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夫妻之道(1 / 2)

聽過蘇麻喇的建議,胤礽吃了一驚,當下沉默不語,只是扶著蘇麻喇不急不緩行進。

如父皇那般妻妾成群,那是上輩子的習以為常,如今,他不會重復累贅的生活。但胤礽也知道,身為太子,後院唯是太子妃一人的現狀難免會遭大家議論、不解。

今天蘇麻喇不提,往後也會有別人摻和,普遍風氣如此,他一人之力,擋不住別人的想法。但來一次,他就擋一次,既然是自己認定的事情,就不厭其煩地擋回去。能理解,自然好,不能理解,他不強求。

別說三宮六院才是登上皇位的條件,有本事的男人,規則就是他說了算。亡國亂政,從來就是帝王昏庸無能造成的。他不相信,疼愛妻子,夫妻和睦,反而是禍國殃民的緣由?

快到宮門前,胤礽停下腳步,蘇麻喇知道他有話說,便也止步,豎耳傾聽。

「嬤嬤,你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用避忌。方才我只是從毓慶宮帶回不滿,才會一時情急向太子妃動氣。太子妃是無辜的,我對她從來沒有任何不滿。」

「老話常說,娶妻娶德,納妾納色。我的太子妃出身將門世家,父兄一心為國效力。她又是品性端良,貌秀慧麗,現今還為我喜添長子,如此賢妻伴我,夫復何求。人這一生,福禍相依,一朝榮華富貴,一夜分崩離析,這時,誰能與我共苦相守,也就是吾妻也。」

胤礽放眼眺望遠處,太和殿巍峨高聳的重檐廡殿頂映入他的眼簾,唯獨太和殿才配有的十個震瓦獸,傲立屋脊。黑夜中的走獸輪廓模糊,但胤礽對他們的排列、名稱再熟稔不過。

位列脊端首位的騎鳳仙人,有逢凶化吉之意。胤礽每每逐一點數走獸,最後都會停在最前方的騎鳳仙人身上。仙人前方,走投無路,邁出去就是掉落屋檐,摔得粉身碎骨。想要逃離險境,除了飛入高空,直上雲霄,別無他路。

「嬤嬤,鳳凰不與燕雀為群,我就是這樣自負地定義我的存在。她不是汗阿瑪指給我的女人,她是我的妻子,是唯一能與我比肩而立的親人,我不會負她。從今往後,嬤嬤不要再說什么納妾之類的話,我的擷芳殿,就是太子妃一位女人,我的孩子們的母親也唯是她一人。」

蘇麻喇張大雙眼,活了這么大年歲,驚世駭俗的話也聽過不少,可胤礽的話還是讓她受到強烈的震撼。蘇麻喇見過太宗皇帝獨寵宸妃,也親眼目睹順治皇帝就愛皇貴妃,可他們照樣三宮六院一堆女人。輪到太子的這個寵法,蘇麻喇真覺著是獨樹一幟了。

蘇麻喇掣回胤礽的攙扶,向胤礽行禮致歉,「殿下,您的這席話,就像是一個在萬丈紅塵里滾爬過一遭、狂風惡浪中顛簸過一回的人說出的話。老奴真是老了,說話沒分寸的地方,還望殿下恕罪。」

門前送蘇麻喇的肩輿已准備停當,就連十二阿哥胤裪也聞訊趕來,接蘇麻喇回去。兄弟倆一左一右把蘇麻喇扶上肩輿坐穩,蘇麻喇拽住胤礽的袖角。

「殿下,日後莫要一上來就橫加指責,先把事情問清楚了再說,否則傷了夫妻的情分。有時候,不要以為是自己人,就一切理所當然。殿下自負些,高傲些,那是自然,可您該說句軟話時,還是要說,興許就是蜜里調油的效果,您說是吧?」

蘇麻喇走後,胤礽這才回味過,自己在嬤嬤面前一陣凜然地維護嫤瑜,可剛才在弘昰屋里,對人家橫眉冷目的人又是誰呢?

