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就是死於浮屠山之毒。
寧政道:「所以接下來這段關鍵時刻,兒臣請您只吃卞母妃做的飯,黎隼、黎恩、黎穆大公公,時時刻刻要有兩個人在您身邊。而且……最好不要接見薛徹和寧岐,也不要接見祝弘主。」
國君寧元憲笑道:「你倒是安排起寡人來了。」
寧政道:「兒臣不敢,但這是不得已而為之。」
國君寧元憲道:「好,就依你。這段時間內,我只吃卞妃做的飯,只在卞妃宮中過夜,不私自見任何可疑的臣子。我倒是想要看看,寧岐他們是不是真的會反?」
………………
寧政返回到長平侯爵府中。
整個國都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嗅覺敏銳的人,都已經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架勢。
羌國這一萬騎兵來得太不尋常了。
就算邀請羌國女王訪問越國,有必要帶一萬騎兵來嗎?
而且沈浪的涅槃軍,一直停留在天西行省不走了。
這是什么意思?
還有寧岐殿下,是不是顯得太過於平靜了?
包括祝弘主和種鄂,薛徹等人。
今天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過激反應,一點都沒有大禍臨頭的感覺。
反而有一種胸有成竹?
不,不能用這個詞。
應該說是決絕。
………………
當天晚上!
越王寧元憲召開了一個小型宴會,招待了羌國女王。
從頭到尾,寧元憲只喝了三杯果酒。
這三杯酒,全部由黎隼經手。
好在阿魯娜娜也根本不在乎這些排場,宴會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結束了。
在黎隼和黎穆的保護下,寧元憲返回書房,處理政務。
為了保證絕對的安全。
寧元憲甚至不再接觸臣子的奏折,全部由黎隼抄寫一遍,再交給他。
而且,他也幾乎沒有接見任何人。
除了黎隼、黎穆、黎恩、卞妃之外,幾乎沒有人可以靠近他五步之內。
半夜時分!
寧元憲召見黑水台大都督閻厄的時候,足足隔著十幾米。
閻厄甚至是跪在外面廳中。
「閻厄,我知道你和燕難飛、薛徹關系都非常好。」寧元憲道:「甚至薛徹還是你的老上司,所以我想要問問你,這個黑水台還是寡人的黑水台嗎?」
閻厄重重叩首道:「黑水台永遠是陛下的。」
寧元憲道:「這話有些言過其實了,之前寡人信任薛徹,所以黑水台中的很多人都是來自南海劍派。在很多人心中,黑水台只是一個職位,南海劍派才是永遠的出身。」
閻厄道:「但至少臣率領的這部分人,永遠聽從於陛下的命令。」
寧元憲道:「你覺得寧政和寧岐,哪個繼位比較合適?」
閻厄道:「臣沒有自己的意志,陛下認為誰合適,誰就合適。」
寧元憲道:「我打算立寧政為太子,你覺得如何?」
閻厄道:「臣無條件服從陛下的任何意志。」
寧元憲揮了揮手道:「好了,那你去吧。」
閻厄叩首道:「臣告退。」
片刻後。
寧元憲又召見了寧潔長公主。
「寧潔,你覺得寧政和寧岐,哪個更好?」
寧潔長公主道:「憑我自己本心,我覺得寧岐更好,但是我完全服從王兄的意志。」
寧元憲道:「我呢?當時將你塞到黑水台去,是為了權衡薛徹的力量。之後為了避免薛徹勢大,甚至將他徹底調離黑水台近十年。現在黑水台中,忠誠於你的人還多不多?」
寧潔長公主道:「不算多。」
她太寡淡了,所以黑水台中追隨她的人是有,但確實不多。
寧元憲道:「我打算立寧政為太子,你是否支持?」
寧潔長公主道:「我服從王兄的意志。」
寧元憲道:「那好,萬一日後有事,寧岐要反,你怎么辦?」
寧潔長公主道:「竭盡全力,為國平叛。」
寧元憲點頭道:「那辛苦你了。」
寧潔長公主離去。
召見了這二人之後,寧元憲就打算回到後宮去安寢。
片刻後,房內多了一個人影。
他永遠的驕傲,也是他永遠的痛。
寧寒公主。
天涯海閣的繼承人。
她徑自走了進來。
但距離寧元憲還有五尺的時候,房間內就出現了一股強大的力量震懾。
黎穆大公公,宗師級強者。
他忠誠地履行自己的職責,除了有限幾個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陛下。
寧寒朝著黎穆公公的方向望去一眼。
輕描淡寫地一眼。
頓時間!
