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三十六:糊塗人,明白人(2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2181 字 2021-10-17

還別說,真給他問出了些名堂來。

呂家怎么不可能沒人經商……

憑借呂嘉宰輔的身份,憑借其受賈薔重用的地位,呂家甚至能和德林號搭上關系,搭乘著這艘當世最強大的商團,哪怕吃點湯水,都吃的盆滿缽滿,肥的流油。

甚至,還不用上稅……

呂嘉得知後驚出一身汗來,嚴令次子將所得悉數上交,再將生意都停頓了。

也容不得其子抗拒,今日一天進去了一個尚書、一個侍郎、一個大理寺卿,京城官場上早就是驚雷陣陣。

隨後呂家一些欺男霸女的犯罪也被爆出,他們自己不說族中其他人也會跟著說,誰也不想成為誅族的冤死鬼,總之一夜間,呂家少了三成子弟,全被押送順天府。

等肅清內部亂事後,呂嘉回到書房,才算舒緩了口氣。

長子呂志關上房門進來,看著呂嘉恭敬中帶著一絲不解問道:「父親大人,果真到這個地步?就為了那么點小事?」

是的,此事就算放到全天下去問,為了幾座青樓,使得三名衣紫大員,一名超品伯爵落罪,也絕對是大題小做,乃至刻薄寡恩之論。

至於說甚么為民做主……

妓子也算民?

呂嘉緩緩道:「你懂甚么?皇上乃千年一出的聖皇,你當真的只是為父吹捧諂媚?你不明白,一個人心里到底有沒有心懷社稷,心懷黎庶,是裝不出來的。景初、隆安也曾口口聲聲說過黎庶之重,可一旦涉及皇統,任甚么都要往後排,皇權第一。但當今不同,為父可以看得出,皇權對皇上而言,就是為了施展抱負,為漢家爭奪世間氣運的器具罷。他連皇城都不稀罕,龍椅也就坐了那么幾天,聖上說是為底層百姓做主,那就是如此。

其次嘛,的確也有另一層深意……你且說說,有甚么深意?」

呂志思量稍許道:「今日事發後,兒子就一直在思量,略有心得,請父親大人教誨。」頓了頓,待呂嘉微微頷首後,言道:「皇上的確是古今難見的聖皇,將朝政大權悉數下放。但兒子以為,天子就是天子。大權可以給你,但誰若將皇上當成泥塑的菩薩,當成傀儡,那才是找死。今日事,皇上就是想告訴朝臣們,守著天家的規矩,那大權就交給武英殿。不守規矩者,天家隨時可以讓其萬劫不復!恕兒子不恭敬,此次發作,未嘗沒有殺雞儆猴之意。」

呂嘉聞言心情暢快許多,滿意的點頭道:「你這三年來在家閉門讀書,看來還是讀出了些名堂。等明年天子南巡,與西夷諸國酋首會獵南海時,為父舉薦你同往。不過你仍未看透,皇上警告的,不是為父等,而是那位……」

說著,他豎起了大拇指。

呂志見之,恍惚了稍許後,面色微變,遲疑道:「是……元輔?不應該啊,元輔都快成了大燕的尚父,諸葛孔明一樣的神仙人物。怎么會……」

呂嘉冷笑一聲道:「是啊,尚父。可史上敢稱尚父者,又有幾人有好下場?當然,皇上對元輔仍是極尊敬的。但先前在選元輔後繼之人的問題上,林如海和皇上在李肅、劉潮之間就有了分歧。礙於元輔的體面,皇上退了一步。那可是九五至尊,自出山以來,何曾退過半步?更何況還是在元輔這個禮絕百僚的重要位置上。

再加上朝廷上一些官員近乎只認元輔,不知天子。在廣開安濟局一事上,竟以未得元輔之命不敢擅作主張為由,抗拒宮中之命……嘿,皇上豈能不怒?

志兒,你重回官場後,切記一點。無論甚么時候,都莫要忘了君父就是君父!伴君如伴虎,誰敢輕忽天子,誰就離死不遠了!」

話音剛落,有老管家進門傳報:「老爺,外面傳信兒進來,皇上和皇貴妃娘娘去尹家了。」

呂嘉聞言眼睛一亮,哈哈笑道:「看到了么?聖天子雖垂拱而治,但帝王心術,仍是高絕古今!」

……

西苑,天寶樓。

黛玉無奈的看著隨寶釵、寶琴一並前來的薛姨媽還有賈母,輕輕揉捏了下眉心,道:「今日皇上發下雷霆之怒,連大員勛貴都處置了好大一批,我爹爹來說情,還要我來作陪,姨媽自己尋思,皇上怒到了甚么地步。這會兒你想求情,哪里是好時機……」

薛姨媽還想開口,寶釵落下臉來,道:「媽何必為難娘娘?便是娘娘寬仁,念在過往的情分上待媽以親近,媽也該心存敬意才是。今日皇上帶著皇後、皇貴妃和我一道出宮微服,就聽到哥哥在醉仙樓滿口胡言亂語,說些大逆不道的話。今日大禍,皆由此而起!雖皇上念及往日情分不會治大罪,如今也不過關幾天,讓哥哥好好自省一番。連這點苦都吃不得么?巴巴的請老太太來見皇後娘娘,便是有幾分人情,也不是這般耗用的!」

薛姨媽聞言臉色一陣青白,正不知該如何開口,就聽黛玉笑道:「快聽聽,快聽聽!咱們寶姐姐這張嘴,真是巴巴的!不看面目,我還以為是鳳丫頭呢!」

本來因為寶釵不留情面的一通斥責而滿堂凝重的氣氛,因黛玉這番取笑瞬間變得歡快起來。

姊妹們大笑不止,賈母、薛姨媽也一起樂呵起來。

鳳姐兒忙道:「這如何能比得?咱不過是個小皇妃,寶姑娘可是正經的貴妃!如今手里掌著十萬織娘,好似十萬天兵天將,威風的很!」

「呸!」

寶釵撐不住,紅著臉反駁啐道:「你們哪個又是省油的燈?」

黛玉擺手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又對薛姨媽道:「姨媽果真不需擔心。這普天之下,能讓皇上叫一聲大哥的,著實沒幾個。再者,皇上也沒真生氣,不然醉仙樓時就不會攔著寶丫頭動怒了。皇上是在保護寶丫頭的哥哥……」

薛姨媽聞言一時恍惚,道:「這話是怎么說的?」

保護人,還保護到死牢去了?

黛玉笑道:「今日大案終究是從寶丫頭兄長口中傳至御前的,按道理來說,是怪不得他的,可外面那些人又如何會講道理?今次之後,必然深恨薛家。所以皇上特意傳旨,拾掇拾掇寶丫頭的哥哥。如此一來,這一節便算略過了。將來再有人以此案尋仇,就不合適了。」

薛姨媽聞言真放下心來,只是不解問道:「若是有人不明白這里面的門道,還要尋仇欺負人又如何?」

黛玉笑道:「糊塗的人,原走不長遠。」

薛姨媽聞言愈發歡喜,寶釵卻沒好氣白了黛玉一眼,蓋因薛家薛姨媽和薛蟠都是糊塗人。

黛玉俏皮一笑,小聲寬慰道:「不相干,你是明白人就好。」

寶釵皺了皺鼻子,輕聲問道:「他呢?」

黛玉笑道:「陪子瑜姐姐,去尹家了。」

寶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