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她的軍團」#1(1 / 2)

什幺都好啊。

對她們來說,什幺都好啊。

用熟練的動作翻出壕溝,吸引這座戰場上最為猛烈的砲火;從死去同伴的腰際拆下剩余的手榴彈,在陣地被攻陷前點燃最後的火花;明明知道這幺做沒有用,還是舉著準備好的白布慢慢走出;將尊嚴與一切都留在火葯堆,死命地朝已經失陷的後方撤退……對她們來說,死亡這回事、存活這回事,都已經無所謂了。

當支撐著jīng神的某種信仰遭到徹底粉碎,那幺,是生是死又有什幺差別?已經不行了。

不管怎幺做,都來不及了。

還有力氣的人做了最後的突擊,理所當然地與那些向後逃跑的同伴一樣,再也回不來了。

說是強弩之末還不足以形容。

士氣崩潰、信仰破滅的軍隊,簡直什幺都不是。

然而,沉重的秤錘始終保持一種平衡。

面對勝券在握的戰況,南瑪爾克森第三解放軍可謂戰意空前。

<hrsize=」1」>參謀們起初還擔心以區區萬人要維持平地包圍網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但是在這座孤獨的戰場上,宛如遭到遺棄的敵我皆得不到半點增援,這是相當痛苦的事情。

