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加工廠(2 / 2)

星辰之主 減肥專家 4472 字 2020-08-05

奧平容三受到的沖擊更大,因為作為「家臣」的失職,他蹉跎了很久,長年摸爬滾打在「沖鋒隊」這樣的一線執行部門,幾次險死還生,可即便這樣,奧平容三仍然堅持著「家臣」的身份,站穩了自小不變的立場。

對他來說,其他的改變再多也沒關系,只要松平義雄對他的信重不變,就是最好的結果。

事實也就是如此。

奧平容三的堅持收到了回報,松平義雄上位後,奧平容三在教團內部便是青雲直上,短短幾年時間,就到了專務理事這個位置,成為松平義雄最信任倚重的代言人。

啊呀呀,回首往昔,當真有物是人非的感慨……或許年齡增大之後,類似的情緒就難以避免。

最終還是松平義雄將他從恍惚出神的狀態中喚醒。掛斷通訊後,松平義雄通報了最新消息:

「今晚的協調會,lcrf也有專員出席。」

「lcrf?」

奧平容三真的驚了一記。lcrf可是世界最頂級實力大鱷的代言機構,長生不老的夢想基金,在「老派政治」風行的阪城,擁有著極其強大的影響力。同時也是平貿會的大金主之一,每年通過這個渠道,卷走比投資數額高出幾倍的利益。

平常lcrf表現得比較超然,就像一個正常的投資公司,可只要是他們親自下場……

奧平容三迅速將大澤會社與lcrf的利益關系回想了一遍,再加上平貿會的限定,已知三方求交集,事情脈絡似乎變得清晰起來。

「是因為『血管』平台?」

「哦,也許吧。」

「那我們的實驗室……」

「平貿會里有一個算一個,都只是外包公司而已,原本就是看人眼色,那邊的生產線變了,這邊就要跟著變,怎么變動都屬正常。」

松平義雄漫不經心的表現,讓奧平容三很難再提什么意見。畢竟「血管」這個平台項目,由大澤教團負責的那部分,大都是由松平義雄的私人實驗室打理,他也是半懂不懂……

說到私人實驗室,奧平容三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技術總監」江冢,關於那份報價,眼下正好是個機會:

「會長,有件事情,我要向您匯報。是關於江女士的報價……」

「報價?」

辦公桌後面,松平義雄揚起眉毛,眼睛直視過來,明顯從漫不經心的狀態中抽離出一些。

「是的,江女士與加工廠的一些中層、基層員工,聯名提出了收購加工廠的意向……」奧平容三大致介紹了一下報價以及此前簡單溝通的情況,態度很端正,沒有摻雜任何個人情緒。

本來么,加工廠注定是要舍出去了,落到誰的手里都無所謂。最終決定這筆買賣是否成功的標准,一是能夠變現多少,另一個就是可否讓自家會長滿意。

至於自身好惡,從來都不是問題。

松平義雄不是奧平容三,可奧平容三就是松平義雄。

這是他一如既往的信念,也是智慧。

然後,他就看到,自家會長罕見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能夠理解,能夠理解。」

「會長?」

「大約是罪惡感吧,又或者是自我救贖的麻醉劑……她一貫天真。」

奧平容三還是頭一回聽到自家會長對江冢的評價,很巧合地,還與他此前的腹誹一致。

當然了,同樣都是「天真」,奧平容三可不會天真地認為,二人用詞的內涵也完全相同。再迅速掃一眼松平義雄面上的笑容,他已經知道應該怎么做了。

新購置的游艇,很快迎來了它的新主人,過程非常順利。從尾堀川逆流而上,再向北山湖深處挺進二十公里,游艇的機能一切正常,而在這片水域,音節樂活動的喧囂也基本上消化在空曠的水天之間。

可是,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路程,要比預計的慢很多。出現這種情況,問題就出在「新主人」身上。

羅南並未對更換的游艇表示什么看法,即便尚未來得及改造的下層甲板生活區的「和風」布局,與前任有比較明顯的差別。大約對他而言,也不過就是換一個坐卧休息的載具罷了。

這一階段,羅南除了在最初了解一下阪城最新的形勢以外,其全副注意力,便都放在了那枚破損的單片鏡之上。按他的話說:

