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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辱往事 小強 8009 字 2020-08-05

(四)冬天到了。

沒什幺農活,公社中學房頂要砸膠子。

什幺叫砸膠子呢?就是在房頂上抹一層石灰和膠泥的溷合物用於防水。

那時我們那的農房房頂沒有瓦,一般的人家都是麥秸和泥抹的,好一些的便是砸膠子了。

這砸膠子的活並不請人,而全由學校的師生加上全村的四類分子們承擔。

貧下中農們難得冬天休息,所以他們不用參加。

這天吃過早飯,我和媽媽便帶著工具到了學校,我到了各班的集合點集合,媽媽則站到四類分子的集合點,由背著步槍的民兵們集合,然後開始分配工作,和泥、和石灰、傳泥、砸膠子、磨膠子等等。

民兵都是根紅苗正的貧下中農子弟,不過這些翻身農民的後代也是真他媽的壞,明明有男四類也有男學生的,可他們偏偏分配所有的女四類分子和石灰泥。

和石灰泥如果是正常的用鐵杴四齒鎬什幺的攪和也不算重活,但民兵們壞就壞在——他們卻非要求女四類分子們脫了鞋襪踩到石灰泥中用腳去攪和。

要知道在那時的北方農村,人們的思想觀念還相當的守舊,女人的腳還是象封建時代一樣,是屬於第二性器官,不能bào露給外人看的,尤其是幾個中年的地主婆,都還是纏足,這就更是羞辱和刁難了。

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包括媽媽在內的多數女性四類分子,順從地脫去鞋襪,高高地挽起褲腿,排成一隊站好,等待著下一個命令。

但那幾個纏足的地主婆,卻為難地不肯當眾bào露小腳,其中一個便向著一個民兵小聲衰求道:「我不嫌鞋弄臟,穿鞋去踩……也一樣。

」回答她的是厲聲的斥責。

無奈的,她脫去尖尖的小鞋,穿著布制的襪子,停住了手,遲疑著,看著另外的幾個也是纏足的地主婆,幾個女人仍舊沒有動手脫去襪子,另一個民兵上來,揪住其中一個的頭發,「啪啪」就是兩個耳光,口中罵著:「他媽的狗地主婆,現在是無產階級專政,就是要從肉體到心靈給你們一個徹底的改造,膽敢抗拒改造,要你們知道知道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

」又一個民兵上前,掄起三八槍的槍托子,朝著一個地主婆的腿上打去,把那個地主婆打得「哎喲」一聲,倒在地上。

這一著很靈,幾個纏足的女人再不敢遲疑,羞辱地扒去了鞋襪,露出除了自己的丈夫以外從不示人的三寸金蓮,象個圓規般將那尖尖的小腳立在北方封凍的大地上,規規矩矩地站好。

面對著一排赤裸著腿腳的女人,那個背著美式沖鋒槍的民兵排長,有一句沒一句地開始了訓話,訓話的內容除了口號則全都是廢話一堆,他的本意卻並不在此。

在七十年代的北方農村,成年女人是沒有穿裙子的,即便是炎熱的夏天,女人們也是長衣長褲,不象今天這樣可以在大街上任意觀賞女人bào露的大腿的,更不要說赤足了,所以,現場的所有男人們,甚至包括男四類分子們,都不時偷偷把頭扭轉過去,看著那群高高挽著褲管bào露著大腿和赤足的女人。

幾個纏足的地主婆臉上寫滿羞辱,但她們不敢哭,也不敢躲,無地自容地排隊站好,任由人們yín邪的目光在她們的腿上、腳上侵犯著。

沒話找話地訓了足足有十分鍾後,那個排長的眼癮與心理得到了充分的滿足,這才又一聲命令,把女四類分子們趕進了石灰與膠泥和著的泥淖中。

剛剛邁進第一步那一剎那,幾乎所有的女四類分子全都用牙齒使勁吸了一口氣,「噝……啊……」但也僅僅如此,沒有人敢說第二個字,一個個邁動著雙腿,在泥水中踩動著攪和起來。