這是片荒地,不具半分戰略價值,只有雜草與蟲子可以給沒有補給品的士兵們果腹。

對被截斷退路的敵軍而言,這里只剩下無止境的絕望,而這根本無法幫助她們支撐這場僵局。

結果,在建立包圍網的第三天,如囊中物的敵軍已然露出破綻。

解放軍接收了一整個大隊的投誠,並利用此缺口長驅直入,一舉擊潰了守軍──自由聯盟八十一步兵師的抵抗終於崩潰。

在包圍網逐漸縮小的同時,對於第三解放軍本部來說,這場戰斗已經結束了。

各部隊軍官們不斷押送以隊為單位的敵兵來到本部,數量之多令參謀們不禁暗自竊喜。

只可惜這並非全出自她們的功勞。

真想不到,一位從中央來此「觀摩」的外地軍官,竟能夠協助她們獲得空前的戰果。

光憑她們自己的戰略,或許早在一個月前、面臨三支敵軍的包圍時,就已經全軍覆沒了吧。

戰俘們被帶往本部後方的地區,就在成堆屍體的隔壁。

為了應付總數超過兩千,且不斷在增加中的俘虜,解放軍甚至調回一個師的戰力,以防俘虜們發生bào動。

而堆在一旁的屍體,則是代表部分軍隊已經完成各自的任務、開始著手清理戰場了。

南瑪爾克森第三解放軍少將指揮官──洛雅?凡爾賽帶領幾位心花怒放的參謀官,來到了這里座臨時戰俘營。

不過將軍首先抵達的是火葯味更勝於血味的屍體集中區。

看著負責軍官對一臉害怕的士兵們下達指示,實在不是什幺令上司感到愉快的事情。

「我軍與敵軍的遺體必須分開,然後再依其死亡種類做區隔。

」洛雅少將喃喃自語般說著,身旁一位參謀官旋即趕往負責這兒的軍官處,以嚴厲──甚至可以說是不可一世的口吻指示下屬。

這幺做實在是浪費時間啊。

少將環視戰俘營及堆屍處,深深覺得,與其做這種無聊的瑣事,不如馬上追擊敵方的逃兵要來得徹底。

但是,為了取得這一帶的民心,她卻得依照中央的規定,顧及解放軍的形象,每取得一次勝利就得清理一次戰場。

唉,簡直是大材小用嘛。

洛雅少將不屑地瞥了眼一具身著敵軍軍服的屍體,突然間有種想將它抽打成肉泥的沖動。

她帶著另外兩名參謀官踏上大部分由己軍遺體堆成的小山。

儘管要比一般坡地難爬數倍,她還是如履平地般敏捷;相較之下,參謀官就顯得相當辛苦了。

少將站在屍山頂端,將一具只剩上半截的屍體拉到正中央,不甚滿意地坐了下去。

很快地,一名參謀官才臉紅氣喘地爬到少將腳邊,而另一名已經在半路忍不住吐了出來。

「還可以嗎?如果連這點臭味都忍受不住,將來是成不了大器的。

」整個人幾乎無法站起來,只能倚在長官靴子旁的參謀官抱怨道:「我從沒想過軍參謀也要處理屍體……少將,現在我們乘勝挺進的話……」「那種事就先擱在一邊吧。

」洛雅少將的身子微微向前傾,右手無預警地抓起參謀官的軍帽就往下扔。

在參謀官因著自己的黑色短髮投入昏黃大氣而寒毛直豎時,長官的手適時地拍了拍她的頭頂,接著以緩慢的動作溫柔地撫弄她的頭髮。

可是參謀官似乎覺得這樣依然比不上一頂軍帽要來得有安全感,忍不住以略微發抖的聲音說:「少將……請讓我把帽子拿回來……」少將聞言,只是對她面露淡淡的微笑。

少將以彷彿年老將死的老人般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這里又不是中央,沒人會因為妳的髮色就攻擊妳。

」「只要仔細看,還是會發現lún廓相差很多……」「會嗎?都這幺近的看了,我還是看不太出來妳的差異。

妝上得很完美。

」「那幺只要聽口音或小動作也能發現……」面對部下鑽牛角尖的性格,洛雅少將感到要是再談下去肯定沒完沒了,就像稍早在本部營帳中等候戰果的時候,那場永無止境的早餐辯論。

少將以略感厭煩的語氣說道:「妳的藉口真的很多,千蛋。

」聽見長官呼喚著自己許久未用的名字,參謀官帶著小小的喜悅糾正她:「……少將,是千代。

」「千蛋。

」「是千代……就像……」「真的很麻煩。

妳乾脆改叫千蛋不就得了?」「不行,那樣的發音在我們的語言里不具任何意義……」「知道啦。

真不曉得這幺固執又啰嗦的個性,是怎幺擠進參謀部隊的。

」參謀官千代一臉怨尤地吐了口氣,撒嬌似地以輕柔的動作蹭起長官的靴子。

這時,伴隨著一種有別於火葯味及屍臭味的味道,另一位參謀官總算暈頭轉向地攀上了小山。

但即使如此,地獄般的惡臭依然不曾消散。

為了不讓搖搖欲墜的同伴在掩鼻發昏的同時滾落下去,千代迅速地抓住她的手,好讓她恢復平衡。

經過一番折騰之後,嘴角還掛著黃漿的參謀官終於如願來到長官的腳邊──以放棄掙扎的模樣癱軟在屍堆上。

「阿曼妮雅,吐完啦?那幺差不多可以集合部隊了吧?」參謀官阿曼妮雅面露絕望的神情,吃力地搖了搖頭,以哀求的語氣對著天空說:「至少再讓我休息一下下……」千代一臉擔憂地望向阿曼妮雅,發現她似乎真的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

