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漸生波瀾起澎湃(1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2134 字 2021-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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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養心殿。

秋風吹拂,殿外仙樓佛堂內的無量壽寶塔上銅鈴作響。

回盪在殿內,恍若梵音陣陣。

站在養心殿上,賈薔聽著這銅鈴聲,也不知怎地,竟走起神來。

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那艷絕六宮之姿……

那媚惑眾生之容……

那柔弱無骨之身……

若非牧笛壞了好事,便在此處,已然種下蟠桃……

「平海王行事太過恣意!縱想做當世聖人,大可將那些青樓女子都贖身,隨你如何去做就是!憑甚么行強擄之事?慷他人之慨,以搏聖名,是何道理?」

直到一名御史走到賈薔跟前,指著他厲聲咆哮罷,賈薔才回過神來。

在韓彬等人防備的目光下,出乎意料,他並未發怒,而是看著這位殿御史點頭道:「按常理而言,你說的都對。若是尋常財物,本王若是如此為之,自然不合理,是慷他人之慨。此等行徑,本王素來最為厭惡,也最是唾棄。但,平康坊之事,與其他不同。」

這位年輕的殿御史不服,道:「如何不同?她們皆為奴籍,便為東主財物。平海王強擄之,與劫掠何異?」

賈薔道:「這位御史可知道,除了一眾青樓女子外,綉衣衛在平康坊七十二家名樓里,還發現了甚么?」

那殿御史搖頭道:「下官出身清貧,也無詩才,從未去過那里。下官只是就事論事。」

賈薔笑道:「本王知道你,前科探花郎王勃,品行端正,不畏強權,很好。只是王御史不知道,綉衣衛在七十二家名樓,每一家都搜查出至少三具以上的屍骨。即便不在後花園池塘中,也在水井里,要么,就是他們用皮鞭棍棒訓練妓子的黑窩房中。當然,你或許還會認為,既然是死契,那么從法理上來說,生死皆隨主家,雖不道德,卻不違法。

可是王御史不知道的是,這七十二家,自打頭的天下第一名樓豐樂樓起,沒有一家是真正清清白白的!

他們和人販子合伙,從外省各地偷、騙、拐甚至明搶來姿色養眼的女孩子,而後用皮鞭、鋼針、棍棒逼其就范。女子嬌弱,多被逼無奈就范。可仍有不少,寧死不從,隨後就被活活苛虐而死!

本王可以將這些證據敞開了讓蘭台去查,王御史,你願意就此案深查下去否?不願也沒關系,畢竟背後站著的人,著實了不得。能從景初舊臣手里接過這些銷金窟來,里面到底存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本王保證一挖一個驚喜!」

聽聞此言,韓彬、韓琮、李晗、葉芸等面色都難看起來。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莫說韓彬、韓琮,即便是當初嫉惡如仇的竇現,眼睛里一樣容得下沙子,該睜一只眼時睜一只眼,該閉一只眼時則閉一只眼。

果真死死較真,手下必成光桿。

京城居,大不易。

靠那點俸祿,京官甚至連一家老小的菜肉錢都付不起。

所以在朝廷徹底清掃景初舊臣勢力後,空出來的一些見不得光的肥肉,被所謂的新黨瓜分了,便是二韓都未計較。

當然,他們自身肯定不會沾染這些東西。

而沾染過這些的人,也斷絕了入閣的可能。

但此刻被賈薔當著君臣眾人的面將這層遮羞布扯了下來,他們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

李晗面色尤其不自然,緩緩道:「平海王,事情還得分開來論。前任東家的罪過,總不好牽扯到現任東家頭上罷?」

賈薔聞言看向李晗,輕笑了聲,道了句:「李子升,你再說一遍。」

此言一出,李晗一張老臉登時漲紅,如同被掌摑,羞憤的幾無地自容。

他自知家里那點破事瞞不過去,便雙手攏起以揖遮面,上前跪地道:「老臣慚愧,家門不幸,有逆子摻和在平康坊中。老臣愧對皇恩,也無顏再立於武英殿,懇求皇上能容臣乞骸骨……」

李暄見之,若有所思的摩挲起下巴來,道:「這樣說來,李相家里竟在平康坊……」

韓彬、韓琮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他們沒想到,李晗家里居然也卷入此是非中。

不等李暄說完,眼見李晗都已經開始以頭搶地,尹褚出列沉聲道:「李大人亦為天子少師,皇上豈能不敬?即便李大人家門出了些丑事,也是因為他日理萬機,操持於國事。皇上大可想想,這二年來,諸位軍機回家過幾天?家里子弟無人教誨,被奸人教唆,也是難免之事,豈能如此折辱?豈非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李暄被劈頭蓋臉一通教訓,臉黑了下來,不過倒也不用他親自出馬,就聽賈薔奇道:「尹大人此言倒是有趣,皇上折辱李大人了?便是本王,也沒說過要追究其教子不嚴的罪過,是他自己跳出來,非要替那淫窩子,下三濫的人間煉獄辯解一番。淫窩子換個主子,就成人間樂土了?怪道朝野上下群情洶涌,清貴如當朝御史,都跳出來替那些淫窩子說話。原來根源在這……這是不是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好了!」

眼見賈薔句句誅心,幾乎要趕絕李晗,韓彬不得不出面勸道:「賈薔,又何必咄咄逼人?」

賈薔搖頭道:「我自知人無完人,也十分尊重諸位大人敢為天下先,為天下黎庶開辟新政謀福祉之抱負。所以,才會每每傾盡全力相助,從不計個人得失。

但如果有一日,你們面對底層百姓之苦難無動於衷,無視她們,踐踏她們,甚至還利用她們謀利,事後竟強詞奪理!

你們便失去我的尊重,得到的唯有唾棄。

半山公,這絕不是一件小事。

為私利而忘天下公者,何言大義?」

韓彬聞言眉頭緊皺,看著賈薔無言。

韓琮無奈道:「賈薔,你說的都有道理。那些青樓女子也的確都是可憐人,可她們目前,還不算是民……不然,你先前也不會想著讓過這一關節去,非李大人開口,你也沒有追究。所以,李大人也還不至於到你說的那種地步。」

見賈薔看向他的眼神變了變,韓琮都有些頭疼,他語氣有些艱難的說道:「賈薔,早在最開始,你之志向只是考取一個舉人功名,再去開間書舍當個東翁時,就想著將賺來的銀兩印成書,捐給村學私塾,老夫便知你心中的仁。但老夫還是小覷了你的心懷胸襟,你的仁義。

你連青樓女子都心懷同情,你的仁,讓老夫汗顏……

但是,你不能在眼下,就要求天下人都按你的標准來。

老夫實話之,便是老夫,也未曾想過,秦樓楚館處那些人的苦楚。

不止她們,還有世間樂戶和賤籍,都未曾去思慮。

你便是去問如海,青樓里那些人算不算大燕百姓,也不會得到肯定的答復。

這世間如你這般仁慈者,少有啊。

老夫等目光,仍只停留在清白百姓的身上……

當然,你說的,都有道理。」

賈薔沉默稍許後,點了點頭,問跪在地上的李晗道:「李大學士,本王再問你一遍,前任東家的罪責,現任東家擔負不擔負?」

滿身被汗浸透的李晗,此刻即便心中將賈薔恨之入骨,仍滿面誠懇的抬起頭來道:「平海王,是仆目光粗淺了。平康坊縱是前任東主之罪過,現任東家也不該阻攔朝廷行王道,伸張正義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