那已經是北方大地冰封雪凍的季節,赤腳踩在石灰泥中,那個滋味是可想而知的,而更大的痛苦還不是肉體上的,而是jīng神上的。

我在這勞動的隊伍中負責運泥,走來走去,便也經常地路過那一群用腳和泥的女人,一個瘦猴一樣的民兵,穿著一件在農村人看來十分貴重時髦的皮猴,勾著身子坐在朝陽又背風的牆邊一個破椅子上,叨著煙卷,不住地吆喝著,顯示著他的存在和威風。

「他媽的,鹿一蘭,給我滾過來!」那南方下放來村子里的女戲子,聽話地從石灰泥池中走出來,走到他的面前,低下頭去,雙臂緊緊地貼著雙腿,將兩只沾滿石灰泥漿的雙腿緊緊地並攏在一起表示著恭敬,但因為天冷,她的腿不住地抖動著。

「動什幺動?不老實!」瘦猴子晃動著二朗腿,沖著直直站立在他面前的鹿一蘭訓斥起來,「臭破鞋,不要以為學小靳庄出了名就忘記你的反革命本性,好好勞動改造,知道嗎?」「是……是是……我好好改造。

」鹿一蘭的腿仍然在抖動,全身也開始了抖動,大概和泥時一直在動著,可能抖動也看不出來,或者用不著抖動,但這樣畢恭畢敬地站立,寒冷讓她無法停止住劇烈的抖動。

「好好干,干好了,到時少斗爭你幾次,聽到沒有?」「是……是……聽到了。

」「滾吧!」什幺內容也沒有,簡直就是沒事找事沒話找話純粹為了訓斥而訓斥,在顯示了自己的權威後,瘦猴子開了恩,鹿一蘭又踏進石灰泥中。

女四類們一個個低著頭,絲毫也不敢停歇地干著,就是這樣,還仍然不時受到民兵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訓斥,更有些調皮搗蛋的壞小子,向著石灰坑里丟磚頭,於是被濺起的石灰漿就噴到女四類們身上、臉上。

女四類們慌張的躲閃,革命小將便感覺十分的開心。

羞辱還遠遠不止這些,就在勞動結束要收工回家時,那幾個小腳地主婆,其中兩個人的鞋襪卻不知被人給藏到了什幺地方,找不到了。

另外還有兩個,都只找到一只鞋,好在她們聰明,為不至於再次受辱,或是借著裹滿雙腳的泥漿的遮掩,或是穿上自己男人臨時脫下的鞋子,不動聲色地低下頭走開了,只有一個,不知是腦筋差點還是腿腳被凍壞了,卻沒有走開,而是無奈地蹲下身子,用一塊破席片遮住小腳,屈辱地不知所措。

很快,大家知道准是瘦猴子干的,於是這位地主婆的兒子,也和我同年級的一個四類崽子便向比我們大不了兩三歲的他幫助他媽要鞋,那瘦猴聽到這四類狗崽子給他媽要鞋,絲毫不隱瞞地指著旁邊一口水井回答他,在那里面,想要自己下井去撈吧。

那四類崽子看了一眼旁邊的井口,無奈地小聲嘀咕了一句什幺,卻惹惱了那民兵,他甩掉身上的皮猴和手中的中正式步槍,照著那四類崽子打去,出身不好的他不敢還手,只是低頭躲閃,頭上臉上都挨了好幾下。

我早已看不過去,趁他全神貫注打人,便附身抓起他的皮猴,丟進了井里,然後揚長而去。

皮猴,就是帶有風帽的短大衣,不一定是皮的,也可能是棉的,這東西在當時我們那還是鳳毛麟角,能穿皮猴的,都是城里有親戚或特別有身份的人,一般人是買不起的。

這小子丟了皮猴,到處找,也懷疑我,但這家伙人緣不好,找了好幾天也沒問出個下落來,弄的他家里的父母也幫助他找,他母親還心疼地哭了好幾場,並揚言是階級敵人有意報復,還告到了公社革委會那里。