回過頭去,依循兩人上來的那條路線往下看,很容易就能發現那些不屬於屍體們的東西,它們帶著一種使人發寒的色澤無情地濺灑在屍體上。

這幺做實在是可怕的褻瀆。

不過,踩著死去人們攀登上來的她也沒資格譴責對方就是了。

千代抬起頭來,對搔著她頭髮的長官說道:「少將,請讓我暫時代替阿曼妮雅。

」這真是個好主意。

既能讓體力不堪負荷的同伴得以休息,又能在別的領域表現自己,要是做得比往常好甚至可以博取長官的歡欣。

千代對她的決定感到十分滿意。

心有不甘、身體卻不聽使喚的阿曼妮雅無力開口,只好以僵硬的微笑做為回禮。

洛雅少將lún流看著兩個人的反應,停止了撫摸的動作。

在第三軍的三名軍參謀中,她向來偏愛阿曼妮雅與千代。

一個是與她一路奮戰過來的下屬,一個則是逃過種族屠殺、孤苦伶仃地向軍方求助的少女。

就時間上來說,跟隨自己已有十年的阿曼妮雅理應佔盡這分殊榮;然而從文書官一路爬升到參謀官的千代,卻在去年加入第三軍後,迅速地搶去阿曼妮雅在參謀群里的光采。

當然,對洛雅少將及第三軍的士兵們而言,這位新參謀的能力是無庸置疑的。

可是光這點實在無法引起少將的注意。

那究竟是為什幺呢……洛雅少將就這幺凝視著千代的瞳孔,陷入了嚴肅的思索。

世界才剛沉靜下來,旋即被某道聲音打破。

挺起上半身的阿曼妮雅忍住想吐的沖動,低聲說道:「現在馬上召集。

」在那之前,洛雅少將仍然處於奇靜無比的世界中。

她深信,她正在思考一項對自己意義非凡的大事,而思考本身甚至不容許任何變化發生。

因此,阿曼妮雅的聲音根本傳不進她的耳里。

直到某個人──直到千代因為聽見阿曼妮雅微微顫抖的聲音,因而將目光從少將身上轉移開來這個舉動,才讓她的複雜思考突然間陷入崩潰。

腦海中的黑眸漸漸地消散、融入一團已然遭到遺忘的白霧,連同存在於過去的某種貴重的回憶,一起墜入記憶的深淵。

這種難以形容的痛苦,正一點一滴地在她的心頭擴散開來。

「……您怎幺了嗎?少將。

」然而,不管多幺痛苦,只要能聽見她的聲音,只要能聽見千代的聲音,頓化的感覺就能得到些許的療慰。

「啊啊,沒什幺。

」洛雅少將神情恍惚地應道。

千代對少將嫣然一笑,然後輕輕地抱住她的右腿,以溫柔的目光完完全全地抓住了少將那雙混濁的眼睛。

遭受冷落的阿曼妮雅覺得既生氣又無奈,但這也不是第一次被這幺對待了。

阿曼妮雅不屑地瞄了眼柔聲撒嬌的千代。

為什幺每一次都這樣呢?我總是這幺努力地替將軍工作,而這個女人不過是個新來的,卻深得將軍的寵愛……阿曼妮雅因著對直屬上司的崇敬及愛慕深感不平衡。

然而她很快地就從這種失衡下重新站起來。

只要傾盡全力達成將軍的命令,一切或許就能回到過去那樣也說不定……阿曼妮雅抱持著這股想法,毅然離開了將軍所在的屍山。

戰場上的敵軍只剩不足一個大隊的戰力仍頑強抵抗,面對人數超過五倍、擁有完整戰車大隊的解放軍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隨著包圍網的縮小,解放軍多數部隊已經自前線撤下。

現在那些替補久戰疲憊的同伴們的,幾乎是jīng神飽滿、戰意高昂且直屬於將軍的第三軍jīng銳。

徹底擊潰敵軍最後防線、完全平定這一帶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阿曼妮雅穿梭於人cháo涌現的野戰指揮部,向回營的各個部隊再次發出召集令。

只不過,這一次士兵們並沒有顯露出一絲不滿,看來她們對這場戰斗的勝利都相當自豪。

召集所有撤離前線的部隊不是什幺難事,但是對於無法習慣血肉與傷患的阿曼妮雅來說,指揮部的治療所傳出的氣味實在讓她倍感艱苦。

在書記官的幫助下,好不容易集合各部軍士官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阿曼妮雅一刻也閑不下來,集合完畢後馬上就帶領眾人前往將軍所在的戰俘營。

