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五十四:若八弟受責,來日兒臣必罪薛氏!(1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3585 字 2021-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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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府,大觀園。

大觀樓內。

原本因宮中眾多省親皇妃而移駕至此,滿堂歡慶的氣氛早已不復存在。

薛姨媽哭成淚人,被扶了下去,寶釵面色冷淡,緊抿薄唇。

而正中主位上,賈薔臉上的怒氣未消,一旁黛玉蹙著眉心,悄聲勸慰著甚么……

最不安的卻是劉姥姥,焦急道:「實未想到會告御狀,就是來國公府上求老太太、姨太太說個情,這可怎么話說好?婆子我……我家去了。狗兒,快磕頭,快磕頭,今兒可闖天禍了……」

寶釵聞言,看著賈薔愈發難看的臉色,心道再讓劉姥姥說下去,薛蟠怕是真要有性命之憂。

她心下一嘆,面上卻起了笑容,道:「姥姥切莫多心,原是我哥哥的不是,真真是……一言難盡。萬幸姥姥無事,不然連我都要受他那渾人的連累。姥姥大可寬心,今日便不是姥姥,換做其他人,他一樣得不著好。姥姥若再多心不安,他的罪過才更大了去。」

說罷,余光見賈薔面色依舊惱怒未消,便又看了黛玉一眼,使了個眼色:再看笑話可不依了!

黛玉忍笑,沒好氣悄悄白她一眼後,亦同劉姥姥道:「姥姥且坐,今兒我還要和姥姥說道說道呢,少不得要怪罪你一番!」

劉姥姥被昭容安頓落座後,聽聞此言又不安的站了起來,賠笑道:「不知婆子做了甚么糊塗事,惹得娘娘不高興了?」

黛玉正色道:「當初在國公府時,姥姥還一年來個一二回,看望看望我們。怎地後來就和我們生分了?便是入西苑不便宜,也可來國公府逛逛,和老太太講講古不是?最不該的,是姥姥日子過的艱難了,怎就忘了我們?

都道皇帝家也有幾門窮親戚,原是正經的,你老不來尋我們,才是不該,倒顯得我們輕狂,眼里沒有親戚了。」

連賈母這會兒也埋怨道:「板兒那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出了這樣的事,合該派人來言語聲。你一個孤老婆子,家里縱有一點積蓄,可連辦幾回喪事,又請人帶著棺木去南邊兒接板兒,如此往返一遭,也該精窮了。若早些來尋上門,不就沒今日之事了?也怪我老糊塗了,竟一直未想著打發人去探望探望你。」

劉姥姥聞言,一邊道惱,一邊忍不住落淚道:「板兒……那是個沒福的。不過也有福,為朝廷出力沒的,可入忠烈祠,怎會沒福氣?再者,等板兒家來後,朝廷還有撫恤銀子,盡夠使了。」說著,又笑了起來。

若沒這份堅韌寬和的心性,又怎能熬過如此多生活的苦難啊……

寶釵見之,心生憐惜,也愈惱自家兄長的混帳,賠笑道:「姥姥,如今再說別個,也沒甚意趣。眼下最重要的,是姥姥能安享晚年,再有就是撫育……狗兒,長大成才。姥姥原是個要強有硬氣的,遇難處也不肯來尋我們這些親戚。可如今我哥哥做下這等混帳事,只求姥姥能給薛家將功補過的機會……」

見劉姥姥唬的甚么似的,連連搖頭,寶釵無法,只能求助一旁看熱鬧的鳳姐兒。

畢竟,是王家的親戚。

鳳姐兒見寶釵看向她,丹鳳眼一挑,氣的寶釵直想拿野鴨子毛撣子丟她。

她心知自己平日里權勢太盛,黛玉、子瑜都是做決策之人,日常庶務卻多托付於她,蓋因她們皆知寶釵心思細膩,手段高明,辦事少有差池,值得托付。

因此才惹得鳳丫頭這樣好弄權的人心中不忿,這會兒看她笑話。

不過到底都是合適范圍內的勾心斗角,鳳姐兒見好就收,知道此時不是鬧著頑的,且寶丫頭不是好惹的,因而她干咳了聲,對劉姥姥道:「姥姥,你老還是行行好,讓薛家給你養老送終,安度晚年可好?你老活的越久,活的越好,薛家的麻煩還能小些。當然,你若嫌薛家太富貴,咱們王家也一樣能給你老養老送終!兩個里面選一個,再不能少了。」