叫來陪著嫤瑜跑了一下午的扶柳,好歹先問個明白才是。

七公主沒了,德妃病倒了,後宮的擔子也撂下了。皇帝不在宮中,太後自是要重新指定人選料理後宮。承嬪與愨嬪,不管怎么說,也要從中擇一了。

易貴人服毒自盡,與愨嬪的關系才露出隱約就又突然斷開,太後不能拿愨嬪如何,可到底已心存芥蒂。呈報給皇帝的文中,太後直接建議承嬪接手後宮。誰知,皇帝指定的卻是愨嬪。

太後在嫤瑜跟前念出一句,「行,折騰了半天,她總算得償所願了。」然後,太後就病了,後宮的諸位都不用去請安,她老人家要養病了。

寧壽宮是嫤瑜的轄理范圍,太後病了,她就更忙了,早晚請安必到,太醫請脈後的診斷,太後的用葯飲食,她都必須了解,隨時關注。不怕小病大養,就怕真氣出病來,她難辭其咎。

今兒寧壽宮請早安回來,嫤瑜抽出時間給胤礽做了沙琪瑪。

男人有時候也是犯孩子氣,冷不丁冒出,「自從有了弘昰,你眼里就只有兒子了,整日里光知道掛念兒子。那么大個小人兒,他能吃多少,瞧你為他做這做那的。」

就沖這,嫤瑜還不得趕緊做好給毓慶宮送去?

弘昰午憩時,還不曾有什么不適。恰時,有人來報,先帝的一位生育過皇子的老庶妃過世了,嫤瑜不得不去。要過目入殮的彩棺是否妥當,要與內務府商定暫安彩棺的殯宮處所,通知欽天監挑選下葬日子,選定把彩棺移葬孝陵妃嬪園的送葬人員。這一項項,嫤瑜都要參與確認。

從輩分上來說,嫤瑜屬孫媳婦一輩,這種事情理當後宮的掌事妃嬪出面。太後聽聞消息後,也曾派晚霞專程去了一趟儲秀宮,通知愨嬪與嫤瑜一道辦理。可直到嫤瑜忙碌到下晚,愨嬪才姍姍來遲露了個面。

弘昰哭鬧不休時,擷芳殿也曾派人過去,不過嫤瑜因在不同處所跑動,撲了空,也就沒能及時告知她。倒是蘇麻喇去送一程亡人時,遇到擷芳殿的宮人,得知弘昰的情形,這才來到擷芳殿幫把手。

嫤瑜回到擷芳殿,得知兒子生病,當然心急如焚,可胤礽的斥責和命令她不能違抗。梳洗換過一身常服後,嫤瑜坐到兒子床沿,把臉貼在兒子的小手上,心里是說不出的愧歉。

胤礽回到屋里時,看著倚靠床邊的身形,忽覺嫤瑜最近又苗條了許多,纖細的腰身堪可盈盈一握。

「太醫說,弘昰已經沒事了。膳房已備好晚膳,弘昰睡著了,讓奶娘陪著就可,咱用膳去?」胤礽坐在床尾,試探地問去,突然缺了底氣,竟有些露怯不好靠近。

「妾身不餓,想陪著弘昰,殿下去吃吧。」嫤瑜把兒子的小手放回被子里,站起退後幾步,拉開了與胤礽的距離。

嫤瑜低著頭,胤礽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一聽那聲「殿下」,就知道與他生分了。當然,嫤瑜即便受了委屈,也不可能與胤礽爭執,身份使然。但是,不溫不火的疏離,比爭吵更讓胤礽受不了。即便身處五月,四周的溫度還是無端端急速下降,禁不住就是一個寒顫。

胤礽起身邁出一步,笨拙地出言破冰,「今兒送來毓慶宮的沙琪瑪,差不多都被富爾祜倫吃了,你哥哥慶徽也在,他也吃了。」

不明白胤礽想說明什么,嫤瑜後退兩步,「殿下,這幾日妾身要張羅老庶妃的後事,會比較忙,怕是沒時間進膳房做點心。純親王與哥哥要是想吃,待忙過這陣,我再做。」

胤礽本想表達歉意,可他太子爺從小到大就只是對父皇說過「兒臣知錯」之類的話,那是天子威懾下的無所遁形,他俯下身段理所當然。嫤瑜雖是自己親近的人,但他的驕傲不容許他向父皇以外的人低頭認錯。

胤礽著急地往前沖出幾步,嫤瑜也迅速地接連後退。最終嫤瑜退無可退,背靠牆面,胤礽壓迫跟前,出手撐在嫤瑜兩側,把嫤瑜圈進自己的臂彎。

時光倒流,好似回到了曾經發生在寧壽花園懷榮齋的那一幕。胤礽想起,眸中盪起漣漪,探向嫤瑜耳旁,輕聲語道:「我若像當年那樣對你,你還會往我臉上拍一巴掌嗎?」

那種不知者無畏的壯舉倒真是不能夠了,嫤瑜只得伸手推向胤礽胸前,「妾身要陪兒子,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