碌的邦尼,笑容怎么都難以收斂起來。

手上的打蛋器還在不停攪拌,邦尼看著滿臉莫名其妙笑容的薩拉,有些納悶的伸出頭也看了看鏡子,確認了自己臉上沒有東西,好奇的問了一句。

「笑什么?」

懷春的少女總是難掩心中喜事,總是會在有關於這種問題上,被問到時控制不住笑容,她也如此,臉上的笑容又放大了些,脆生生的笑容像是只狡猾的小狐狸,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看著邦尼,又緩緩的躺倒在沙發上。

作為過來幾十年的的過來人,薩拉這明顯不正常的狀態讓他很快便意識到了什么,瞬間板起了臉,放下手中攪拌的蛋液,大步走向沙發,站在沙發椅背後彎腰瞪著薩拉的臉,希望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些更明顯的痕跡。

「你干什么?嚇我一跳。」

她嗔怪著抬起大腿,腳丫蹬向邦尼的臉,卻被他隨手揮開,見他如此嚴肅,薩拉有些心慌的轉過身,將腦袋埋在了兩個靠枕中間。

「你戀愛了?」

「才沒有,你瞎想什么?」

「我警告你薩拉,談戀愛不是你現在應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