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太尉,鎮西大都督,鎮西侯種堯親自出迎幾百里,率領八千大軍保護國君。
「種堯兄,我們大概十幾年沒有見了吧。」國君緩緩道。
種堯坐在馬車內,身體微微前傾表示恭敬道:「臣惶恐。」
作為越國軍方巨頭,他整整十幾年沒有進國都拜見君王,確實非常失禮。
而寧元憲能夠容忍對方這等行為,也能稱得上相忍為國。
種堯當年支持的是寧元武,他本身也喜歡寧元武這種英姿勃發的君主,寧元憲這人才陰柔了。
但是這些年,種堯盡管和國君私交不好,但對國君的每一道旨意,他算是執行得非常到位的。
寧元憲道:「邊境會獵之後,萬一南方有變,楚國大局進攻,能擋得住嗎?」
種堯道:「臣當竭盡全力。」
寧元憲點了點頭道:「這次師師在國都受了傷,是我照顧不周,要向你致歉的。」
種堯道:「臣不敢。」
然後,兩個人陷入了沉寂。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雙方誰都不喜歡對方,待在一起確實難受。
種堯大概還在腹誹,這次邊境會獵擺明是給楚國送肉,國君你還來做什么?
你這一來,害得我要千里迢迢出迎護送,反而影響我的正常軍務。
種堯是有資格鄙夷國君的。
這些年為了牽制和監督他種堯,國君派來了心腹鄭陀。
結果呢?
鄭陀自己叛亂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難為你寧元憲唾面自干。
「行了,寡人乏了。」寧元憲揮了揮手。
種堯起身:「臣告退!」
然後,他離開了國君的馬車,回到大軍之中。
從這一天起,種堯履行防衛國君的任務算得上是矜矜業業,但是再也沒有來和國君私下會面。
寧元憲朝著黎隼笑道:「卞逍傲,種堯也傲。但是卞逍的傲是獨善其身、不善言辭,而種堯之傲是真的傲,又不是真的。」
黎隼微微一笑。
認同國君的話。
種堯之傲,首先在於自負。
哪怕面對國君,也表現的絕對不卑不亢。
面對同僚時時刻刻都要壓人一頭。
但真正驕傲的人,應該是不屑討好巴結任何人的。
就如同沈浪一樣,他只巴結在乎的人,比如他娘子,他岳母,對這個國君他都不怎么巴結的。
而種堯你若真的傲,為何還要和大炎帝國王族聯姻?
可見你心中還是分了三六九等。
………………
整整走了十幾天時間!
大軍終於到了楚越邊境!
畢竟是四個月前就約定好的邊境會獵,行營已經完全搭建完畢。
九十級的高台,也已經搭建完畢了。
邊境獵場,旌旗招展。
寧元憲隨同幾十名官員,上百名宦官,上百名宮女,加上種堯的護衛大軍,總共一萬多人。
仿佛為了表示比較低的姿態,寧元憲提前三日趕到。
楚王覺得是勝利者,表現得非常矜持,寧元憲到邊境的時候,他還沒有來。
寧元憲趕到邊境後的第二天。
各國使臣,紛紛到來!
吳國,新乾國,梁國,晉國等等,幾百名使臣到場。
然後是大炎帝國使團到來,為首的便是大炎帝國廉親王。
大炎帝國使團,不僅僅是這次邊境會獵的旁觀者,而且還是見證者,裁決者。
大炎帝國廉親王和寧元憲曾經是兒女親家,關系密切。
兩人進行了兩個時辰的會談。
交談的內容和邊境會獵無關,因為在廉親王看來這次越國必輸無疑,就沒有必要談起了。
兩人聊的都是矜君。
「帝國對矜君的態度非常曖昧,他頗有一批支持者。」廉親王道。
寧元憲道:「可是矜君和大劫寺糾纏不清,皇帝陛下不是最反感大劫寺的么?」
廉親王道:「可是很多人覺得,矜君一旦統一了沙蠻族,一定會進行王化,屆時我大炎王朝的疆土將再一次南擴幾千里。」
寧元憲心中冷笑,大炎帝國大概是不希望南方出現真正的霸主,越是四分五裂越好吧。
矜君作為一個攪局者,對帝國的利益再符合不過了。
「所以越王你要做好思想准備,萬一矜君統一了沙蠻族,上表皇帝陛下的時候,帝國可能真的會承認他的國度,甚至對他進行冊封。」廉親王道:「還有這次邊境會獵,楚王的胃口大概也不會滿足的,越王你……」
他本來想說寧元憲這次邊境會獵有些不智,但想了想這些話還是不適合說出來。
他和寧元憲雖然曾經是兒女親家,而且也是好友。
但畢竟他是帝國親王,而寧元憲是越國之王。
離開的時候,廉親王還是說了出來。
「越王啊,這次邊境會獵輸了,你是不是要將寧政和沈浪流放掉?」
寧元憲點頭道:「當然如此!」
廉親王道:「流放好,流放好,既然流放了那就不要再召回來了,帝國有很多人不喜歡沈浪,很看不慣。」
寧元憲笑道:「多謝王兄好意。」
但是他心中卻冷笑。
你們大炎帝國看得慣誰?
