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猛地一陣踉蹌，幾乎有些站立不住。因為他母親這句話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既然姜離都已經死了，為何還要擔心姜氏的巨龍？沒有理由啊。

難道是防備著沈浪？不是的。三十幾年前，鬼知道沈浪會崛起啊？甚至當時他還沒有生下來，或者是剛剛生下來呢。

沈浪道：「母親，當時你為何不殺了我？！」

白玉京女皇顫抖道：「你……你讓我怎么下得了手？你是我生下來的，你是我身上的一塊肉，你讓我怎么下得了手？」

沈浪又道：「那，那你當時為何不帶我走，帶我來白玉京？」

白玉京女皇道：「殺死姜離之後，我清醒的時間不超過半秒鍾，猶豫是不是要殺死你的時間是有的，但將你帶走的時間，真的沒有。而且事後我一直以為那個重要的目標不是你，而是你的姐姐姜寧，因為她顯得那么聰明，目光那么靈動。而你生下來的時候，目光是呆滯的，像是一個……」

「低能兒。」沈浪道。

兩個人再一次沉默了。

白玉京女皇問道：「孩子，你現在知道姜離的真正使命了嗎？」

沈浪道：「知道，他沒有撒謊，他是要讓上古文明重現這個世界。但是……代價就是毀掉這個世界現有的文明。他把這個世界所有人類，都當成了螻蟻。」

白玉京女皇道：「你看到那些埋在地下的上古人類化石了嗎？」

沈浪道：「看到了，每一個人的身體仿佛被特殊的物質包裹，根本無法摧毀。」

白玉京女皇道：「上古世界大涅滅之前，無數人想盡一切辦法，都沒有能夠拯救之法，也無法阻止這次大涅滅的到來。所以有一個絕頂聰明之人，用了幾十年時間，研究出了地獄晶體，研究出了人體和靈魂的分離，把無數上古人類的靈魂抽離出來，注入地獄晶體之內，帶著無數的物資，帶著龍蛋，一起放進一個太空飛船之內，然後發射向遙遠的太空，躲避了上古大涅滅。等到他們覺得足夠安全的時候，再讓這個飛船飛回來，而這個飛船就是火龍彗星。」

「火龍彗星每一次經過這個世界的上空，都會發生一次分裂和撞擊，分批次把重要的東西送到這個世界上。而最重要的就是那個巨大的地獄晶體，那里面蘊藏著無數上古人類的靈魂，它砸入了極北大陸深處。」

「但是光靠靈魂是沒有用的，還需要身體啊，強大無比的能量之軀。孩子，你完成了中階龍之感悟，你知道了什么？」白玉京女皇問道。

沈浪道：「物質和能量的互相轉換，只要有靈魂，身體可以用能量和物質重新塑造。我完成了中階龍之感悟後，巨龍就是靠這個重塑自己的軀體，短短半年之內變得無比強大，只要有足夠的能量和物質。」

白玉京女皇道：「那這個世界，哪里的物質最多，那里的能量最多？」

沈浪道：「地殼之內，擁有無數的元素，擁有滾燙的溶液。」

白玉京女皇道：「所以，這個地獄晶體不斷吞噬極北大陸的能量和物質，造成了冰封，使得這里的溫度越來越低。我們為了阻止這一點，不得不在上面建造一個能量罩。你看到這個能量罩只有地面上的一半，事實上它是一個完整的圓，全方位隔絕。」

沈浪道：「那這個穹頂，是靠什么維持的？」

白玉京女皇道：「我們所有的能量，所有的生命。」

沈浪道：「那你們是誰？為何可以完成這一點？為何會保持這一立場？」

白玉京女皇道：「這一點太遙遠，太復雜，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歸根結底的原因是因為，我不能現在告訴你，一旦告訴你，就是滅頂之災，未來就毫無希望。」

這句話，再一次讓沈浪猛烈搖晃。如果說剛才母親的話信息量很大，而此時則是完完整整告訴他真相，沒有絲毫僥幸，他的猜測是正確的，最可怕的真相。

沈浪道：「接下來的災難，會是怎么樣的？」

白玉京女皇道：「你看到外面的雪了嗎？」

沈浪道：「看到了，空氣都凝固成冰，變成飄雪了。」

白玉京女皇道：「穹頂出現裂縫了，我們撐不住了。所以它們的吞噬又繼續了，我們一直擋不住他們了。」

沈浪道：「之所以出現裂縫，是因為……我們兩條龍的致命撞擊嗎？兩條龍的最終決戰嗎？那瞬間的能量，撕開了穹頂裂縫嗎？」

白玉京女皇道：「我的孩子，千萬千萬不要愧疚，不要自責，更不要覺得這一切是你造成的。因為……就算沒有那兩條龍的撞擊，這一日也遲早會來了，我們的能量是有限的，總有耗盡的那一天。到那個時候，還是會困不住他們。」

沈浪道：「曾經，你們有機會阻止這一切的對嗎？只要殺了我，就可以阻止了。只要殺了我，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白玉京女皇沉默道：「我不知道怎么說，我真的不知道，所以當時大炎帝國剿殺你的時候，我們白玉京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是阻止？還是幫忙姬氏去一起剿殺你。但是現在我已經想明白了，你說得很對，置於死地而後生。毀滅即是希望，或許在無數人眼中，你都是毀滅的代名詞，但我現在還是看到了希望。」

沈浪道：「你不敢有任何表情，任何目光，是因為……已經搖搖欲墜了嗎？」

白玉京女皇道：「對，竭盡全力維持著整個穹頂不崩潰，用盡了所有的精神，所以連一絲表情都不敢有。」

這就仿佛當時剛剛進入魔鬼大三角，木蘭耗盡了所有的精神力，無限地透支。

沈浪道：「那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白玉京女皇道：「接下來，它們會吞噬半個世界的力量，然後猛地爆發，無數上古人類以一種非常詭異的狀態，近乎魔鬼的形態復活，現有這整個世界的文明，幾乎都會被毀滅。」

