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清平樂 若花辭樹 1798 字 2020-06-09

到了七歲,夏侯沛仍然居住在長秋宮中,只是她的齋居之所,從皇後寢宮之側搬去了後頭。長秋宮中有一處獨立的殿宇是皇後劃出,讓夏侯沛坐食起居。

既然回了長秋宮,夏侯沛便不再拘著外面那副沉穩的模樣,跪坐到皇後的身邊,低聲將今日所見所聞都細細說了一遍。

皇後接過那精巧的小酒壇,並未交予宮人,而是自己一直捧在手心。聽得夏侯沛說罷,她道:「如此便可。」

「阿婆壽辰,大兄也有賜。」夏侯沛想起壽宴方始,東宮的中官帶了太子的厚賜,來賀老夫人大壽。

皇後道:「大郎在禮節上,向來是一絲不苟的。」

「阿嫂也是細致之人。」太子妃賜下的賀儀是與太子前後來的。

皇後便道:「高氏好教養,大郎得一佳婦。」

想到大嫂高氏的溫柔婉轉,與一絲不差的行事,夏侯沛點點頭,仰首看到皇後,她又搖搖頭,故作老成地嘆息道:「風颯颯兮木蕭蕭,思美人兮徒離憂。見過阿娘,其他女子哪兒還入得兒眼?」

這話要落到一成年男子口中說出,便是十成十的輕佻無禮,幸得夏侯沛小,說什么,都調皮可愛。皇後也只不輕不重地說了她一句:「巧言令色。」

夏侯沛貼上去,抱著皇後的手臂,笑嘻嘻道:「哪是巧言令色,分明字字真心。」

從夏侯沛五歲之後,皇後就不能輕而易舉地將她從自己身上拿下來了。故而這時,皇後的臉上少有地顯出些許無奈,溫聲道:「坐好了,總這樣粘到我身上來,讓人看到,是要笑話的。」

夏侯沛不以為然:「兒抱自己的阿娘,無關之人,為甚要笑話?」說是這樣說,她卻也松了手,只是位置不曾後退,乖乖地挨著皇後坐著。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皇後心下生愁,若是公主,與母親親密一些,倒是尋常,可是皇子,最遲不過十四五歲,重華便要建立自己的事業,到時,將不會有眼下這般平易溫馨的相處,到時,棘手的難事也會一件一件接踵而來。

二郎已娶婦,女家乃是一御史之女,並不高貴,但品德上佳,容色亦十分出眾;三郎的婚姻也在聖人與魏貴人的預備中,接下去諸子皆要成家立業,總有一日,要輪到重華。到時,要如何度過這一關,又要如何與重華說明她與她那些兄長的不同?

皇後心中的擔憂隨著時日飛逝而越發沉重,但她的面上從不會泄露分毫,拍拍夏侯沛的手,道:「時日不早,你去安置罷。」

夏侯沛不肯走,賴了一會兒,直到賴不下去,方去了自己殿中。

到了她所居的殿宇,夏侯沛脫下外衣,換了件輕軟的袍子來。

阿鄭捧了水來,侍奉她擦洗。夏侯沛洗過手,道:「將書房的燈掌起。」

阿鄭猶豫:「天黑,再讀書,恐壞了眼睛。」

夏侯沛一笑,道:「無妨,多點一盞就是。」雖是燈油照亮,但點得多了,殿中也是有如白晝,她在燈下就著亮光,並不必擔心傷了眼睛。

阿鄭聞此,便不再言,趨步出了寢殿,往書房點燈。

待夏侯沛整理過到了書房,那幾盞銅鑄就的枝椏狀的燈盞都已點亮。

放置了筆墨的矮案上已整齊地疊放著她近日在讀的幾卷書,夏侯沛到案後跽坐,神色嚴謹而認真,就著案上放的一盞銅燈,翻出白天讀了一半的典籍來看。

此時人們寫字,已大多習慣寫在紙上,但有多數珍貴的古籍都是在竹簡上的。夏侯沛一面開,一面攤開竹簡,看罷,又卷回去,放到一旁。卷時格外小心。此時還沒有印刷術,許多書都是孤本,丟了便沒有了,故而,在當世是極為珍貴的物品,其貴重程度,不下黃金與絲綢。

燈光微微晃動,夏侯沛倒映在牆上的影子也跟著搖動,她人小,影子卻是很大一個,在漫漫黑夜中,顯得有些孤寂。

過了一個時辰,宮人輕聲趨步上前,到了夏侯沛的身旁,低聲問道:「十二郎,天已不早,可要歇下了?」

夏侯沛抬頭,望向牆角滴漏,的確已不早了。她將整理到一旁,站起身,一面向外走,一面道:「勿使阿娘知曉我這個時辰才睡。」

宮人聞言微笑,道:「十二郎每回都要這般囑咐一回,奴豈健忘如斯。」

夏侯沛一笑,不再多言。

她得盡量早睡,這個年紀睡眠不足,是要長不高的,且她每日都得早起去師傅那里上課,睡得晚,第二日精力不濟,反倒是得不償失了。

她上課是在太學,與諸皇子一同,授課的是太學博士,個個都是飽學之士,領頭的師傅是太學祭酒,即是她的外祖父崔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