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哲震驚的瞠目結舌中,就聽宋晝又說出了最後一句,一句讓他愈發肝膽俱裂之言:
「宋家,已經交出了足以示意忠誠的投名狀。所以,一切與天子大勢悖逆的事,宋家一件也不可為之!」
……
入夜,榮國府。
榮慶堂。
高台軟榻上,賈母不解的看著賈薔,道:「明兒接你二嬸嬸去東府,干甚么?」
此刻夜深了,榮慶堂內唯有賈母和鴛鴦兩人。
賈薔無奈嘆息道:「昨兒不是又和賈璉鬧了場,生生氣暈死過去了么?賈璉當著她的面,和一個丫頭混來,見到她進來,也只當沒見著人。後面又說了些難聽的話……總之,又病回去了。明兒我請尹家郡主再來給她施兩針,施完針就送回來。賈璉也在那個院子,尹家郡主不好進去。再者,她還有些學問想請教我,在這邊也不大便宜。」
「……」
賈母一瞬間就把握住了要點,她警告賈薔道:「國喪期間,你可不要胡來!」
賈薔無語道:「這叫甚么話,我是那樣的人么?我又不是寶玉。別的不說,鴛鴦跟了我一宿,我都讓她在耳房睡的,世上再無我這般正人君子。」
賈母氣笑道:「你也有臉子說!」
不過鴛鴦回來後,的確是這樣交代的。
對此,賈母比較滿意。
只是……
「在西府就請教不得學問了?」
賈薔搖頭道:「她若是能開口說話,我自然讓她來這邊了。可是……」
不等他說完,賈母就滿臉笑意,擺手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敢情是會心疼人了。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我原還擔心著,你只顧心疼玉兒一個。若是小家小戶里,這般做倒也是件幸事。可咱們這樣的人家,專寵一個,卻是犯忌諱的。
這人心吶,從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女人更是如此。至少明面上,你得做到一碗水端平。
要是沒這個兼祧妻倒也罷,你多疼玉兒一些,也沒人說甚么。可有了尹家女,你能兩邊圓和圓和,那才是家門福祉!
好好好,此事,我允你了!」
……
賈薔自西府而歸,在卧房內,看著晴雯和香菱一人洗一只腳,還不時拌嘴打鬧,心情愉悅。
心里盤算著,等泡完腳,再讓平兒服侍著沐浴,美滋滋。
不過沒等她叫來正在鋪床的平兒,就見李婧大踏步入內。
賈薔見她雙眼明亮,隱隱奮然,便奇道:「可是有甚么事發生?」
李婧不掩激動道:「三和幫的幕後老大找到了!」
「三和幫?」
賈薔想了想,才想起那是甚么頑意兒。
說來有趣,京城為天下神京,大燕國都之所在。
東西兩市之繁華自不必多提,便是菜市口,也是天下少有的繁華鼎盛之地。
然而,都中市面上絕大多數的商貨,譬如最簡單的菜、蛋、雞、鴨、魚、羊、布匹等等,都不是農人們趕早進京賣的。
而是牙行們直接在城外,甚至直接去農庄子上去收了,然後再轉賣給市面上的商鋪。
有的牙行,直接開在碼頭,在碼頭上有極大的倉庫貨棧,南來北往的貨船,到了碼頭直接就把商貨賣給了牙行。
通過這種方式,牙行掌控著諸般商貨的議價權。
做得再大些的,甚至可以把控市場。
牙行的存在,原本該便利貿易的進行,但當牙行的權力處於掌控狀態時,反而會極大的阻礙商貨的流通。
朝廷里還是有明眼人的,所以打本朝開國起,太祖皇帝就想過廢除牙行,但並未成功。
後來朝廷又辦起官衙來,可惜市面上的東西不管是甚么,只要一沾上「官」字,就必然失敗。
到了世祖朝,廢除牙行之策眼見是失敗了,就放開了一條縫,認可牙人,以禁私牙。
再到景初朝,經濟營生愈發昌盛,牙行形成在所難免,戶部便發下了五張牙行的執照來。
持這五張牙行執照的牙行,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官牙。
各路官面上的人馬,極少查這五家。
而其他半明面上的大大小小的牙行,除非背後有極深的背景,不然就是官爺們眼里的肥豬,想甚么時候吃,就甚么時候吃!
三和幫,便是京城五大牙行之一,盛和牙行的江湖名稱。
而盛和牙行,做的最大的生意,並非是農產品、牲畜、漆器、瓷器或是布匹,而是人市。
太平盛世下,人市里待發賣的人口當然不會是沒有名堂的黑戶,每一人,都能尋到賣入賤籍的落戶地,和賣身的原因。
但在這個信息流通極度緩慢和不透明的世道里,只要有門路,想操弄一些落籍文書,簡直輕而易舉。
也是因為賈薔素來想弄一個牙行入手,既能添一個穩定的抽水財源,也能有機會掌控一些民生根基……
因此才能留意到,這勞什子盛和牙行,會黑成那樣。
打得知後,就一直想干掉它,順便再將那張牙行執照弄到手。
可有意思的是,別說盛和牙行,連其他四家牙行背後的東家究竟是誰,都很難查出來。
只知道一個個都深不可測,背後之人,非富即貴,而且是極貴的那種。
讓許多眼紅想分一杯羹的人,連人都沒找到,就扎了滿嘴血,甚至招惹了滅門之禍。
久而久之,這五家也就愈發神秘無人敢惹了。
賈薔沒想到,原本他都快忘了這一茬了,李婧居然帶給他這樣大一個驚喜。
「這三和幫的幫主,到底是何方神聖?」
賈薔追問道。
不想李婧卻說出一個賈薔萬萬沒想到的名字來:「京城名儒趙義安之子,趙默!爺,趙義安和趙默都不算甚么,可是趙義安之女,卻是寧郡王妃!咱們還動他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