頓了頓,又畫蛇添足加了句:「你老今兒要是不答允了德貴妃,不給薛家一個將功贖過的機會,不僅薛國舅要遭大難,連八皇子都要跟著吃掛落。那可真是了不得了……」

劉姥姥聞言,一時不知該說甚么才好。

賈薔則皺起眉頭,目光清冷的看向鳳姐兒,鳳姐兒心里一跳,自知失言,忙高聲賠笑道:「萬歲爺快息了雷霆之怒罷!如今罰也罰了,怪罪也怪罪了。其實要我說,也是薛國舅被身邊那起子混帳行子給教唆壞了。臨下船還灌了那么些酒不說,居然還敢叫騎馬?若不是閆國舅攔了下來,他們便是沒踩踏到別人,萬一驚馬落馬,那可是頑笑的?」

賈薔聞言眉頭皺了皺,目光瞥向李春雨,道:「去查查。」

寶釵的臉色也變了變,眼神有些駭然。

若果真是有些人使壞,那……就太可怕了。

難道是薛家潑天的富貴讓人盯上了?

不該啊,便是薛蟠有個好歹,可只要她在,有兩位皇子在,誰能動得薛家?

若不是為了圖謀薛家,那又是為了甚么?

薛蟠沒了,他還有一子,今年雖只八歲,可有宮里照拂著,也足夠看護住家業……

正這時,李春雨去外面吩咐完歸來,就聽賈薔問道:「老八今天在碼頭上做甚么,怎會這樣巧?」

李春雨還未回答,寶釵先是一怔,隨即面色劇變,慘白的沒一絲血色,身子都搖了搖……

別人自然謀不得薛家家業,可是,自己人可以……

「寶姐姐!」

寶釵身側的湘雲看出不妥來,忙攙扶住她,驚叫了聲。

賈薔側目看來,見其臉色如此,稍微一想,就猜出寶釵在擔憂甚么,沒好氣道:「朕的兒子有那么蠢?他會想不到這樣的伎倆,一定瞞不過朕的眼睛?唯有對朕了解不深,又自作聰明者,才會如此愚蠢,且蠢不可及!」

黛玉好笑的看著寶釵道:「也不知你往哪里去想,豈有這般想自己兒子的?旁人不知八皇兒的根底,你這當娘的還不知?這么多皇兒里,論聰明八皇兒能排前三。才多大點,就在兄弟們間哄糖吃。寶丫頭,你真真是……癔症了!」

「姥姥,你和狗兒自今日起,搬入西山行宮。那里不止有天家、親貴,本就還有德林軍中的烈士孤幼,還有德行昭著的老者,甚至是農人。狗兒可入宮學進學,朕與你作保,必撫育他長大成才。」

賈薔出面,解了劉姥姥之難。

劉姥姥聞言,自然愈發激動,帶著重外孫跪地磕頭。

賈薔又同寶釵道:「薛家豐字號這些年來跟在德林號後面,大發橫財,一座金山也賺下了,家資千萬有逾,吃喝八輩子也不愁。但過猶不及,尤其是你哥哥這么多年來,絲毫不見長進。從今日起,豐字號不得再掛內務府皇商之名。薛家罰銀三百萬兩,以資助大燕軍中英烈軍屬。你可有異議否?」

寶釵聞言心下激動,知道這是薛蟠的買命錢,也是薛家的買命錢,忙跪地道:「薛家豈敢有異議?借天家威名謀利十數載,已是曠世隆恩,豈敢再生貪婪?

只是也不必三百萬兩,薛家願捐出一半家資,用來幫助軍中英烈之士的家眷,使其老有所養,幼有所學。不僅此次,今後豐字號每年進項的三成,都要拿來幫助百姓遷移藩土。

直到天下大同,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為止!」

嘖,好一個德貴妃,薛寶釵!

黛玉等人紛紛側目:這蹄子了不得!