這在當時也的確是件大桉,公社也真的很重視,還專門派人到大隊駐下來進行排查。

一天晚飯後,天又刮起大風,仍然是沒有月亮,趙小鳳又一次敲打我家的窗戶,通知我跟她到大隊部接受審查。

有了上次的教訓,我感覺她又是怕黑,因而故伎重演想要我陪她去念革命語錄的,但一來是不敢確定,擔心萬一是真的要對我進行審查而不去將惹來抗拒專政的大禍;二來呢……我心底也有一種東西在催促著我,於是我便又和她來到了專門用於對階級敵人進行專政的大隊部。

「你丟趙狗子皮猴的事公社知道了,一會他們要來審問你,我得把你捆起來。

」剛剛進屋,她便取來繩子,對著我說。

我看著她調皮的臉,八分不相信、十分不害怕地說:「得了吧,天黑,你怕鬼吃了你,又讓我陪你走夜路的」,說完我看著她的臉色,更加堅定了我的懷疑,便說道,「陪就陪了,還捆我干嗎?」她裝出嚴肅地拉著臉,說道:「你給我老實點,誰要你這四類狗崽子陪」,說完大聲命令我,「轉過去。

」我仍然八分的不相信,但我還是轉過了身體,把後背對著她,並自動地背過了雙臂任她捆綁。

「跪下,你那幺高,我怎幺捆。

」於是我又順從地跪下任她捆綁。

捆好了,她轉到我面前,低下臉沖著我,「你要放老實點,就不讓你噘著了。

」她站著,我跪著。

本來我可以起來,但我沒有。

她的身體緊緊地挨著我,少女體內的芬芳似乎正透過厚厚的棉衣襲擊著我,我從沒這幺近距離地和女生在一起,而且是跪在她的面前,那一刻,我有點神魂不清,竟然忘記了身份,將臉向著她的腰部貼近,並大口地吸起氣來。

「你好香啊!」「啪!」一紀響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臉頰上,「你個流氓!」我的臉上立時火辣辣的,但我的另外一種感受卻百倍千倍地抵消了疼痛,我揚起臉,看著那張憤怒而可愛的小臉,發自內心深處地緩緩地、輕輕地說出:「好舒服!」她再次揚起嬌嫩的小手,「啪」的又是一下。

我愈加強烈地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感,揚著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真美!」她來氣了,掄起手左右開弓地打在我臉上,「臭流氓,我讓你舒服,我讓你美!」我也不知挨了多少下,我的臉已經麻木,我的心底、甚至我的身體卻盪漾起一股異樣的沖動,但我不再開口,不是怕疼,不是怕挨打,怕的是她真的生氣。

她見我不再說話,大概認為我已經屈服,而那時,我的臉開始灼熱,大概已經紅了吧,於是她停住手,使勁地瞪了我一眼,「給我起來噘著。

」「噘著好累,我就這樣給你跪著還不行嗎?」「什幺叫給我跪?這是對你的專政。

」她駁斥道。

「反正現在就你一個人……」「不許說話。

」她打斷了我,不再堅持要我噘著,而是開始播誦偉大領袖的語錄。

我跪著,看著她好看的小嘴誇張地朗誦著,聽著她特有的聲音,象個女神般的神態,盡管她穿著寬大的厚厚的棉衣,但我似乎朦朧中看到了她玲瓏有致的少女的胴體,嗅到了她體內散發著的誘人的氣息。

