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點四香!(1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3098 字 2020-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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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山東曲阜,趙府。

書房內,林如海正聽著老仆回報青隼諸事,就聽有人來報,禮部左侍郎曹叡求見。

林如海微微頷首,讓人進來。

待曹叡見禮罷,林如海微笑問道:「子揚見完孔趙氏了?可有定論否?」

曹叡感慨道:「回相爺,已經見罷。這孔趙氏不愧出身聖府啊,實在難得。非尋常婦人可比……」

林如海聞言笑了笑,問道:「何出此言?只因她會背《論語》?」

曹叡正色道:「絕不止此!相爺,您可知,孔趙氏准備如何安置聖人苗裔?」

林如海點點頭,道:「倒是聽說過一點,無非是耕讀傳家罷。」

曹叡連連搖頭道:「不止如此。孔趙氏願將衍聖公府所有的家業,包括田產、門鋪、園子和京城里的宅第,全部捐獻給朝廷。她說她讀書雖不多,也不精,卻亦知聖人曾言:『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並說孔族前些年蒙聖恩富貴的忒過了些,不合至聖先師安貧樂道之祖訓,故而願將不合家訓之富貴,悉數捐給朝廷,賑濟山東鄉梓百姓。從今往後,只守著安貧樂道四個字來過日子。

表示孔家不該要許多田和宅子,更不該有許多金銀,只該有許多書……

林相,難得啊!可見此人是真正讀透了聖人經義的。」

林如海點頭道:「子揚言之有理。這些年來,曲阜聖府之排場,一年比一年大,嚼用耗費驚人。土地兼並之烈,蓄養仆婢之廣,令人側目。若孔趙氏果真能有此心,殊為難得!宮里皇上知道了,必是要賜下誥命來的。」

曹叡忙正色道:「理應如此!其子為衍聖公,孔趙氏自然為衍聖公太夫人。」

衍聖公太夫人的位份,甚至不在諸王妃之下!

再想想趙氏的身份……

這才真真叫造化!

林如海淡淡一笑後問道:「那……現在可以交接山東諸事了么?畢竟時間不等人吶,子揚你身上的擔子,極重。」

曹叡沉聲道:「林相,下官昨夜已經連夜將所有卷宗記錄在案,今日一早送回京城,下官在禮部任事,已經結束了。」

林如海聞言笑了笑,擺擺手,林家老仆便捧了一個托盤過來,托盤上有一方大印來,一面藍旗,和一塊令牌。

林如海道:「這便是山東巡撫大印和王命旗牌,子揚,山東大地,兩千余萬百姓,受重災顆粒無收需要賑濟者達六百萬之巨,先前勉強接濟了不足三百萬,也救濟的不足。接下來,山東百姓就都看你的了!老夫自山亭和八縣繳獲的糧米,未必盡夠。這幾日繳獲的金銀也清點的差不多了,你要即刻派人沿著運河去江南采買。另外,不止要賑災,還要除匪!災年多匪,雖情有可原,但打家劫舍,殘害百姓者,務必要做到除惡務盡,一個不留!山匪不除,則百姓永無寧日!」

曹叡聞言變了面色,遲疑道:「林相,剿匪乃各府縣兵備,和山東大營之軍務……」

林如海擺手道:「山東雖隸屬北直隸,然直隸總督卻管不到山東。天下巡撫皆從二品,獨山東巡撫正二品,與九大總督平齊。再者,你為封疆,手中有王命旗牌,該行霹靂手段時,絕不可推諉責任。老夫回京後,會奏明皇上,即便不升格山東巡撫至總督位,也該賦予軍政大權。山東諸事,你放開手去辦,老夫與你同責。」

此言一出,曹叡再度微微色變。

他原是禮部左侍郎,能做到這個位置,身上不可能沒有烙印,背後也不會沒有後台。

他是當朝領班軍機大臣荊朝雲的門生,但因出身世代官宦家境殷實之族,所以這些年來,倒不似其他景初舊臣那樣貪婪。

況且,禮部原是清貴之處,不至於到處吃拿卡要。

這也是曹叡能得隆安帝賞識,賜王命旗牌,托付封疆的緣由。

但到了這個位置,背後是一定要站著一個能在最頂層引路的後台。

這並不只是靠山,也是表明他政治路線,風向何處吹的必選之路。

誰都知道超然於紛爭外最好,最舒適,也最沒危險。

但實際上,官場上抱著這種念頭的人,都是第一波被干掉的!

原本,曹叡是等著韓彬、李晗等人全部回京後,再認真選擇投到哪人門下去。

雖然這批人皆為天子信重的新黨巨擘,但到底投誰門下,還是有天壤之別的。

卻不想,沒給他許多選擇的機會,林如海就拋來了橄欖枝。

尤其是在這種節骨眼兒上,有他拒絕的余地么?

韓彬不歸,景初舊臣注定垮台之際,滿朝上下如今獨林如海旌旗招展!

雖然竇現回京後,火力全開,搬倒了諸多高官,但他也只是一殺臣,難立大旗。

因為自古以來,殺臣都難有好下場……

所以,林如海幾乎是眼下唯一的選擇。

又有山東一地的淵源在,現在拒絕,那才是將人得罪死了!

沒聽人說,回京後要奏明天子,升格山東巡撫為總督?

這種大事上,其實敗一人遠比成一人容易的多。

那位趙國公打發來的劉將軍不就是如此?

還是元平功臣,又有戰功在身,可林如海不讓他妄動,他都不敢多動一步。

封疆大吏尚且有王命旗牌,可斬佞臣,更何況軍機相國手中的天子劍?

