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朝臣,都把昨夜趕出來的奏章念了一遍。
從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表示自己的痛徹肺腑,七百二十度表示對強忍的憤怒。
最後站在東方文明的高度上,徹底鄙夷了羌人的野蠻。
有些演技過火的,已經開始吐血。
開始昏厥了!
旁邊的人都看不過去了。
你現在就開始演昏厥,演吐血?
那接下來該怎么辦啊?
聖廟被燒,接下來起碼還要憤慨十幾天呢。
還要演十幾天呢。
你現在就把絕招拿出來,那最後幾天莫非你一頭撞死,為聖人鳴不平?
好了,好了。
火候差不多了。
接下來該干正事了。
太子和三王子雙方的官員開始醞釀。
他們決定順從君意,表面噴羌國,實際直指蘇氏。
陛下要對蘇氏放血,那我們就做陛下的刀。
國君淡淡道:「事情已經發生了,諸卿議一議,接下來怎么辦?」
然後,他往後微微一躺,發出了信號。
你們可以開始了!
懂得寡人心意的人,你們可以開始開刀了。
誰先開始呢?
太子一系先來?還是三王子一系先來?
不行,要一起來!
然後,兩個派系的官員仿佛商量好了一般,直接就要走出來,彈劾蘇氏。
然而還有人比他們更快。
鎮遠侯,樞密院副使蘇難。
他老邁的身軀此時尤其快,直接撲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臣有罪,臣有罪!」
「陛下,羌人使團在國都橫沖直撞,我蘇氏派人陪同監視,卻未能阻止他們焚燒聖廟。」
「所有之罪過,都在於臣。」
「請陛下降罪!」
「臣,願乞骸骨,辭去所有官職,告老還鄉!」
這話一出!
國君身體微微一顫。
娘了個屁!
老家伙,奸詐如鬼的老家伙。
果然滑不留手啊。
沒等你們攻擊,我蘇難把所有罪名都認下來了,而且還直接辭官。
你這是什么意思?
要挾我嗎?
國君是要開刀放你的血,不是要你辭官。
南毆國之戰沒有結束,羌國那邊就不能亂動,你蘇難怎么能辭官?
現在,我反而還要來安慰挽留你!
國君起身,親自走了下來,將蘇難攙扶起來,親熱道:「愛卿言重了,你乃國之棟梁,寡人身邊可離不開你。」
這攙扶得不簡單,
蘇難渾身顫抖得厲害,仿佛隨時都要倒下去。
這個世界真是見了鬼了。
國君拼命扮年輕,蘇難拼命扮老。
兩人明明只相差十來歲,結果卻仿佛爺爺和孫子輩。
你倆都過份了啊。
頓時間,太子和三王子兩方人馬,偃旗息鼓。
還彈劾個屁啊。
人家都全部認罪,連辭官都說出來了。
你再彈劾,是要逼死老臣嗎?
國君心中無奈道:「蘇卿,一直以來,你都在抵御羌國的最前方,論治羌,朝野無人能及!此事該如何辦,寡人想要聽聽你的意見。」
國君又將皮球提到蘇難腳下。
你主動認罪,還上演辭官,確實擋住了所有人的攻擊。
但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蘇難侯爵道:「所有焚燒聖廟的羌國使團,必須殺,不殺不足於平民憤。」
這話一出,所有人一顫。
別看他們剛才喊打喊殺的。
又是臣願意提著三尺劍,殺向羌國。
又是臣願意一頭撞死在雪山神廟之前。
但是真正落到實處的話,他們是半句都不會說的。
比如說,殺羌國使者。
羌國就是一個神經病,懟天懟地懟空氣的。
你若殺了他們的使者,羌王一定不死不休,一定會瘋狂報復。
到那個時候,引起戰端,誰承擔得起責任啊?
這個世界,喊打喊殺越大聲就越是打不起來。
真正要打的,都是無聲無息,猛地一刀扎進去。
日本偷襲珍珠港。
德國突襲波蘭。
鬼子殺入東三省。
那一次不是突然而又凶猛。
聖廟被燒,越國君臣為何要上演幾天大戲,拼命喊打喊殺。
那就是為了讓天下人看到,我們不是無動於衷啊。
喊殺,就是為了不殺。
國君聽到蘇難的話,不由得一愕。
沒想到你蘇難說出的第一句,就是干貨啊。
國君道:「殺了羌國使團,會不會引起戰端?」
蘇難侯爵道:「我蘇氏家族願意為陛下守住邊疆,願意抵擋羌國兵鋒。」
國君眼睛一眯。
這話要聽其骨,不能聽其皮。
蘇難出兵,擋住羌國兵鋒?