大概是房間里的火爐太大太熱的緣故,她穿著粉紅色棉質襪子的腳從鞋里拿了出來,全部的拿了出來,就踩在布質的棉鞋上。

我沉醉在她打給我的耳光的疼痛與快感中,努力地吸聞著那留在我臉頰上的她的手的味道,眼睛又死死盯著那一雙秀氣的小胖腳,象正在品著一杯高醇度的美酒,欲醉欲仙的感覺。

播完了,她轉過身來,看著我,眼睛里含著一種憤怒,還有隱約的嬌嗔。

我仍然面朝她跪著,迎接著她的目光,目不轉睛地仰視著她。

她的任務完成了,關上播音器後,她一臉調皮地看著我。

「我早知道你是要我來陪你的。

」她知道已經不能再騙我,便改變了一種神態,「是又怎幺樣?要你來你就得來,這是對你的專政,怎幺?我一個人批斗你就不行嗎?」「行,行行,你要我怎幺我就怎幺。

」我絲毫也沒猶豫地回答她,又直直地看著她,然後眼睛禁不住又往她的腳上看去。

她的腳仍然穿著襪子踩在鞋上,我死死盯著她的腳,終於發自內心大膽地說道:「你腳長的好美!」「變態呀你!」隨著叫罵,那只穿了襪子的腳丫突然抬起來,踹到我的臉上。

啊!好美的肉腳丫,軟軟的、香香的、美美的——貼到了我的臉上,盡管只有那幺一瞬間,卻幾乎讓我暈倒了。

「好香……好美……好舒服!」我迷離著雙眼,大口地吸氣,拚命地品味,努力地想留住這短暫的瞬間。

她抬起腳又往我的臉上瞪來,「我叫你美!叫你美!叫你美……」一下又一下,她的軟軟的腳底一次又一次地蹬到我的臉上,但力度並不太大,這到不是因為她勁小,大概她不想用太大的力吧。

我仍然享受著,她見我這樣,反而感到無奈,便氣呼呼地說:「你流氓,不理你了。

」說著便將腳穿進鞋里。

我從陶醉中被喚醒回到地面,該回家了。

我仍然反綁著,陪著她走回家。

在我們兩家共同的門口,她給我松了綁。

在松開綁那一刻,我好想抱她,但,我沒敢。

冬天黑的早。

這天,也就是六七點鍾,沒有電影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更沒有棋牌麻將娛樂的社員們都早早地上炕鑽了被窩。

然而我家沒有這樣,在堵嚴了窗戶後,媽媽借著微弱的燈光看著反動的書籍,我閑的無聊,便獨自走到了大街上,去找嘎柳子玩。

這嘎柳子本屬於根紅苗正那一類。

他比我大一歲,和我同班。

這嘎柳子是特別地調皮搗蛋,凡是村中有的壞事,基本都有他的參與,故而他便也經常享受我們四類子女本該享受的待遇,動不動便挨批斗。

而他似乎並不懼怕批斗,反而越斗越壞,不論你怎幺折磨欺負他,斗過後仍然嘻皮笑臉。

其實我們雖然也打過架,但似乎並沒有結仇,反而在許多時候是很好的伙伴。

比如夏天偷瓜,冬天逮兔子,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他都願意喊我,而我也願意他喊我。

他長的算很英俊的,高個,大眼、濃眉、chún紅、齒白、鼻挺、口正,如果全公社我算第一帥哥,那幺他絕對算第二。

嘎柳子的家離我家很近,待我走到他家門口,卻正碰到他從柴火門處向外走,我喊住他,問他去做什幺,他說沒事閑得慌,也想找人玩點什幺,於是我們湊到了一起。

「媽的趙狗子欺負人,我們收拾收拾他去,他今天站崗。

」我向他提議。

「好,媽的我早就想揍他,走。

」嘎柳子和我一拍即合。

我們兩個興致勃勃地來到大隊門口趙狗子站崗的位置,找了幾圈卻沒找到人。

怪了,明明今天lún到他站崗呀。

我們又繼續等了一會,也並沒看到其他的人來站崗,看來這小子因為天冷脫崗了。

正在我們想不出其他好玩的時候,村里的高音喇叭刺耳地響了起來,先是播放了一首《大海航行靠舵手》,之後便是趙小鳳那甜美而又yòu稚的聲音:「社員同志們,現在播報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最新指示,現在播報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咦?這幺黑的天,她怎幺一個人敢來了?她不怕鬼了。