林如海果真斬他,回京後便是趙國公姜鐸都不會多問一句。

這就叫禮絕百僚之相國!

曹叡若拒絕,林如海當然不會殺他,但只要回京說一句,曹叡不宜代天巡撫山東,那他就不只是丟官的問題了,余生的前程都將斷了。

雖然曹叡不能肯定林如海會不會這樣做,但他知道,林如海有能力這樣做就足夠了……

所以,也就沒有別的選擇了:「下官參見恩相!」

林如海見此呵呵笑著,滿意的微微頷首,叫起道:「子揚不必如此,老夫沒有荊朝雲那樣大的規矩,也沒何振、羅榮那樣大的脾氣。好好替皇上辦差事就好,京里有老夫在。」

他雖為官數十載,但大半光陰都在揚州鹽院。

那一處雖是天下第一流膏腴要地,卻畢竟遠離中樞,難以培養下臣勢力。

這么多年來,也只一個陳榮可堪大用。

若非如此,他又何必非用賈雨村?

如今在景初舊臣中摘選出來不少還算清廉可用的,大半充斥在戶部,慢慢調理,如今再選一曹叡,也算是成就一番根基雛形了。

聽聞林如海之言,曹叡徹底放下心中包袱,不再多想其他。

他再三感謝後,又道:「恩相,下官巡撫山東,賑濟災民,恢復官場秩序,自信能做到。雖難如恩相彈指平定山東,卻也能做到中庸。可兵馬之事,下官雖有心,實無力。還請恩相指點方略!」

林如海想了想,道:「這樣罷,你且穩住山東大營的鷹擊司馬,等老夫回京後,即刻奏請皇上,派下一員干將來,提調山東大營,剿滅諸多賊匪。子揚,你只要將手里的錢糧握好,就足夠了。」

曹叡聞言,登時恍悟,心中愈發對林如海敬佩不已,最後問道:「卻不知恩相,何日回京?」

林如海笑了笑,道:「且等綉衣衛魏指揮使,唱完山東這一出大戲後,即刻就走。這一出大戲唱不好,子揚在山東行事多有不便。」

……

神京,皇城。

大明宮,養心殿內。

隆安帝聽完中車府外城總管溫重九的奏報後,皺眉道:「還都殺向山東去了?看來,魏永倒沒料錯。那起子,果真等不得羅士寬、曹祥雲、李嵩之流回京。」

戴權笑道:「原都在主子意料之中。」

溫重九穿一身大紅太監袍,嫉恨的看了戴權一眼後,賠笑道:「萬歲爺,其實這些差事,中車府也能做,還能做到更好。就在這神京城內,便能一家一家給那些人破殺干凈了!」

隆安帝還未開口,戴權就皺眉道:「這難道不是混帳話?主子花了不知多少銀子才拉扯起來的中車府,若是連一群螻蟻都打不破,那干脆一頭撞死算了。只是,若打打殺殺,少不得要死人……」

溫重九抓住機會,立刻冷笑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萬歲爺養了咱們這群奴婢這樣久,你還怕死?」

戴權搖頭道:「奴婢當然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值當。為了一群殺坯,就壞了主子的大事,那才叫莽撞愚蠢。那些家派往山東的人,雖都是精銳,可未必就是根本。綉衣衛出動足夠了,魏永不是廢物。再者,山東還有林相爺在。有他老人家在,那些東湊西湊出來的烏合之眾,又能成甚么大事?」

這話隆安帝深以為然,微微揚起嘴角道:「林愛卿上回在密折中就說過,要使計攪動山東綠林響馬,各處盜匪,爭取一戰而定之。即便殺不盡,也要盡誅精銳。盜匪亂賊不平,則山東百姓難安。朕亦深以為然!朕已經讓魏永聽命於林愛卿,想來,區區匪盜草賊之屬,又怎是朕之宰輔相國的對手?

對了,賈薔手下那些人手,可都去了山東?」他忽然想到甚么,眉眼間有些凝重問道。

動用綉衣衛和朝廷大軍狙殺綠林草寇,和動用私兵殺伐,完全是兩回事。

溫重九忙道:「先前隨林相爺去了一部分,剩余的沒動,有一些昨兒護著寧侯去小湯山桃園庄子去了。」

隆安帝聞言一怔,皺眉道:「現在蜜桃早就過季了,他現在去那做甚么?」

溫重九干笑了聲,道:「萬歲爺,寧侯在那里還種了秋桃,他似乎偏愛吃桃兒……且,寧侯的庄子里,還有溫湯。昨兒趕在落日前,寧侯就帶著家眷,趕了十來架大車,百余人手護送著去湯山庄子去了。」

隆安帝聞言,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冷哼一聲道:「他倒會受用!朕這個天子,還要白天黑夜的批改折子,覺都睡不了幾時。他先生更是拖著病體,替朕安撫社稷黎庶。他倒好!李暄去了沒有?」

戴權忙回道:「回主子,恪和郡王昨兒沒去,被皇後娘娘留在宮里說事了……不過,主子,昨兒寧侯回賈家後,賈家可是鬧了好大一場。」

隆安帝眉尖一挑,問道:「怎么說?」

戴權便將昨日賈家諸事說了一遍,大體上,幾無差錯,因為他知道,除了他之外,隆安帝另有耳目,因此不敢弄鬼。

隆安帝聽罷,皺眉道:「賈薔同朕說過,為賈赦請旨去甘肅鎮之事?」

戴權忙道:「並未,是寧侯假傳聖旨。」

隆安帝瞥他一眼,淡淡道:「倒也並未假傳聖旨,只是借了朕的皇威,去唬那起子厚顏無恥之蠢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