「先解決現有問題,再去找對應材料。」

然後,他花了足足四個小時的時間,才將「單片鏡」修復如初,而且現在還在做後期檢測。

於是殷樂明白,看似晶瑩透明的「鏡片」,竟具備了不可思議的復雜結構,以及更加不可思議的制作方法。

而在羅南口中,它還只是一個「想象結構」,是需要「時刻消耗大量能量的臨時模具」。真不知道,如果要用所謂「造物」的方式將其打造出來,其條件要求會是怎樣地嚴苛。

羅南的實驗計劃,殷樂不好猜估,但她已經緊張起來了。羅南工作期間,她已經與目的地相關的中介及廠家打了一圈電話,務必要做到了解市場,不打無准備之仗。

由於這是一個比較專業的領域,殷樂也不知道,她的努力最後是否能夠如願。不過當人們付出的努力「溢出」之時,往往會從其他獲得一些補益。

就在她與阪城本土圈子繼續深入溝通之時,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報信息,特別是與大澤教團相關的那部分,有越來越多的細節和流言暴露出來。

在一番整理辨析之後,殷樂覺得有必要再給羅南做一次匯報。所以,她拿著整理好的資料,重又進入了底層甲板生活區。

天已入夜,自然采光已經不足支持生活區的照明,暖意融融的燈光亮起來,映照淺色的榻榻米,以及和風最經典的原木色調,整個生活區都蒙上了一層溫潤的光澤,看上去竟頗為溫馨。

據說這艘游艇是大澤株氏公社的會長,松平義雄的座駕。那個人是出了名的犀利冷酷,家庭生活成謎,卻不想會認可這種風格。

唔,意外和某人相配呢。

某人自然就是蛇語。這位以「北山雪繪」面目出現的咒術師,一身傳統和服正裝,與生活區的裝飾風格最相稱不過。

在羅南專心致志,殷樂忙進忙出的時候,蛇語並沒有分配到任務,她只是留在羅南身邊,端茶倒水,整理艙室布設,做些仆役侍從的活計,竟也是頗得其中三味。

當殷樂到達底層甲板的時候,便看到蛇語仿佛是影視劇里傳統島國婦人,跪坐在羅南側方,為他送上溫度適宜的茶水,隨後又以躬身跪行的姿態退後。

室內極靜,只有月白色和服與榻榻米的簌簌摩擦,帶著屬於生命的韻律和聲息。

蛇語一直低首垂面,在殷樂這個角度,只看到她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烏黑發髻,還有在暖色燈光的映照下,後領處的雪白頸項和小段背肌。

即便這樣,也很讓人贊嘆了。

人類對順滑細膩的紋理質感,天然缺乏抵抗力,況且眼前這一位又是溫熱而生動的,具備著出色的形體和氣韻之美,所謂「活色生香」也不過如此了。

殷樂自個兒都想去探指過去,試試手感。

但在殷樂看來,此時蛇語更為動人之處,在於她能夠以驚人的專注,為羅南的行走坐卧服務,去雕琢那些看似無意義的細節,只為做到盡善盡美。

就效率而言,不足為訓——如果一個公司、一個組織都是這樣做事的,早晚要完蛋。

然而落腳在人際關系上,這般做法卻體現出了一種虔誠而純粹的態度,仿佛不涉及任何算計,而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究其本質,就是古典的、傳統的、陳舊的、偏又讓絕大多數男性心向往之的「道德審美」。

此刻在榻榻米上四仰八叉坐著的羅南,其衣著打扮,就是街頭隨處可能碰到的年輕人,可是蛇語的姿態,分明是在侍奉一位王侯。

現在是什么時代了?蛇語又是什么人?