一踏出指揮部,她就想起那座令人寒毛直豎的屍山。

她不是沒見過更慘烈的畫面,然而人終究有其極限。

對不擅此道的阿曼妮雅而言,死亡是比任何事物要恐怖的東西。

相較之下,隨她而來的人們就沒這個困擾了。

總數約莫七百人的軍士官聚集在一座屍山前,在等候著長官命令的同時,已經忍不住議論起她們眼前的輝煌戰果。

完成任務卻絲毫未感到如釋重負的阿曼妮雅跟著大伙望向眼前成堆的屍體,猶豫一番後,才鼓起勇氣一口氣爬到將軍腳邊。

「啊,妳回來啦。

辛苦了。

」甫一登頂,千代溫柔的問候彷彿嘲諷般傳進她的耳里。

真是令人不爽。

阿曼妮雅忍住反胃及憤怒的情緒,面無表情地聳聳肩:「畢竟是工作。

」「阿曼妮雅真的很能干呢。

我好佩服妳。

」阿曼妮雅瞥了眼朝自己微笑的千代,轉頭望向彷彿失了魂般凝視半空的少將。

「將軍,回陣部隊已經集合完畢。

」冰冷的聲音化為一根銳利的刺,刺破了洛雅少將無語的沉思。

少將用像是剛睡醒般的表情看了看阿曼妮雅與千代,但是她只對千代露出笑容。

「辛苦了,阿曼妮雅。

」洛雅少將站了起來,阿曼妮雅與千代像是在競爭般地分別抱住少將的一只腳,彼此交換了互不相讓的眼神。

少將默默地俯視底下那群正積極談論戰事的部屬們,心頭涌現一股難以抑制的沖動。

頭好痛。

愈是去想,就愈是痛。

深沉的疼痛伴隨著令人發狂的聲音,至今仍殘留在腦海的某處……敲響著小小的旋律。

「──第三軍的各位,作戰辛苦了!」聚集在這兒的人們聽見少將沙啞的叫喊,紛紛安靜了下來。

「由於我軍的勇猛,已經給予敵軍最為慘烈的一擊,在最前線的這里扭轉了戰局!想必那些僥倖逃走的敗兵們,已將南瑪爾克森第三解放軍的名號一併帶回她們的老巢。

今後,我軍將面臨比這一個月來更為可怕、絕望的戰場吧。

」這真是件不怎幺令人開心的消息。

然而,底下的部屬們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安靜地聽著少將的宣布。

「不過,我們不會放棄!即使像是一個月前,我軍遭受敵三方夾擊、苦守待援的時候,我們也不曾放棄。

我等第三軍將以最強的意志力及戰斗力,面對所有的苦難。

哪怕眼前是條通往地獄的道路,我們也將以敵人的鮮血為光榮的死途鋪路。

那些一直以來皆小看我們的敵人,要準備吃更大一記悶虧了。

在此,洛雅我先對各位的付出表示感激與敬佩!」一樣沒有人鼓掌叫好。

但不論是誰都可以清楚感覺到,彼此心中的雀躍就要無法壓抑了。

因著好奇而聚過來的士兵們慢慢地增加,眾人的耳朵里只剩下少將那道沙啞的聲音。

「如果各位早在最初即做出赴死的覺悟,那幺我恭喜妳;沒有的人,最好現在就跟上我的腳步。

對這個世界還有所眷戀的人,現在就回想吧。

那些切不斷的意念究竟是什幺?是繼續躲在刀槍砲火下看著同伴們死去?還是在這看不到明天的世界里,孤單地、空洞地、苟延殘喘地活下去?不論答案為何,即使得不到答案也罷,我們都將把思念全部留在這里,朝最後的據點──自由聯盟佔據的西方都市發動突擊、解放無辜的人民!各位啊、第三軍啊!問問自己,是否已經做好了覺悟!是否已經準備好……與我一同,殺入瘋狂深淵的覺悟啊!」伴隨著洛雅少將高昂的呼喚,將這兒擠得水洩不通的士兵們同時爆出了興奮的怒號。

士氣,比起戰時要更加激昂了。

無形的激動鼓舞著每個人的心,將數以千計的情緒化零為整,全數注入洛雅少將的意念上。

在第三軍一片躁動中,只有一人……對此感到不寒而慄。

原定計畫不是這樣的。

阿曼妮雅眼見逐漸失去理性的將軍,忍不住對此心生恐懼。

這是怎幺回事?我軍不是該在平定這里以後建立防線、等待兩翼部隊挺進嗎?如若捨棄戰線向南猛進、深入敵軍中心,只怕會淪落到全軍覆沒的下場……她驚慌失措地仰望將軍的臉龐,好幾次想站起身子、當面質問將軍的決定,然而每次都被不時響起的歡呼聲給壓制住。

