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未想到……(1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2752 字 2021-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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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升,你真是下賤!

這句話回盪在養心殿內,一眾君臣內侍都驚呆了。

李晗先是一怔,隨即勃然大怒,一張老臉漲紅發紫,雙目噴火般怒視賈薔。

韓彬看著賈薔嘴角凌厲的冷笑和譏諷,知道李晗再開口,形勢怕會愈發不可收拾。

他與賈薔沉聲道:「平海王,還請自重!須知,這里是御前!」

賈薔聞言,看向韓彬,眼中滿滿皆是失望,道:「本王正是知道這是御前,所以從一開始,就表明態度,不願摻和其中。軍政國事,與我無關。偏他李子升以公謀私,因他兒子豢養娼妓謀利一事忌恨本王。此事,你韓半山看不出?」

李晗在一旁大怒道:「胡說八道!血口噴人!公是公,私是私!雲貴總督府上奏之事,難道是莫須有之罪?」

賈薔冷笑道:「好!既然你們非要本王辯白清楚,那本王就辯白一番又如何!」說著,他目光轉向韓彬,道:「元輔,你那得意門生何澄,當得好總督啊!」

韓彬聞言眉頭緊緊皺起,目光漠然的看著賈薔,道:「平海王此言何意?何澄雖為老夫監考舉子,按官場規矩而言,的確為老夫門生。但是,老夫從未與其結黨,視其為黨羽。且何澄於雲貴總督,如今再加上一個廣西,督三省軍政,主持改土歸流之政,政績斐然,此功在當代利於千秋之事,莫非有不妥之處?」

若是賈薔現在想要干政,那韓彬絕不會手軟。

賈薔「哈」的一聲大笑,道:「改土歸流當然是善政,千百年後,後世子孫必會尊崇此政!但是何澄在西南推行新政,手段貪酷殘忍。」

「胡說八道!」

韓彬厲聲道:「平海王焉知政事?」

賈薔目光冷靜的驚人,他看著韓彬沉聲道:「你莫要忘了,本王仍是大燕綉衣衛親軍指揮使,奉皇命監察天下官員。就綉衣衛……是了,還有德林號在西南的人回報,西南土改過程中,手段酷烈。若只是對土司貴人如此倒也罷了,但最慘者,卻是普通夷民。據報:夷民之馬上者官取之,中者兵需之。不幸而妻女可觀。不幸而妻女可觀,無不嬲也。凡有薪炭入市,兵役輪抽,以為『過稅』。

對於鄧橫寨這樣的強寨,總督府以利誘之,對尋常寨子,則以兵威強壓之,搜刮極烈!但有反抗者,除「小有姿首之女不殺」外,「在者殺,去者殺,婦孺殺,」,虐殺手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鑿顱、批面、剁手、截足、劃腹、抽腸」,種種暴行,令人發指!

此次西南諸土司群起造反,除卻諸土司不願丟卻大權外,何澄的貪酷同樣是一個重要原因。他為了滿足私欲,不擇手段地掠取財富和美人,對夷人淫污蹂躪迭加,逼得他們「求為奴隸仆妾不可得」,結果種下了夷人的刻骨仇恨,使雙方陷入了仇殺的血海中!」

「胡說八道!!」

韓彬臉色難道的駭人,他看著賈薔憤怒道:「你怎敢如此侮辱構陷封疆大員?老夫回頭必責問林如海,看看他有何話說!何毅庵理學深湛,便是如海亦欽佩之。****念其鰥孤,欲賞宮女與其服侍,毅庵尚且堅拒之。朝中上下,誰人不知毅庵之道學深厚?你竟以此污蔑,豈不荒唐?」

賈薔哈的一聲大笑,道:「好一個理學深湛!!此次與鄧橫寨同反,且成氣候者,還有一烏蒙寨!烏蒙寨首領隴慶侯之妻名喚白閭,為西南十萬苗寨公認第一美人!何毅庵聽聞其姿容絕佳,美艷不可方物後,滇南之殺機動,而花妖血眚,迭起環生,慘痛之黑幕開也!」

見韓彬還要反駁,賈薔手往臉色已經有些不自然的李晗處一指,冷笑道:「清譽滿天下的半山公若仍不信,不妨問問這位大義凜然蒙受『莫須有』罪名的李子升,問問他,他兒子在平康坊准備開的那座青樓里,要打的招牌是甚么?再問問他李子升,近來他房里暖腳的婢妾,又都是甚么來路?罵他一聲下賤,到底冤不冤!!」

韓彬聞言心里咯噔一聲,緩緩轉過頭來,看向臉色慘白發青的李晗。

李晗咬牙道:「半山公,那些夷女,都是叛亂土司的俘虜!千百年來的規矩,便是如此!他賈薔說的好聽,讓他回府上查查賈家喂馬的,是不是當年寧榮二公從戰場上擄回來的戰俘!」

賈薔連連搖頭笑道:「不打自招了罷?若果真是你李家爺倆兒親自上沙場,浴血奮戰立下戰功,朝廷封賞與你們的奴仆,那本王豈會多言?可惜,你李家爺幾個,可有半分軍功?那些夷女,多是尋常夷民妻女!單憑這一點,你和何毅庵就當得好道學!」

冷笑兩聲後,再回頭看向面沉如水滿目驚怒的韓彬,道:「名滿天下的半山公,聽到了么?李子升家用來開青樓窯子的女子,都是理學深湛的道學家何毅庵,你的得意門生從西南擄掠來的夷民妻女!給李子升暖腳的,則是西南土司的妻女!