明明不可能是那類人,她偏偏能夠做得天衣無縫、圓轉自如,即便羅南都沒有正眼看過她,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沮喪、松懈,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跡,更沒有任何急於表現的燥氣。

由始至終,蛇語都盡可能地減少存在感,避免打擾羅南的思路,偏又如泉池的溫湯般,從不經意的細枝末節中滲入,無處不在。

都是侍候人的行家,這手段有多么高超,殷樂最能理解,也自愧不如。這里面涉及了太多的觀察和預判,甚至可能有一些氣機感應的高級感知能力在里面。

「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殷樂無聲慨嘆。她在蛇語身上投注了超乎尋常的注意力,說白了,就是因為某種競爭危機,正轉為現實。

秘書這個職位,太容易被替代了,尤其是生活秘書……

可話又說回來,不計較成本因素的話,能做事又養眼的秘書,多出一個兩個又算什么?直接競爭是愚蠢的,像羅南這樣的人物,身邊有人依附太正常了。而作為依附者,關鍵在於要有各自的清晰角色,至少有一定的功能。

秘書的價值所在,是為老板處理麻煩,而不是添麻煩。這一點,殷樂在成為哈爾德夫人秘書的時候,已經覺悟了。

殷樂調勻呼吸,在外間脫下鞋子,擺放整齊,輕手輕腳地走上榻榻米。此時羅南還在沉思,她沒有愚蠢到去打擾那邊的思路,就在室內一角跪坐下來,默默等待。

蛇語當然注意到了她,輕悄悄移過來,也為她沖泡了香茶,無聲奉上,姿態仍然謙卑,只當自己是最低下的侍女。

殷樂按下心中微微的不自在,欠身致謝。

蛇語對待羅南的禮數,她是承受不起的,這種刻意為之的尊重,或許也是蛇語暗透的鋒芒。

時間就在靜謐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又過了將近四十分鍾,一直與懸浮在面前的「單片鏡」較勁兒的羅南,終於發出了長長的吁氣聲,隨即伸了個懶腰,大約是在安靜空間里比較放松的緣故,他徑直向後倒,在榻榻米上好好地伸展了下手腳,背部挨挨蹭蹭,還想再打個滾兒……

也在這時,羅南終於從純粹自我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周邊的真實環境映照入心,他「哎」了一聲,忙把上半身撐起來,而一直悶在骨子里的稚氣,卻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了。

羅南略尷尬,不過他很快又發現,室內除他以外的兩人,此時都保持著端正的坐姿,垂眼低眉,不言不動,就像兩座雕塑。

算了,就當她們看不到吧。

羅南咧咧嘴,把身子扳正,正琢磨要說點兒什么。在他不遠處的蛇語,此時卻是膝行向前,來到他身後位置,伸手觸碰他肩膀,稍頓之後,便以輕重適宜的手法,揉捏起來。

「……」

羅南本能地塌了下肩膀,可終究沒有下一步動作。他扭頭看蛇語,這位「業界知名」的咒術師,堂堂的b級強人,容色平靜,全無言語,只專注於指掌的叩擊拿捏,仿佛一切都是本該如此,天經地義。

嗯,她的手法確實不錯——至少缺乏此類經驗的羅南,覺得還是挺舒服的。

從形骸到精神,都是如此。

羅南具備窺探人心欲望、掌控精神靈魂的能力專精。然而這一刻他發現,所有的、根本的變化,無需外求,都來自於他自己。

不知不覺間,他心底便似「墊」了一層底板,或者是別的什么踏腳物,輕輕巧巧就踏入了某個從未涉足的心理區間。

也許以前他曾在「外面」觀察、想象,有一點兒未曾言明的向往,卻從未像眼下這般切身體會,且又滿心的理所當然。

格式塔的架構,封閉體系的權限,更直接地講,是他對蛇語的絕對掌控,就決定了當前的狀態與格局。

他可以接受,可以叫停,但無論如何,都擁著絕對的選擇權。

叫停……挺舒服的,為什么要停?

笑容自然而然地從羅南唇角溢出來,他的身體在蛇語恰到好處的手法下微微晃動,以至於嗓子也沾染了點兒慵懶的節奏:

「說說吧,有什么新情況?」

好一池溫湯活水!

殷樂保持著低眉垂眸的姿勢,心神卻是恍惚了下,還好如今室內的氛圍節奏,整個地舒緩下來,她的恍惚並不明顯,很快就回神應答:

「先生,有情報顯示,大澤教團倉促變現資產,是因為他們供奉的御祭神『暗龍神』……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