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2 / 2)

異域神州道 知秋 4133 字 2021-02-22

伸手一撥,鄧德爾法師身上綁著的特制繩索就被全部崩斷。金石首領並不擔心這個法師有可能的反擊,在這個距離上沒有任何奧術道具的輔助,想要從他和大祭司兩個人手中逃脫,就算是那些可以運用法則性奧術的大法師也不可能。

「這樣吧,作為你沒有逃跑的獎賞,我可以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金石首領指著另外那一些雇佣兵。「你看,這些就是之前拖住你們,不讓你們逃跑的家伙。我記得你之前還主動收留過他們是吧?但他們在最後關頭居然恩將仇報拖你的後腿,你們人類真是讓人惡心。當然,就算你們當時沖破北方軍團的封鎖了,外面還有怒風氏族的家伙在等著,但是終究還是有些機會的不是么?但是這些機會就是被這些恩將仇報的家伙們給扼殺了。你現在就可以用奧術把他們烤熟也好,用酸液溶解掉也好,總之隨你喜歡。」

身上的束縛被解開,幾個關節處還有十幾個繩結所在的位置那種好像要撕裂一樣的疼痛逐漸消去,鄧德爾法師松了一大口氣,感覺自己幾乎快要被疼痛感完全淹沒的知覺終於回來了。只憑繩索當然不可能真的捆綁住一個高階法師,北方軍團沒有准備針對法師的特制鐐銬,不過經驗豐富的戰斗法師依然有自己的手段,他們把繩索用特別的手法打結之後捆綁得很緊,讓受束縛的人始終疼痛難忍,如果是法師,特別是對於鄧德爾法師這樣的沒有經歷過足夠實戰訓練的學院法師和普通貴族,那就極難集中精神施展奧術。再加上一兩個感知敏銳的戰斗法師看守,也算得上是一種極有效率的土辦法了。

終於擺脫了這種差點讓他休克的疼痛束縛,鄧德爾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很凌亂的頭發給稍微理順了一下,然後是衣服整理得勉強算是整齊了,然後才看著旁邊那些基本上都嚇得癱軟了的雇佣兵,當然其中也有兩三個滿臉狠厲的,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都只能讓他嘴邊浮現出輕輕的嘲諷之色。然後他轉過頭來,看著旁邊那個滿臉猙獰的矮人,淡淡說:「我拒絕。他們的卑賤是他們的卑賤,並不值得我來回應……」

咔嚓一下,金石首領的手飛快地伸過來在鄧德爾法師的手上好像只是輕輕地一捏,鄧德爾法師的手就直接成了一團形狀難明的模糊血肉,細碎的骨刺參差不齊地到處都是。

啊的半聲慘叫,鄧德爾法師捂住自己的手腕跪了下去,剛剛才消散的疼痛又以數倍的速度和力量席卷回來,幾乎讓他直接失去知覺。

「你拒絕?你居然敢拒絕?你用什么來拒絕?」金石首領用一種誇張好奇的聲音和表情來對著幾乎要暈過去的法師,口沫和他嘴中散發的腥臭一起四處橫飛。「不是聽說你們奧術師都是智力很高,很聰明很高貴,看我們這些野蠻種族就像看動物一樣的上等人么?你怎么會得出這樣愚蠢的結論來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居然覺得你還可以拒絕?」

「我並不是在和你講條件啊,尊貴的法師大人。就算你像個小羊羔一樣聽話,用奧術把這幾個家伙慢慢地燒焦,慢慢地腐蝕溶解,或者其他什么辦法弄死,你以為我就會放過你了么?不,你肯定是死定了,我不會放過你的。最多看在你為大祭司先生貢獻出一丁點復仇之力的份上,讓你死得輕松點痛快點而已。你會做的,你肯定會照我所說的去做的,你不做我就折磨到你做為止。」

斯蒂芬妮把頭扭開,雙手捏成的拳頭微微顫抖。她不是沒殺過人,沒見過血腥的菜鳥,那也並不意味著她喜歡或者已經適應了這種場面。只是為了復興會的偉大目標,有時候必須要做出一些犧牲而已,而她也盡量避免傷及無辜,甚至少殺人,之前的大肆屠殺即便可以說是那些人罪有應得,但也讓她本能地反感不適。現在這個矮人蠻子的行為則簡直就是在挑戰她心中的底線。