上古帝國，上古帝國！在姜離的影響下，所有人都覺得上古帝國是強大的，美好的，所以拼命要解放上古文明，改變提升這個世界的文明級別。

但是一旦上古文明席卷重來的時候，卻幾乎是以魔鬼的狀態。

白玉京女皇道：「然後你看到的上古遺跡內，無數上古人類化石，他們也都會蘇醒，成為無比強大的傀儡武士。」

「所以，等他們再一次歸來的時候，但也已經不是記載中的上古文明了。因為他們本應該滅亡，但卻沒有滅亡，所以這是一種地獄重生。當他們歸來的時候，會是何等狀態，沒有人類正常的軀體，全部是能量之軀，前所未有的強大，但也前所未有的冰冷。」

失去血肉之軀，徹底變成能量之軀。這曾經被視為是一個進化方向，因為人的靈魂可以很長久，但是軀體卻不能。

所以哪怕現在地球也有一個想法，人的腦子，機器的身體。靈魂永存，但是身體可以不斷更換。

而能量之軀，就是比機器人更高的狀態，這也是龍之感悟中的能量狀態。

「這就是你父親姜離的理想，吞噬半個世界，毀滅這個世界所有的文明，換取上古文明的另類重生。」白玉京女皇道：「我的孩子，姜離陛下體內的那個靈魂是誰了嗎？」

沈浪顫抖道：「姜歇太子，上古東方帝國的姜歇太子。那個號稱背叛了東方帝國，投靠了失落帝國的最大叛逆，上古姜氏最後一個皇太子，上古東方帝國最智慧絕頂之人。」

「對，就是他。」白玉京女皇道：「孩子，你比我要聰明得多得多，我也一直到不久之前，才想通這一點，而你此時就知道了，那你知道那所謂出賣東方帝國的原因是什么嗎？」

沈浪道：「他把上古東方帝國的戰略機密出賣給美杜莎，並且把上古龍池的機密也出賣給美杜莎女皇，並且幫他們制造了鈾武器，表面上摧毀了上古龍池，這一切都是為了取得美杜莎女皇的信任，就是為了俘虜美杜莎女皇的愛情。而歸根結底，他的目標只有一個，竊取美杜莎女皇的精神力，竊取她的靈魂機密，竊取她所有的知識。因為美杜莎女皇在精神造詣上，人類無以匹敵，她看人一眼，就可以把人變成化石。姜歇太子覺得要躲過上古大涅滅，上古人類帝國席卷重來，需要美杜莎女皇。」

白玉京女子道：「對，如果我沒有猜錯，地獄晶體，靈魂抽離術等等一切，全部來自於美杜莎女皇。上古東方帝國在噩夢石文明上非常發達，但是在精神造詣上差得很遠。他完成了目標之後，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美杜莎女皇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石頭。」

背叛，這才是最大的背叛。姜歇太子背叛了美杜莎女皇的愛情，毀滅了她的失落帝國。

原來那個巨大的雕像，不是真正的雕像，而是美杜莎女皇的真正化石。難怪……她的眼睛如此逼真，不斷釋放出無數的精神記憶。

沈浪一直都非常疑惑，這位姜歇太子為什么啊？為何要背叛上古東方帝國啊？並因此讓姜氏失去了皇族，現在真相大白了。

那么他顯然沒有被真的囚禁，可是上古監獄里面的那個姜歇太子又是誰？是他的替身嗎？

姜歇太子，應該稱他為什么？真正的愛國者？上古帝國的拯救者？上古人類文明的拯救者？

還是一個徹底的魔鬼？可怕的狡詐之神？

沈浪顫抖道：「母親，現在還有挽回的余地嗎？還能挽救這個局面嗎？」

白玉京女皇道：「我的孩子，不能了，不能了。」

沈浪道：「因為……他沒有真的死去，你們當時殺死了他，但有沒有徹底殺死他的靈魂對嗎？」

白玉京女皇道：「是的。」

沈浪道：「當時……他的靈魂躲進了我的軀體，我的大腦里面。所以……我剛生出來的時候，就像是一個低能兒，因為大腦受到了他靈魂的強烈沖擊，對嗎？所以他就躲在我的大腦深處，對嗎？」

「我的孩子，你聰明到讓為娘震撼。」白玉京女皇淚水滑落道：「是的，你也知道，他的靈魂非常強大，在我們殺死他的瞬間，他鑽入了我肚子里面的孩子，也就是你的腦子里面，但一直在藏匿沉睡，所以沒有人發現。它就躲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里面，徹底關閉，毫無知覺。但是又無法消滅。我們一直都沒有發現，直到最近。」

沈浪現在明白了，為何大劫明王的精神靈魂傳承之後，占據了沈浪大腦一半的空間，卻又完全屏蔽，這不是不讓沈浪看到，而是不讓他大腦里面的另外一個靈魂看到。

沈浪道：「那……那我經歷的一切事情，他能看到嗎？」

「看不到。」白玉京女皇道：「所以過去的你，是完整的你。他關閉著，沒有開啟。因為他的靈魂一旦蘇醒，立刻就會被你發覺，至少他現在還沒有開啟。」

而就在此時，沈浪腦子忽然猛地一陣劇痛，瞬間整個腦子一片空白。

然後，就活生生要被撕裂成為兩半一般。

緊接著，仿佛一個巨大的黑影猛地從沈浪腦子里面生長出來，幾乎占據了沈浪大腦的另外所有空間，一個可怕的靈魂復蘇了。

「沈浪，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沈浪腦子里面，響起了無比深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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