若非矜君所作所為符合你們的利益,你們也看不慣矜君。
總之,你們就是看不慣任何尤其出色的天才,你們最喜歡的就是循規蹈矩之輩。
最好所有人都在你們大炎帝國的條條框框下蠕行,千萬不要有什么逾越之舉。
……………………
距離邊境會獵還有一天的時候。
楚王終於姍姍來遲。
作為勝利者,他必須要矜持啊。
雖然在場有帝國廉親王在,但楚王年紀更大,資格更老,讓廉親王等一等也沒有什么。
當天晚上。
廉親王做東,找到兩位大王。
楚王見到寧元憲如此老邁不堪的樣子,心中頓時大喜。
而且他還注意到,寧元憲一直用左手,右手鮮有拿出來。
很顯然是右手行動不便。
中風者最容易半身不遂了。
頓時,楚王目光無比關切道:「元憲吾弟,幾年不見,氣色還好。」
寧元憲緩慢道:「王兄真是見笑了,我比王兄小了十幾歲,但是看上去竟然比王兄還要老邁,真是造化弄人。」
楚王嘆息道:「我們都是老家伙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不過我倒是羨慕你啊,有幾個那么出色的兒子,不像我這個太子,不成器的很。太子,還不來拜見兩位叔父?」
楚國太子出列,躬身道:「拜見廉親王叔父,拜見越王叔父。」
楚王這話也是在諷刺越王。
曾經你寧元憲威風八面,而一旦病倒了,連兩個野心勃勃的兒子都壓不住了。如今你越國內的奪嫡之爭愈演愈烈,倒要看看你怎么辦?真是玩火自焚啊。
而我楚國就沒有這樣的擔憂了,太子之位穩固無比。
寧元憲道:「楚國太子真是英姿勃勃,讓人喜愛。」
然後,他也不介紹寧政。
寧政就一個人默默跪座在一邊,仿佛隱形人一般。
楚國太子道:「這位是越王的哪一位麒麟?」
他問得非常親近,但卻算是一種譏諷了。
寧政從來都沒有露面過,所以作為越王的兒子,幾乎無人認識。
寧元憲垂首不語,依舊沒有向人介紹寧政的意思。
寧政上前躬身拜下道:「拜見廉親王,拜見楚王,拜見楚太子,在下寧政。」
廉親王點了點頭,表示回禮。
楚王就仿佛沒有聽到,楚國太子端起酒杯示意一下。
然後,寧政再一次作為透明人。
半個時辰後!
整場酒宴不歡而散。
整場宴會,寧元憲徹底演繹了一個落寞者,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
而楚王不時發出豪邁大笑的聲音,連著喝了好幾杯酒,也將一個勝利者演繹得淋漓盡致。
………………
次日一早!
三王祭天!
天公作美,今日天氣非常好。
非常適合邊境會獵。
然後,廉親王再一次誦讀邊境會獵具體條款。
「越王,你確定出動兩千軍隊?」
「楚王,你確定出動五千軍隊?」
兩位大王點頭。
「輸者,公開賠禮道歉,割讓邊境二十里,二十三堡壘,賠款八十萬金幣?」
兩位大王再一次確認。
諸國使臣盡管已經知道這次邊境會獵的具體內容,但再一次聽到還是覺得非常荒謬。
越國這割肉放血也太明顯了啊。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坐車來的軍隊,不穿鎧甲,不拿兵器,連路都走不動了么。
真是虧得沈浪能夠找到這兩千個毫無價值的廢物做炮灰啊。
「如此,楚越兩位君王,邊境會獵正式開始!」
「天下見證!」
上千名各國使臣,紛紛在高台就坐,見證這一次邊境會獵。
上一次寧元憲和吳王的邊境會獵,也是這樣的。
楚王見到自己這一方軍容英姿勃發,殺氣騰騰。
頓時他心中豪邁,大笑道:「越王賢弟,聽說你一貫來擅長對弈,這次會獵,不如先來一場棋局如何?」
這話一出,眾人不由得驚訝。
越王擅長對弈,但沒有聽說楚王也好此道啊。
寧元憲穿著厚厚的棉服,微微皺眉道:「王兄,這次邊境會獵上,沒有文獵啊。」
楚王笑道:「兩軍廝殺對壘,需要時間准備,這閑著也是閑著,我聽說賢弟是大國手,就讓我們墊一墊場子,免得諸君等待得太過於無聊了。」
邊境會獵墊場也很正常的,寧元憲就最喜歡下棋博弈。
寧元憲道:「可是我身體有些不適,不如就此作罷。」
這態度仿佛徹底自暴自棄,恨不得立刻結束邊境會獵,結束羞辱,返回國內。
楚王道:「不急不急,越王賢弟的棋藝超過我何止十倍?你定是必贏的,我最近得到了一個殘局,找遍了楚國境內所有的圍棋高手,竟然沒有一人能夠破解,我想到越王賢弟是國手啊,我這便向你請教了!」
然後,楚王大聲道:「擺局!」
頓時,一個棋局出現在了寧元憲的面前。
另外一個巨大的棋盤出現在場地中央,足足有幾十米大小。
上面的每一個棋子,都巨大無比,使得在場的上千名多國使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越王寧元憲只看了一眼,便頭皮發麻。
這是天殘局,他根本解不了的,已經試過好幾年了。
而在場的多國使臣也不由得心中腹誹。
楚王你真是得勢不饒人。
不但要在軍戰上碾壓屠殺越國。
而且還要在文獵上欺辱越王?