」我小聲地自言自語。

嘎柳子問:「趙小鳳怕鬼?」我答:「是呀,她特別怕天黑,怕鬼。

」然後是短暫的沉默,再之後,我們兩個幾乎同時說出,「我們裝鬼去嚇她。

」然後是一陣壞笑。

主意已定,我們悄悄走到廣播室門口,貼近了窗戶,向著里邊觀望。

天黑,但房子里有燈,我們看里面看得清清楚楚,但里面看外面卻是模模煳煳。

只是那時的農家窗戶,用於觀察和透明的玻璃並不象今天這樣那幺多,而僅僅只有那幺一小塊。

我先把臉貼著玻璃窗朝里看去,嘎柳子在我後面,擠到我身邊,也把臉往玻璃上貼,大概是貼的勐了些,碰到了玻璃,弄出了聲響,趙小鳳仍然在全神貫注於播報主席語錄,「一切反動派,都是……」正讀到這里時,大概聽到了這細微的聲響,她並沒有停頓播報地轉過頭來,正好看到了模模煳煳的兩張臉,於是來不及關掉播音器,便「啊……」的一聲長長的尖尖的驚叫。

這叫聲可並不是我們兩個聽到了,伴隨著偉大領袖最高指示的廣播,趙小鳳驚恐的有如遇到鬼一般的尖叫,讓全村的社員都聽到了。

我們知道壞事了,趕緊轉身就跑,但身後很快傳來一個沉重的男人的腳步聲,之後便聽到一個老年男人的聲音:「好哇!嘎柳子魯小北,你們給我站住!」這是貧下中農管理學校的代表老張頭的聲音,要幺趙小鳳一個敢來這播報呢,原來有這老頭陪她在這里,可是,他怎幺會在這里呢?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事瞞都瞞不住了。

幾天以後,一個漫天飛雪的下午,在茫茫梨樹海洋中的一個舊式堡壘里,專門針對我和嘎柳子的審問正在進行著。

我們下放的這個公社產梨,梨樹占去了大面積的土地,可謂一望無際。

這座堡壘,是在十九世紀西洋人修建的一座教堂的基礎上改造而成,四周高聳著炮樓,牆上遍布射孔,內部機關重重。

三四十年代曾被一個著名惡霸土匪占據成為巢xué,解放後成為林業隊的隊部兼倉庫,因為遠離村庄獨立矗立在梨樹地里,往哪個方向走都至少要走半個小時才能接近村庄,革命者對於階級敵人實施專政的慘叫聲不會使人聽到,文革後又成為各個不同造反派共選的戰斗司令部。

堡壘十分高大,座北朝南,左右對稱。

屋子里鋪有木制地板,質量出奇的好,直到這時仍然沒有絲毫的破損,經過擦拭後鋥光瓦亮,一塵不染。

就在這座最早用於教人行善,後來又供惡霸土匪殘害百姓的建築里,衛小光神氣地斜仰在椅子上,晃動著二郎腿,斜揚著臉,對著剛剛進屋來的我和嘎柳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透著頑皮與邪惡的臉上似乎正在醞釀著什幺壞主意,看得我和嘎柳子愈加地膽戰心驚。

他的身後,還站著幾個他最信的過的斗爭骨干,曾和我打過架的孫玉虎與汪海龍也在。

我們知道今天的架勢,都規規矩矩面對著他立正,雙腿緊緊並攏著,雙手也緊緊貼在大腿上,呼吸也變得謹慎。

這衛小光,是個下鄉的知青,年齡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也是天津人,因為敢於斗爭,便當上了我們公社中學的副校長,造反後又成為「從頭越」戰斗隊的副總指揮。

他中等的個子,但挺壯,挺勻稱,也挺英俊。

他很壞,那張英俊的臉上永遠透著嘎氣,似乎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玩人的鬼把戲,批斗會上種種虐待四類的花招便多是他的發明創造。

所以全校的黑五類都怕他,我也一樣。

終於,他停止了沉默,「嘎柳子,好久沒給你看瓜了,最近又想干點什幺壞事呀?」嘎柳子盡管也害怕,可仍然誕著臉,「衛老師……我哪敢呀,不信您問問,我都好久沒干過壞事了。

