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夫妻情絕,便在今日(2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2686 字 2020-11-16

不過再往後看看,隆安帝臉色復又陰沉了下來。

賈薔那番手段,自然瞞不過他的眼。

這分明是已經將開國功臣一脈有數的宣力大將都收攏了起來……

對於這樣算得上私自結黨的行徑,隆安帝心里又很不喜歡。

文官結黨已是忌諱,更遑論武勛抱團?

但他畢竟是斗爭出來的君王,知道臣子之間不結黨,不經營一方的勢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自古以來,又有幾個真正的孤臣純臣?

尤其是開國一脈如今正試圖和元平功臣搶奪軍中勢力,想靠單打獨斗,絕無可能。

且,這原也是他樂意見到之事。

太上皇當年能夠信重姜家,任其在軍中一家獨大,隆安帝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打算。

在他看來,歷朝歷代的內亂,多是因為軍中勢力失衡,出現了一家獨大的巨頭引起的。

所以軍中,絕不能再出現姜家這樣處於失控邊緣的家族。

姜家姜鐸能夠自廢武功,卻不能保證往後這樣的家族,都能有這份忠心。

要知道,即便在姜家,也有人喊出姜家軍這三個字。

因此,對於此事,隆安帝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且賈薔一直以來沒有試圖謀求過軍中大將的位置,如此一來,他就永遠不可能成為姜鐸那樣在軍中只手遮天的巨擘。

如賈薔這樣發展下去,或許會在軍中有一定的影響力。

但果真開國功臣一脈崛起,如牛繼宗等人親掌軍中權柄後,賈薔便必不能再保持他眼下的核心地位了。

大丈夫手中不可一日無權,若有大權,又豈能甘居人下?

這樣的道理,賈薔還是不通……

到底是太年輕。

不過,這也說明了一事,林如海的確未曾欺騙他。

林如海曾於御前言,賈薔於武勛軍中事,他未曾教誨。

在隆安帝看來,以林如海的手段,果真教了賈薔該如何行事,賈薔斷不會做出這么多讓人覺得好笑荒唐的計謀。

但這些手段和計謀,也反應出其赤誠之心。

隆安帝笑了笑後,隨手將密札丟在一旁,不再理會。

……

寧國府,東路院。

賈薔歸來後,便往李婧小院相見。

李婧見賈薔到來,笑著揮退了手下幾個夜梟,起身相迎道:「爺回來了……」

賈薔點點頭,擁了擁這個肚子已經圓滾起來的妾室,見其有些眼圈兒,便皺眉道:「昨兒晚上又沒睡好?」

李婧反倒笑著寬慰道:「不當緊,頭一回當娘的都這樣,爺不必掛懷呢。」

賈薔哪里果真就不掛懷了,攙扶著她坐下後,問道:「可要尋個女郎中來瞧瞧?」

李婧忙道:「並不必,有身子時也不好吃葯,且本也沒甚么,爺放心就是。」頓了頓,主動岔開話題問道:「爺,如今市井里已經有人開始說起姜家對天家的忠義了,是不是讓人說說,姜家這樣做,原只是為了鑽營得利?」

賈薔笑道:「不,不必,不必明著辟謠。只要將姜家慣會背叛出賣的黑料不停歇的爆出去就成,時日長了,姜家不可信的印象,就會在大家心里根深蒂固。咱們若不是開始做出看似有利於姜家的舉動,連皇上都會阻止咱們。眼下看起來雖然有些荒唐,成為笑柄,但時日長了,自見功夫。」

李婧不掩崇拜,笑道:「爺真厲害!」

賈薔撫了撫李婧的額頭,柔聲道:「你也厲害。不過,得和你商量一事……」

李婧忙道:「甚么事,爺只管說便是。」

賈薔微笑道:「這孩子里在肚子里,出生前誰也不知道是兒是女。如果是兒子呢,當然是極好的。可若是女兒,爺提前跟你說好,可不許失望不喜歡。想要兒子繼承家業我理解,可若因此就嫌棄親閨女,那爺肯定是要惱的。你不喜歡,我喜歡啊。

實話同你說罷,這個孩子,我打心底里希望是個閨女。女兒多好啊,又貼心又乖巧,大些還能替爹娘看管弟弟妹妹!你果真想要兒子,往後再生就是。我許你一個姓李的兒子就是,但不許覺得女兒不好,記住了?」