黎穆公公只覺得腦子一陣劇痛,仿佛要裂開一般。
但是寧寒沒有徹底靠近寧元憲,而是在三尺面前站定了下來。
「父王,您已經下定決心,要立寧政為太子了嗎?」寧寒問道。
寧元憲苦笑道:「寒兒,這二十幾年來你就回來過兩次看我。第一次是因為警告沈浪,第二次是為了來警告我?你就沒有一次是想要來看我,而來看我?」
寧寒不語。
寧元憲道:「寧翼不行了,你又站到寧岐一邊了?」
寧寒公主道:「寧翼不行了,寧岐就最合適。但對於我而言,越國誰繼承王位都可以,唯獨寧政不行?」
「哦?」寧元憲笑道:「看來在你心中,越國的分量遠遠比不上大炎帝國啊。我的臣子要攀高枝兒,我的女兒也不例外?你還真是忠誠於帝國啊,你明知道寧政上位之後,一定不會配合皇帝的意志,你就那么想要讓我越國江山被吞並嗎?別忘記了你也是寧氏王族的一員,假如你還承認的話。」
寧寒並不解釋,也不在意寧元憲的諷刺。
足足好一會兒,她開口道:「父王,恰恰相反,我是為了越國的江山而來。一旦讓寧政繼位,我寧氏王族的幾百年基業將毀於一旦。」
寧元憲道:「哦?為什么呢?就因為他不願意跪下,就因為他要抗爭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
寧寒公主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
寧元憲道:「什么?」
寧寒道:「沈浪。」
寧元憲道:「那你是不是又要說,想要讓寧政繼位,除非我現在就殺掉沈浪?」
寧寒公主道:「我沒有這么說。」
寧元憲道:「我意已絕,你之前一直沒有把自己當成我的女兒。那現在也不要干涉我的事情了,雖然你是天涯海閣的繼承人,但是皇帝陛下的旨意說得清清楚楚,超脫勢力不能干涉世俗王國事務。」
接著,寧元憲又道:「好了,我已經有些困乏了,這便要去休息了。」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這個女兒,也讓他極度失望。
寧寒支持寧翼,他完全理解,因為兩人是一母所生。
但是天涯海閣竟然也派人去刺殺寧政?
這又是什么理由?
你和寧岐是同父異母,但你和寧政也是同父異母啊。
所以在寧元憲的眼中,寧寒的一切就是因為效忠帝國。
寧寒忽然道:「父王,請你務必要相信,我內心同樣熱愛越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寧氏王族的百年基業,告辭!」
然後,寧寒公主轉身離去。
這一句話,顯得那么突兀。
………………
次日朝會!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讓人窒息的氛圍。
因為天還不亮。
城外的羌國騎兵,竟然就已經分為兩支,扼守天越的西邊和南邊。
緊接著,一萬多城衛軍全部登上了城牆。
國都四門緊閉。
然後五千禁衛軍全副武裝,潮水一般進入了王宮之內。
氣氛如此肅殺。
陛下這是要做什么?
這一場朝會,簡直就像是鴻門宴。
盡管並沒有酒宴。
這是要強行壓制群臣的旨意嗎?
這是要強行冊封寧政為太子嗎?
一旦有人抗旨不遵,就立刻大開殺戒?
國都的文武群臣,幾乎瑟瑟發抖,兩股戰戰。
真的恨不得不要去上朝,就呆在家里可不可以啊?
否則在朝堂之上,國君逼迫所有人站位,應該怎么辦?
如果屆時祝弘主,種鄂,薛徹等人全部抗旨不遵?
那群臣又該怎么選擇?
站在國君這一邊?
未來可能會被大炎帝國清算。
站在寧岐這一邊?
那國君的刀子立刻就要斬下來了,大家的頭可不硬。
平時站著給你三王子搖旗吶喊是可以,但為此拋頭顱就不值當了。
甚至還有蠻多臣子心中覺得,寧政殿下仿佛也不錯。
雖然他上位之後,一定會非常嚴苛,大家想要貪腐難了,惰政也難了。
但對越國可能是一件好事。
但不管如何害怕,群臣還是要上朝。
………………
朝堂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禁衛軍,全副武裝,隨時都可以沖進來。
這是最直接的恫嚇。
朝堂之內,群臣靜寂無聲。
唯有撲通撲通的心跳聲,真的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足足等了好一會兒。
國君寧元憲終於出現了。
他直接坐在王位之上。
「臣等,參見陛下。」
群臣跪下行禮。
寧元憲穿著王袍,但是卻露出了里面的甲胄。
這是不小心嗎?