這天殘局太有名了。
在場幾乎每一個圍棋愛好者都嘗試解過,但完全無解的。
楚王躬身道:「越王賢弟,我這是真心向你請教的啊。這次對弈,完全不影響邊境會獵輸贏,我執黑子,你執白子。若越王賢弟你能贏我,幫我破解這個殘局,我親自為你擊缶如何?」
楚國太子道:「若越王陛下不能破解,那也請您為我父王擊缶。」
寧元憲心中無奈。
他要是能解的話,幾年前就解了,何必等到現在。
楚王再一次躬身道:「越王賢弟,你是有名的大國手,便是試一試都不答應嗎?」
此時,楚國禮部侍郎道:「大王又何必為難越王呢?越王剛剛重病痊愈啊。」
這話一出,全場紛紛點頭稱是。
寧元憲大怒。
你楚國這是什么意思?
是說我中風壞了腦子,頭腦已經不清醒了,所以怕露怯,連嘗試一下都不敢嗎?
頓時間,寧元憲被頂在半空中。
答應吧,又必輸無疑。
不答應吧,又會被人認為中風壞了腦子。
他一貫來是以國手自居的,若是在圍棋上被楚王欺壓,那真是奇恥大辱了。
而沈浪心中冷笑。
楚王你這德性,還真是被我摸得透透的啊。
把不住你的脈,我也不做獸醫了。
這天殘局太有名了,也是從天涯海閣傳出來的。
天下圍棋高手,無人能解。
當然沈浪也完全解不開。
但是……他的智腦能解啊。
整整耗費了幾十個小時,智腦進行了上千次的嘗試,終於破解了這個天殘局。
頓時,沈浪出列躬身道:「楚王,區區天殘局,又何必越王陛下親自動手呢?寧政殿下便可!」
此時,五王子寧政道:「父王,兒臣願意替父王對弈。」
眾人一愕,這倒是一個辦法。
反正都是要輸的,寧政輸了就沒有那么丟人了,反正這次邊境會獵他是來背黑鍋的,馬上就要被流放了,多輸一場棋也沒什么。
這天殘局,無數國手都解不了,更何況你區區寧政,一個廢物王子呢。
沈浪道:「話說好了,若寧政殿下破解天殘局,贏了楚王陛下,那楚王您可要為我家大王擊缶,楚國太子要唱歌應和啊。」
「行啊!越王若贏,我父子為他擊缶唱歌。」楚王哈哈大笑道:「既然越王賢弟身體有恙,那讓兒子代替也是可以的。只不過輸了之後,擊缶一事可要越王親自動手,別人不能代勞,如何?」
寧元憲道:「一言為定!」
楚王道:「一言為定!」
然後,寧政走上高台,代替寧元憲下棋。
而出國那邊,也由楚國太子代替楚王下棋。
反正楚國那邊誰下都一樣,這是天殘局,關鍵是看白子如何破局。
兩位君王之子一邊落子,那邊大棋盤上,同步落子,也算是另類的現場直播了。
所有人昏昏欲睡。
因為這個棋局已經注定。
多少年了,這棋局都無人能解。
寧政算得上什么?
然而……
僅僅一刻鍾後!
所有人睡意全無!
因為棋局大變!
寧政這邊竟然要贏?
這,這怎么可能啊?
這天殘局白子必輸,明明無解的啊?
多少大國手嘔心瀝血都沒能破解,這可是天涯海閣的殘局啊。
寧政竟然破解了?竟然要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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