阿曼妮雅轉而看向同樣抬頭仰望著洛雅少將的千代,卻也尋不著一絲理性的跡象。

「將軍……」阿曼妮雅細微的呼喚聲投入wū濁的空氣中,沒有傳到任何人的耳里。

每個人都瘋狂了。

不,應該說,每個人都被將軍的瘋狂傳染了。

而在這片混亂中,唯一的理性──阿曼妮雅突然陷入了沉默。

雖然不知道是怎幺回事,但這樣似乎也沒什幺不好的。

反正這種場面,在這一年來是見多了。

每一次的混亂結束後,總會替某些人留下一個機會。

阿曼妮雅異常冷靜地思考。

要是能像那個人一樣,利用這股混沌來掌握將軍的目光,那又何嘗不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情?……是啊。

只是循規蹈矩,根本無法博取到什幺;乾脆就利用這場混亂,一口氣把將軍從那個女人手中搶過來吧。

阿曼妮雅冷冷地笑了出來。

在她所未察覺的風景里,同樣也浮現了另一道令人不快的笑意。

屍堆上瀰漫著有別於底下的異常氛圍,然而身陷其中的獵物們至今仍沉醉在各自的世界中。

看了眼渾然不知的阿曼妮雅,千代輕輕地笑著。

「喔喔喔!看我們的吧!第三軍!第三軍!」「瑪爾克森萬歲!我們將解放這個世界!」「準備好啦!隨時可以痛宰自由聯盟的混蛋們!」「第三軍萬歲!少將萬歲!洛雅少將萬歲!」──什幺都好啊。

只要能達成這點小小的願望,要她們做什幺都好啊。

即使手中只剩砂石與塵土,只要將所剩無幾的信仰加諸其身,便能化為修羅奮勇殺敵;哪怕眼前聳立著血與肉打造而成的巨壁,只要秉持著永不動搖的狂熱,破碎的下顎依然有著咬碎敵人的勇氣;捨棄了理性的情感化為最純真的信念,現在就為了她們此生最後的主人而戰。

對她們來說,死亡這回事、存活這回事,都已經無所謂了。

只要謹記最初的信仰,那幺,就一定還有守護主人的力量。

「凡爾賽軍團聽令!明日破曉,隨我血洗亞庫茲克!」洛雅少將登高一呼,解放軍熱切的斗志旋即爆發。

士氣沖天的士兵們的怒號直抵雲霄,令呆坐在鄰區的戰俘們不禁心生恐懼。

而這分夾雜著希望與絕望的激情,同樣地在每個人的心中迴響著。

洛雅少將就這幺沉醉在狂熱的漩渦中──準備與她的軍團做最後的突擊。

§戰後檢討會實在是非常討厭的東西。

前幾天好不容易才從前線退下,回到睽違整整一個月的軍官宿舍,馬上就被點名參加這一次的檢討會,連抱怨與拒絕的時間都沒有。

雖然只需要各參戰部隊的指揮官出席即可,其她人員能夠理所當然地充分休息……很不幸的是:我就是本師團的指揮官。

我們的部隊本來是為了增援西方戰線的特殊任務而出發,由於戰況的演變不如中央預期,部分軍隊得以暫時後撤;當然,雖說是一時撤退,也不是沒有隔天就收到召集令的可能。

總之呢,既然回到了「基地」,就得把握機會好好休息。

我相信大家都是這幺想的。

我們臉上都積著同樣濃厚的疲憊感,心里所想的大概也是同樣的事情。

當我從不適合睡覺的運兵車跌跌撞撞地踏入基地的那一刻起,滿腦子都是吃飯與睡覺這回事……不,因為最近的伙食稍微好了些,吃飯這件事就暫且延後吧。

接著五分鍾後,我就坐在某間既沒有空調、也沒有電風扇的會議室里面了。

「執行央格魯作戰的所有參與部隊指揮官都到齊了,那幺本次作戰檢討會正式開始。

」根據坐在我左手邊的某位師團長所言,正在講台上複誦作戰計畫之目的的老女人似乎是第一軍團的參謀長,也就是與我們這批第二、三軍沒見過幾次面,也不曾出現在西方戰線的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