反倒是旁邊的雇佣兵神情古怪,剛才在遠處目睹那一場如宰豬殺雞一樣的屠殺祭典,他們心中的恐慌其實比知道自己必死的北方軍團士兵們還要更甚,不少人已經在互相埋怨早該合力抵抗,說不定這些矮人和邪教徒並不會浪費力來對付他們。這時候看到這樣的場面,心中的感覺簡直難以言喻。

握著血肉模糊的手腕跪在地上喘息了一陣子,鄧德爾法師才慢慢地直起身來,眼淚鼻涕汗水和他臉上的粉糊作一團,他還是盡力挺直了身體,顫抖著環視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發現那個期望又不希望看到的面孔。他欣慰地笑了笑,視線最後看在面前的金石首領臉上,虛弱地搖了搖頭,說:「真正的尊嚴和驕傲,並不是暴力的折磨和死亡的恐懼就能征服的,你這個如同野獸一樣只屈從於嗜血本能的蠻人,又怎么能明白。」

「嘿嘿,很好,很好。」金石首領並不發怒,反而陰森森地笑了笑,對著遠處揮了揮手。「把那幾個小崽子給我帶過來!我要試試他的什么尊嚴和驕傲。」

「住手!這怎么能算是復仇?」斯蒂芬妮咬牙切齒地看著矮人首領,幾乎要忍不住一個火球扔在那滿是血腥的臉上。

「當然是復仇!法師!」金石首領好像要把牙齒咬碎一樣的肯定。「從我二十八歲還沒有拿起戰錘開始,我就不斷親眼目睹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和族人死在你們這些法師的手里!我親眼看過他們在烈焰里哀嚎,兩個法師一邊討論著他們的肌肉和骨骼能承受多高的溫度,一邊慢慢地把他們燒烤成兩具焦屍!我看見過他們在酸液里被活活溶解!我看見過無數次他們用血肉之軀來對抗魔像,被砍成滿地的血肉碎塊,而這些都只是因為你們那該死的奧術需要地下的資源,需要我們的寶石,需要奴役我們來開采!都是因為你們這群自以為高貴無比的雜碎!我向大地之母發誓,我生命的全部意義就是要讓你們付出代價!讓每一個使用那該死的奧術的雜碎感受到痛苦!從肉體到心理,全部都要讓他們痛苦!」

「他的動機他的意志都來源於曾經受到的欺壓和不公,他的行為都是在撫慰曾經的憤怒。」大祭司的聲音在旁邊幽幽地響起,面具後的一雙眼睛已經閉上,好像在仔細分辨空氣中的味道。「這確實是復仇。」

大祭司既然開了口,女法師也不能再說什么了。很快地雇佣兵被丟了回去,三個少年被兩個矮人扛了過來,丟在滿是鮮血的碎石地上。這幾個除了學院和自己家族幾乎沒怎么見過世面的少年早就被這血腥恐怖的場景給嚇得傻了,這時候看見自己老師的模樣,也只有大餅臉少年安傑洛眼中還有些神采,另外兩人一個滿臉呆滯一個只知道癱軟在地哭泣不已,看起來精神都已經崩潰了。

鄧德爾法師慘然一笑,搖搖頭,勉力對著三個少年用顫抖,但盡量平穩和藹的聲音說:「對不起,孩子們。很抱歉沒有能保護好你們。這是我給你們上的最後一節課了,你們聽好了。作為一個法師,作為一個貴族,最重要的不是你們的地位,財產,或者是能施展什么樣的奧術什么的,而是你們自己內心的尊嚴和驕傲。那是你們作為有智慧有道德的存在的本質,和那些卑賤之輩最根本的區別。只要你們能夠真正找到內心的尊嚴和驕傲,你們就會發現,相較之下死亡也好恐懼也好,怎么樣的痛苦和折磨也好,都不過是短暫而且膚淺的……」

「夠了!」

突然的尖叫從斯蒂芬妮的嘴里爆出來,女法師的眼中已經禁不住地流下了淚水,她看著大祭司說道:「這三個學徒法師一定不能傷害。之前我已經和這位法師達成了協議,用他們三個人去換取他在魔法學院價值二十萬奧金的庫存物資。法師之間的協議不容違背。」