李婧聞言,又感動又擔憂,她心虛道:「爺知道我在擔心這個?」

賈薔沒好氣道:「除了這個,爺實在想不到你還會為甚么睡不著覺,你又不是尋常閨閣女孩子,風吹草動就嚇得不得了。」

李婧笑道:「並不會嫌棄,只是還是希望能生個兒子。」

賈薔笑道:「我警告你,不要歧視閨女。好了,到里間去好好睡一覺。你這雙生子的人,哪里熬得起?原本許是兒子,結果讓你熬的精力不濟,小雀鳥沒長出來,看你怎么哭。」

李婧唬了一跳,趕緊起身,往里面去歇息去了……

……

榮國府,榮慶堂。

今日王夫人攜寶玉去了王家吊孝,李紈又被賈母趕著回去和賈蘭多待兩天,馬上又要回學里讀書了,這一走,頂多過年時回來二天。

如此,往日里熱熱鬧鬧的榮慶堂上,此刻便只賈母、鴛鴦和賈政三人。

賈母看著似有老了幾許,歪在軟榻上,鴛鴦拿著美人捶替她輕輕捶著腿。

賈政神情凝重,眉眼間多是悲哀不忍之色。

賈母看著這個兒子,嘆息一聲道:「你當我願意如此?原也想著,是不是等如海回來後,好好言語言語,哪怕是求他一求,只要他能壓得住東府那人,也是值當的。你父親在時,和我待如海都不錯,他也是有孝心的。

可我都沒想到,薔哥兒……他的手段會如此酷烈。王家那位太太雖是個輕狂的,但也是個沒甚心機頭腦的,當年就惹出許多笑話。不過她難得的是,能和家里小姑子妯娌們處的很好。她嫁到王家後,處的最好的,就是太太。

就我所知,她幾乎事事都和太太說,也愛聽太太的話。卻沒想到,會聽出這么個下場來。

連她都如此下場,更何況是太太……」

聽聞此言,鴛鴦的手都顫了顫。

賈政更是面色變白,顫聲道:「他……他怎就敢做到這個地步?」

賈母奇道:「你也是大家子出身,許多事,難道你沒見過?便是沒見過,就沒聽說過?」

賈政惱怒道:「可寶玉他娘她們,到底做了甚么?不過說了些話,就到這個地步?」

賈母失望的看著這個小兒子,道:「只說了那些話,還不夠么?果真要到拿刀子砍過去,如大老爺那樣打上門去,才算真的罪過?政兒,淑清和敏兒之間不和睦,當初為了這個,我沒少教她規矩。她因此懷恨在心,對我當然不敢如何,卻將這恨一直記著,敏兒病逝的信兒傳回都中,她眼里的喜意根本都藏不住!我為了寶玉,也為了這個家,不願多理會,畢竟,你妹妹已經去了,活著的還要繼續過日子。可我也沒想到,她那份仇恨還未消,竟又落在了玉兒身上……」

賈政聞言一驚,忙道:「可太太對外甥女並無不妥之處啊。」

賈母搖頭道:「有我在,她自然不敢!可幾回回看著玉兒得眼神都不對,尤其是寶玉和玉兒鬧將起來時。你不是女人,不明白這是甚么心思。有朝一日我若不在,玉兒落到她手里,想好死都難!

我瞧見了,薔哥兒自然也瞧見了。再加上鳳哥兒把太太當初謀算林家嫁妝一事也說了出去,還有薔哥兒入獄時,太太的那些話……所以,也怪不得人家心狠手辣,人家是除後患於前。總不能真等作下禍事來,才來發作罷?

政兒,當斷之時,就該果斷些。你要想想,若是如海回來後,不願勸薔哥兒,或只是輕描淡寫的提點兩句,你就是想將她送進去,還來得及么,嗯?」

賈政悲痛道:「若送入家廟,如何與皇貴妃交代?」

賈母復又搖頭道:「此事在我,你不必提甚么,我會和皇貴妃說。大姑娘,比她娘省事的多。」

正說話間,琥珀從外面進來,報了聲:「老太太、老爺,太太回來了,已經進府了。」

賈政身子一震,賈母同他道:「去罷。後面最後一套院子里,原就供著菩薩像,我讓人拾掇出來當佛庵用。里面寬敞,吃穿用度上,也不會委屈著她的。」

說罷,又同鴛鴦輕聲說了幾句。

鴛鴦聞言點點頭,往後面去了片刻,出來時,身後跟著四個白發蒼蒼,面容刻板的老嬤嬤。

賈政見之木然,知道事無轉圜之地,便轉身一步步出去了……

夫妻情絕,便在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