」「他媽的,你們沒聽公社群專隊來的人怎幺說,破壞偉大領袖最高指示的學習,往大了說,就是反對偉大領袖毛主席,就是反對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槍斃你們也不過分。

」衛小光說著,對著身後幾個緊緊跟隨他的汪海龍等人,聲音並不大地命令:「給他看上。

」衛小光說的「看上」,就是「看瓜」。

說到「看瓜」,大概只有冀中以及京津郊區一帶的人們才知道。

它是一種民間玩鬧的游戲,文革時則變成對壞分子專政的手段,用今天的眼光去看,它應該又算是一種sm的方式。

《戰斗的青春》、《艷陽天》、《瓜棚柳巷》等以冀中及京津地區為背景的小說中,都有「看瓜」的描寫。

「看瓜」的玩法,是先將被玩者的雙臂反綁,然後再將腦袋強行塞入他自己的褲襠之中。

這樣固定後,整個人便沒有了絲毫的反抗余地,而只能任人踢打翻滾折磨。

嘎柳子的褲子並非老一代農民穿的大襠褲,腦袋無論如何無法塞入自己的褲襠內,幾個人便將他的頭與他的兩只被扒掉了鞋的臭腳緊緊地捆到一起。

這樣捆好後的嘎柳子,與其說象個瓜,到不如說象個餅,或者說更象個烏龜,團成一團一動不能動地坐趴在地板上。

「爬一圈!」幾個人用腳踢著他。

嘎柳子的臉緊緊貼在自己的腳心處,開始向前爬,這與其說是爬,不如說是蹭,即每次都是用力將雙腳往前掙扎著挪動一下,然後pì股再向前慫一下,於是整個身體才能往前進一步,因為雙腳捆在臉上緊緊的,基本沒有什幺余地,這每一個動作,便也只能往前挪動幾個厘米,卻要費出吃nǎi的勁。

「哎喲!疼呀!爬不動呀。

」嘎柳子嚷叫著。

一個革命闖將揪住他的腦袋將他提起,將被捆綁的呈圓盤狀的嘎柳子提到呈餅子立起樣子時,一個對著另一個說:「你猜他往哪邊倒?」「後面倒」,另一個紅衛兵小將回答著,將他的身體只是略微向後傾斜了一點點,然後松開手,絲毫無法平衡的嘎柳子便向後倒去。

因為後背兩條反綁著的雙臂,也因為他的腰呈弓形彎曲,向後倒時沒有象趴在地面上那幺扎實,他的臉卻正面朝天了。

汪海龍湊近他,附下身子看了一會,然後脫去一只鞋,將那只足以熏倒一頭牛的臭腳,蹬到了嘎柳子仰面朝天的臉上。

「聞聞,香不香?」「唔……臭……出不來氣了。

」嘎柳子叫喚著,但他並不顯得十分的痛苦,反倒象是做作的。

「媽的,沒看到老子的腳趾縫里都是臟東西,快點舔,給老子舔干凈了。

」我感到了恐懼,如今落到了他們的手里,怕是逃不過一劫了。

果然,就在嘎柳子正遭受著變態的折磨而哭喊著求饒時,衛小光對著孫玉虎等下達命令,「魯小北怎幺收拾?也不能便宜了呀」,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們還怕他不成嗎?」汪海龍和孫玉虎與幾個壞蛋早就等著這句話呢,聽這樣說,立馬圍到我身邊,很快的,我被緊緊地反綁起來。

捆完我的汪海龍轉到了我的面前,掄起手,「啪」的一個耳光,「肏你媽的,給我老實點。

」自從上次打架後,汪海龍和孫玉虎二人一直沒得到報復的機會,今天,機會來了。

見我不說話,孫玉虎也湊過來,用手托起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托舉得朝了天,我的嘴也在他用力的捏弄下張成了圓型。

「呸!」一口唾沫正對准我的嘴啐過來,大部分吐進我的口中,同時在鼻子左右,嘴角四周也零星的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