當然不是,這是在警告群臣。
寡人已經做了任何准備。
今日這事成也要成,不成也要成。
誰敢抗旨?
那就休怪寡人的刀子太過於鋒利。
「諸卿平身。」
然後,寧元憲笑道:「這一場國運之戰打了一年多,終於贏了,非常不容易,我越國寸土不失,真是上天保佑,祖宗保佑。」
群臣躬身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寧元憲道:「這一戰,寧岐立下了很大的功勞,不錯,不錯!」
接著,寧元憲又道:「南宮敖此賊投降了,樞密院又缺了一個,諸位臣工,天下諸國中可有王子進樞密院的啊?」
有沒有你不知道嗎?
北邊吳國,老吳王在位的時候,他的弟弟吳直就在樞密院了。
如今年輕吳王繼位,吳直就擔任樞密使。
「陛下,這等例子是有的。」
「有啊,那就好。若是沒有的話,我越國也不大好開先例。」寧元憲道:「寧岐功勞大,不賞不行。下旨免去寧岐天北行省大都督一職,冊封為樞密院第三副使。」
這話一出,所有人一顫。
這么明顯打壓寧岐殿下嗎?
直接罷免了天北行省大都督?
進入樞密院,固然是升官了,但光桿一個啊。
寧岐出列道:「兒臣謝父王隆恩。」
寧元憲又道:「如此一來,天北行省大都督倒是空缺下來了。對了,張翀擔任艷州下都督多久了?」
「兩年半了。」
「哦,這么久了嗎?」寧元憲道:「張翀在艷州這兩年多時間,確實做得不錯,很好很好。那么就由張翀代理天北行省都督一職。」
寧元憲這次沒有經過尚書台,直接就定了張翀的官職。
說罷,寧元憲目光望向祝弘主等人。
你們,不出來反對嗎?
祝弘主垂首不語,仿佛一切都沒有聽到,並沒有要反對的意思。
足足等了好一會兒,寧元憲等人跳出來反對。
結果,一個都沒有。
寧元憲才繼續道:「這一次國運之戰,功勞最大的莫過於寧政了。是他擊退了矜君的主力,保住了天南行省。又是他突襲楚王都,導致了楚國的退兵,最後又是他和楚王簽訂了新的停戰協定,使得我越國寸土未失。他保住了寧氏王族的尊嚴,也保住了我越國土地之完整。」
「這樣的功勞,不能不賞啊。」
「下旨,冊封寧政為越國公!」
這話一出,群臣微微一顫。
終於來了!
越國公,距離太子之位只有半步之遙了。
關鍵是瞧陛下這個架勢,是不打算緩沖了。
按道理,是應該先冊封越國公,然後等個一年半載,讓天下人都完全做好心理准備之後,再冊封為太子。
但是寧元憲顯然不打算這樣做了。
他要一鼓作氣,今日直接將寧政推上太子之位。
因為羌國的騎兵終究是要走的。
再過一年半載,不知道局面又會發生何等之變化?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還是一步到位。
寧元憲道:「寡人冊封寧政為越國公,誰贊成,誰反對啊?」
全場依舊靜寂無聲。
寧元憲目光如同鷹隼,這個時候誰要是敢站出來反對,那基本上就是人頭落地。
大家的頭可沒有這么鐵。
一旦君王翻臉,群臣還是很難抵擋。
萬歷皇帝這么厲害的人,還講究相忍為國,幾十年不上朝也沒有大開殺戒。
崇禎皇帝就屌了,突破了耐心的極限後,直接對群臣開刀了。
他在位的時候,殺了多少大臣?
大部分君王並非天生喜歡殺人,而是迫不得已。
一旦開始殺人,代表著局面已經崩壞到幾乎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崇禎皇帝不如萬歷,但他一旦對群臣開刀,群臣還是難以抵擋。
目光毫不掩飾殺氣,手中握著一串佛珠,顫抖把玩著。
外面幾千禁衛軍,手握刀柄,隨時准備抽出。
寧元憲緩緩笑著問祝弘主:「相父,寡人冊封寧政為越國公,你贊成?還是反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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