果然,賈薔聞言面色舒緩了許多,道:「你起來罷,薛蟠不當人子,沒得讓朕的愛妃跟著受牽連。只是,此事當與天下人一個交代,也與大燕數百萬大軍一個交代。你能有此魄力,算是替薛家平息了後患。」

寶釵大喜,如今唯一憂慮的,便只有其子李鋈了。

賈薔這些年來愈發少見干涉朝政,非涉國運之策皆不理會,唯獨對國法的維護,卻一年比一年嚴格。

權貴子弟因踐踏王法而被問罪甚至殺頭者,不知凡幾。

李鋈雖不至於擔憂壞了事,卻擔憂他失了聖心……

「皇上,良貴妃和十八皇子到了……」

宮門外黃門進來通傳,賈薔聞言笑了笑,道:

「傳。」

……

「臣妾請皇上安,請皇後娘娘安。」

閆三娘依禮問安,賈薔頷首,黛玉笑道:「你這會子怎又來了?今兒可熱鬧的緊。」

閆三娘起身後笑道:「閆舟那混帳回去說了今日之事,臣妾覺著其中有異,便是薛國舅生性灑脫,可身邊人豈能任由其大醉後騎馬?想來其中必有緣由。也是有趣,許是天家待子民太過和善,如今竟有黑了心的,算計到天家頭上,挑撥離間,不知死活!」

又與寶釵道:「回頭叫閆舟給薛國舅賠禮道惱。」

寶釵何等聰穎,聽聞此言在一旁忙道:「妹妹甚么話!都是薛蟠平日里太過輕佻,舉止無狀,不學無術,才叫人給誆騙的行為不端。若非閆將軍及時制止,說不得就要闖下彌天大禍!如今已是罪該萬死,豈能讓閆將軍賠禮?」

閆三娘不是推來讓去的性子,笑了笑後同賈薔道:「十八去了步軍統領衙門見了小八,小八當時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碰巧撞見母舅受重傷,便是如此,還讓人叫來了步軍統領衙門,而非用私刑。

皇上,小八能做到這一步,已實屬不易。再者,果真薛家有罪,那該治甚么罪便治甚么罪就是。

豈有因外家,而牽連皇子之理?

皇上處置太重了。」

賈薔側目看向閆三娘,問道:「這是你該說的話?」

閆三娘搖頭,果斷將自家兒子賣了,指了指李鍇道:「不是,十八求我說的。」

賈薔冷笑一聲,看向唬的頭都不敢抬的李鍇,道:「他自己不會說?」

閆三娘笑道:「諸皇子,哪個敢在皇上面前說這些?幼時他們還敢和皇上頑鬧,如今除了晴嵐那丫頭外,誰還敢在皇上面前逾矩半分?」

賈薔沉默稍許後,問李鍇道:「你想替你八哥求情?」

李鍇跪地道:「回父皇話,兒臣是想替八哥求情。父皇,兒臣和諸皇兄手足們在京時日不多矣。原不該行事無狀,招惹父皇、母後生氣傷心。只到底不及父皇神武之萬一,行事難免有差錯處。

只求父皇念在八哥最能彩衣娛親進孝於父皇、母後膝下的情分上,且寬恕了他這一遭罷。

兒臣願領三十杖,分八哥之錯。」

黛玉等聞言動容,寶釵更是淚流不止。

賈薔還要說甚么,卻又見黃門進來通傳:「啟稟萬歲爺,太子殿下、長樂公主並諸皇子求見。」

賈薔哼了聲,黛玉忙道:「快傳進來罷。」

未幾,就見李晴嵐、李錚等諸皇子、公主們,簇擁著李鑾入內,跪拜見禮。

賈薔目光掃視一圈後淡淡問道:「都來做甚么?」

李晴嵐最會撒嬌,上前抱住賈薔的胳膊笑道:「父皇啊,您那樣聖明,還猜不著女兒和弟弟們來做甚么?」

賈薔冷笑道:「白費功夫,你們以為前來逼朕的宮,朕就會退步?」

此言一出,李鑾等諸皇子唬了一跳,李晴嵐也是一個哆嗦,隨後卻皺起鼻子嗔道:「父皇啊,皇弟們眼瞧著一個個都要離開大燕,出去各建封國了,還逼甚么宮嘛,說的這樣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