別開玩笑了,你們兩家好得都穿一條褲子了。
國君道:「蘇氏的兵馬,擋得住羌國?」
蘇難道:「精忠報國,死而後已。」
靠,你可別辱沒了這個詞,你可別辱沒了我們大英雄岳王爺啊。
蘇難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蘇氏家族願意出血,平息羌王的憤怒。
至於出多少血?付出多大代價?
那就是我們蘇氏的事情了。
陛下您盡管放心殺這十幾個使臣,給天下一個交代。
剩下的就由我們蘇氏兜著。
關鍵時刻,蘇難還是很光棍的。
沒有討價還價,直接在關鍵處止損,不讓國君開刀放血。
但是,國君不想就這么算了啊。
國君淡淡道:「羌人毀我聖廟,那就是毀我信仰,意圖顛覆祖宗神器,僅僅殺幾個使臣是不夠的吧。」
蘇難侯爵道:「國君可派遣一使,帶著羌國使團的人頭出使羌國,斥責羌王,命令其上國書向陛下請罪。」
「不僅如此,還要羌國派出人手,出資修復國都聖廟,並在羌國也修建一座聖廟。讓聖人光輝,恩澤蠻域。如此一來,方不失我越國威嚴。聖人在天,也能平息怒焰。」
這話一出,眾人贊嘆。
但心中卻是覺得荒謬。
你殺了羌國的使團,羌王一定怒火沖天,直接就率兵殺過來,瘋狂騷擾襲擊你的邊境。
你還向讓羌王認罪,還想讓他在羌國境內修建聖廟?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就算在夢里,這種事情也不會發生。
羌國蠻橫,誰都敢揍。
那簡直就是,誰敢罵我我揍誰。
這百年來,它跟鄰國每一家都干過仗。
你想要派使者去羌國斥責羌王,還帶著使團的腦袋,還要人建聖廟?
你這使者剛剛踏入羌國領地,就直接被大卸八塊,煮了吃掉。
國君立刻感覺到了蘇難的殺意。
果然,蘇難再一次跪下道:「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怨!金氏家族乃我姻親,沈浪此子才華橫溢,在怒潮城一戰中充分表現出其覆雨翻雲之能力。老臣舉薦沈浪為越國使者,代表國君出使羌國,斥責羌王,修建聖廟,還我越國尊嚴。」
這話一出。
所有人內心驚呼。
姜還是老大辣啊!
蘇難侯爵,殺人於無形啊。
昨天沈浪剛剛得罪了蘇氏,今日蘇難侯爵就要名正言順,置你於死地。
你金氏和蘇氏家族,竟然是如此不共戴天了嗎?雙反都要弄死對方?
而國君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一場巔峰對決。
在棋盤上。
沈浪和蘇難已經你來我往,不死不休。
真正的巔峰對決。
真是好快啊!
說要滅蘇氏全族,剛進國都就動手。
一開戰,就要你死我活。
蘇難也快,反手就是致命一殺!
蘇難這一開頭後。
頓時,所有中立派系的官員,全部出列。
御史大夫王承惆出列道:「臣附議,舉薦沈浪出使羌國。」
戶部尚書出列:「臣附議,舉薦沈浪出使羌國!」
「臣附議!」
「臣附議!」
幾十名官員,紛紛出列。
太子眼睛一眯。
沈浪此子,他視如眼中釘,肉中刺。
能夠借機除掉他,何樂不為?
於是,太子一系官員也紛紛出列。
「臣附議!」
「臣附議!」
最後,三王子一系官員也全部出列。
「臣附議,舉薦沈浪出使羌國,斥責羌王,修建聖廟,挽回我國之尊嚴。」
這畫面,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所有人佩服。
蘇南侯爵,這才是真正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啊!
國君很憤怒!
這就是蘇難,依舊那么難搞。
老狐狸,老毒蛇。
一時間,他竟然和沈浪頗有同仇敵愾之心。
「寡人知道了,此事寡人會有定奪!」
「諸卿可還有事,有事上本,無事退朝!「
退朝!
…………
回到書房後!
國君寧元憲覺得有些疲憊和憤怒。
今日朝會,局面並沒有完全在他掌握之中。
這種感覺很不好。
進入書房後,沈浪沒有跪,反而和寧焱在說說笑笑,親密無間。
國君面色一寒,厲聲道:「男女授受不親,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沈浪,你這一出玩砸了,蘇難侯爵在朝堂致命反擊,排山倒海一般要置你於死地。
而就在此時,旁邊小宦官跪下道:「陛下,陛下!這沈浪剛才不斷調戲寧焱公主,而且還出手輕薄,毫無廉恥之心啊!」
此時,國君再也忍不住。
他直接厲聲喝道:「拉下去,打殺了。」
小宦官大喜道:「聽到了沒有,來人啊,把沈浪拉下去打殺了。」
老宦官心中默念一聲:蠢貨,馬上要死了還這么蠢!
國君厲聲指向這個小宦官道:「把這個孽畜拉出去,活生生杖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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