何毅庵為了奪人妻女,在西南貪酷殘忍,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殘暴凌虐,使得西南夷民皆無生之氣,唯有死之心!便是在這等情況下,才會造成群起反攻之,西南糜爛的形勢!

和你們比起來,本王做的那點事,簡直純良無害,本王才是真正的道德聖人!

你們倒有臉來指責本王?!」

這最丑陋的一幕,被賈薔當著李暄的面揭破,韓彬原就蒼老的形容,愈發滄桑不堪。

收俘虜為奴為婢,沒人會在意。

哪怕送給李晗一些夷女,何澄都無可指摘之處。

可李晗之子以這些夷女去開青樓,此為大惡之一。

而若何澄竟是為了奪人妻女,才開啟此次大戰,導致西南兵敗,局勢糜爛……

那這位他極看重,將來當為軍機宰輔的門生,當得起惡貫滿盈四字,難逃身敗名裂之厄!

「怎么樣,諸位為國為民的大學士,還有何話可說?還要本王給個交代么?」

看著沉默不言的韓彬、李晗和尹褚,賈薔重新落座,與李暄微微頷首後,開口問道。

韓彬、李晗不語,尹褚皺眉道:「賈薔,便是有此事,也需朝廷有司前去查證。但你的事,與這些事又有甚么干系?他們果真做下錯事,自有朝廷法度嚴懲。德林號的罪過,又如何交代?」

賈薔呵呵笑道:「尹大人,開口之前還是先過腦子想想,朝廷有禁止大燕商號與西南土司通商么?西南土司是大燕羈縻之地,亦為大燕領土。各寨土司都由朝廷相授,是正經大燕官員。

不過你說這樣的話,本王真是丁點都不意外……」

尹褚聞言,眼中目光鋒利的簡直驚人,看著賈薔,似乎不相信賈薔敢如此同他說話。

李暄都唬了一跳,再怎么說,尹褚也是尹後的親大哥,尹子瑜的親伯府,也是他的親舅舅,賈薔就這樣讓尹褚說話前過過腦子……

陸豐在身後小聲提醒了李暄一下,李暄才回過神來,打了個哈哈笑著圓場道:「好了好了好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叛亂平定下去。至於這里面的功過是非,且慢慢去查就是。有罪的跑不了,有功的也忘不了。大戰當前,先別內訌。賈薔,你說是不是?」

賈薔好笑道:「朝廷上的事,臣何時多嘴過?這不是人家以為這是打擊報復的好機會,自己跳出來非要尋臣的不是?卻不看看自己屁股上多少屎……」

「嘎嘎嘎!」

聽賈薔罵的過癮有趣,素來藏不住笑的李暄咧嘴直樂出聲來。

不過在尹褚瞪眼看來之際,又干咳了兩聲,收斂了稍許後,與賈薔擠眉弄眼道:「你也是!朕記得早先你還同朕說過,史上多少名臣,壓根兒就不像青史所記那般,事事光明正大,好似聖人一樣。扒灰的扒灰,好龍陽的好龍陽。還有那些名將,該喝兵血的,一口也不少喝。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嘛。」

這話,李暄當然是好意,來勸賈薔放人一碼。

可當著三位軍機宰輔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卻如抽耳光一般,一記又一記的打在韓彬三人臉上。

這不是擺明了在說,他們是藏污納垢之輩么?

看到韓彬、李晗、尹褚三人,面色灰敗的跪地請罪,賈薔差點沒笑死過去。

李暄,到底是李暄。

然而他未想到的是,緊接著,李暄卻急忙跳腳道:「諸位師傅,朕說的都是心里話。這世上,誰還是完人不成?就拿朕……算了,就拿賈薔來說,你們都道他大奸似忠,王莽似的,看著像聖人,實則是篡國奸佞。可朕比你們誰都知道他,他哪里就成聖人了?他那一屁股狗皮倒灶的破事,朕心里有數著呢。

再說說朕,都道朕憊賴荒唐,必是個無道昏君。可朕也有長處啊,朕有自知之明,朕知道自己資質不佳,統籌大局不如元輔半山公,執掌蘭台清查奸邪不如御史韓大夫,至於打理國庫財稅不如林如海就更不必說了……朕認清這些,所以從不胡亂開口,以免延誤國事。

你們看看,賈薔有賈薔的孬,好色如魔,不通禮數,膽大包天,惹急了甚么事都干的出來,而朕也有朕的好……

難道還能逼著你們一個個成當世聖賢不成?沒這個道理。

朕雖還未親政,國事上也疏漏的很,卻也明白,道德聖人,是做不好朝廷的軍機大臣的!

所以你們大可不必為此請罪,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