「哦?」大祭司面具後的眼睛睜開了,似乎是笑了笑,用一種頗為玩味的眼神看著女法師,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斯蒂芬妮很認真地回答。「復興會現在很需要這筆物資。而且如果違背之前法師之間的協議,會造成我的精神波動極不穩定,對於即將執行的奧術也有很大的不利影響,至少相對於這一點點復仇儀式的累積,是非常不劃算的。你也不用顧忌他們走漏消息,我把他們帶回去之後會請我們協會的大法師用奧術消除他們的記憶。」

「呵呵。好吧。」祭司輕輕笑出了聲。這時候他腳下一直閉著眼的風吟秋也睜開了眼睛,看了女法師一眼。

「那么,金石朋友,你也聽到了。這三個少年人你就放過他們吧。」

金石首領陰沉著臉,惡狠狠地掃視了幾人一圈,最後緩緩點了點頭。不過就在下一瞬間他突然跳前伸手一挖,手中就多了一顆血淋淋的還在跳動的心臟,而鄧德爾法師終於像被抽空的口袋一樣完全癱軟著撲倒在地,殷紅的鮮血飛快地在他身周蔓延出來,然後和周圍地面上已經有些干涸的血液混雜在一起。

「像老虎一樣把他的心給挖出來,是這樣用的吧?」金石首領一捏,手中的心臟就成為一灘肉泥流下。「這次我死了這么多族人,犧牲這么大,還請大祭司閣下一定要把你的神奇戰斗技能教給我,讓我以後可以更多的把這些該死的奧術師挖出心臟來。」

大祭司深深地看了這個散發這濃厚暴戾氣息的矮人,什么都沒說,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大祭司的腳邊,風吟秋看了鄧德爾法師的屍體一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另外一邊的大臉少年安傑洛撲在地上,和另外一個同伴一起哭得稀里嘩啦似乎隨時都要昏厥過去。

斯蒂芬妮已經淚流滿面,全身顫抖,但她知道她什么也不能做也沒什么好說的。她不可能真把這個法師也保下來,她甚至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在這個牽涉極深極廣的計劃中,這個法師的生命不過只是不小心掉入齒輪中的一粒小石子,被碾碎消滅是唯一的命運。

只是即便清楚知道這個道理也沒用,無論她如何說服自己這是必然的結果,這是計劃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這情緒只是因為自己的歷練不夠,心中的憤怒悲傷凄涼還是止不住地如潮水一般從四面襲來,一波又一波。那個法師的形象,所說的話,和她記憶深處的影像幾乎完全重合,將那時的傷痕一直拉扯到現在,然後一同迸發。

「這位復興會的法師閣下,既然你的承諾還在,那么不如就將注意力集中在我們即將要進行的正事上吧。」大祭司的聲音好像在天邊響起。「或者如果閣下你的精神確實有了不穩的跡象,覺得對接下來的奧術程序有所影響,那就不如讓我的人來?」

「不用了。我沒問題。」斯蒂芬妮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忘記她還要做什么,這也給了她心中一個新的力量和支柱。她轉向三個少年,也不管他們是不是能聽進她的話,說:「你們三個好好看著吧。即便以後你們的記憶會被消抹,也要在這個時候好好地仔細地看著,你們老師剛才告訴了你們法師的尊嚴和驕傲,你們現在將要目睹的就是奧術的偉大。這兩個都是足以烙印進靈魂,與你們自己與這世界都可以永世同存的東西。」

將手伸進腰間的空間袋中,隨著她緩緩抽出早准備好的那個東西捧在手中,一股深邃無邊,仿佛與這世界在共同呼吸的奧術波動逐漸彌漫。

在大祭司腳下的風吟秋猛地睜開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瞪著女法師雙手上捧著的東西,那是一張外形古朴而又華美卷軸。而在他的感知中,這卷軸虛幻如一團模糊不清的幻象,卻又凝實得像一個世界。

「十一環奧術,奧羅格林的神靈律令。」

女法師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念出這個卷軸的名字,虔誠得不輸於任何一個神靈的信徒。也就在這個時候,她自己心中隱隱體會到了之前她一直極度不以為然覺得極度愚蠢的那些牧師的心態。

至高的奧術,你是這世上最亮的光,願你指引我的路,願你庇護我,願你賜予我力量,讓一切悲哀傷痛遠離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