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半山公(1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1608 字 2020-06-09

神京城外,青石壩碼頭上。

大燕王朝對京杭大運河的依賴程度,遠遠超過以前的歷朝歷代。

北地苦寒,地產不豐,卻匯聚百萬丁口養於一城。

若無江南供給,絕難持久。

而江南物產,多以水路運至大都。

作為運河的終點,通州青石壩碼頭上,千帆林立,人潮涌動。

來自江南的谷物、蔬菜瓜果、家禽、織造、木料、瓷器、漆器,源源不斷的自運河運至碼頭,再經碼頭轉運至都中。

日夜不息,熱鬧非凡。

為避免商船、民船和漕船爭搶河道碼頭,青石壩碼頭南百米外專門立有一個黃亭,作為漕運和客貨船泊岸的分界線。亭內立碑,碑文上明確規定凡客貨船只能在黃亭子以南靠岸裝卸,一律不得越過黃亭子北上。

黃亭子以南,西為貨運碼頭,東為客運碼頭。

客運碼頭上,多有車馬騾轎。

在這個時代,能夠來往京城的,多是有些跟腳的官員及家眷,次為商賈,再次之,便是進京趕考的讀書人。

尋常百姓,卻是少見。

此時,一條尋尋常常的二層客船停靠在碼頭,甲板上,一其貌不揚的布衣老人負手而立,滄桑的臉上,有些渾濁的眼睛近乎貪婪的看著碼頭上的繁華。

老人身後,只跟著一個老仆,和一個壯實的中年伙計,背著重重的一個舊木箱,從破損的邊緣來看,里面裝的應該都是書。

「老爺,進城吧,快到午時飯點了,老爺還得進宮陛見。」

主仆三人下了船後,老仆見老人依舊看個不夠,不得不上前小聲提醒道。

老人聞言,感嘆的收回目光,聲音低沉卻頗有力度,道:「離京二十八年,二十八年前,這里還很荒涼。」

老仆笑道:「說來也是造化,老爺這些年一直在外當官,每逢陛見之年,竟總能遇到聖駕出巡,便在行在里陛見了,免去了千里奔波之苦。今年又是陛見之年,老爺卻被調至京里來做京官兒,也是造化了。」

大燕每五年,外省從二品以上的督、撫、布政使,需要進京陛見述職。以此時的交通,路上少則十天半月,多則數月之久,而做到高位的官員,少有青壯者,因此奔波之苦,算是難捱的。

老人卻搖頭道:「陛見天子,豈有苦可言?和天下百姓相比,我等又有何資格言苦?」

想起官場上彌漫的腐敗奢靡之風,老人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老仆勸道:「老爺,先回驛館里歇歇再說吧,不然一會兒你的腰骨又要痛了。」

老人聞言,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正准備出發,卻聽不遠處的人群中傳來一陣吵鬧喧嘩聲,他側眸看去,眉頭皺了起來……

人群中,賈薔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看著面前豪橫無禮完全說不通的賈璉,沉聲道:「你憑甚不讓我等上船?若非老太太親自開口,你當我願意上賈家的船,與你一道南行?」

賈璉算不上幫親不幫理的壞人,他只是看不上賈薔,從前就看不上,後來更加厭煩他,因此不耐道:「你如今腰子硬了,自然不願上我們賈家的船。你願意不願意是你的事,我沒說不讓你上船。只是你抬個臭烘烘死了一半的人上船算怎么回事?」

賈薔語氣中帶了怒意,沉聲道:「你腦子有問題還是耳朵有問題?我在榮慶堂時已經說的很清楚,此次出京全是為了送金沙幫幫主去津門瞧病,他要是好好的我還用得著出京?老太太怎么說的話需要我再重復一遍?若是昨天晚上你就說明了不讓上船,我們自己尋的船不退,這會兒自不會乘這條船。既然你昨晚沒說,這會兒再來攔,又算什么意思?」

賈璉如今最看不上的就是賈薔身為一個晚輩,竟然敢和長輩頂嘴,簡直大逆不道!

盡管他本身就是大家長權威下的受害者,常常被賈赦鞭打踐踏,可他依舊認為孝道比天大,這是他從三四歲起就受到的教誨,根深蒂固。

所以賈薔這種異端,著實讓他難以接受。

聽聞賈薔如此說話,賈璉大怒,厲聲道:「你在和哪個說話?我也是開了眼了,天下間還有當侄兒的這樣和叔叔說話的?」

聽到周圍看熱鬧之人的嘩然聲,賈薔冷聲道:「我和你講道理,你和我論輩分。你輩分高一點,就可以不講理?論根底,你不過是一位出了五服的族叔,就可以仗著輩分高來欺壓於我?」

「哦……」

周圍吃瓜觀眾聞言恍然,罵一個親叔父腦子有毛病,和罵一個出了五服的族叔腦子有毛病,完全是兩回事。

所謂出了五服,就是連死了都不用戴孝服哀的那種,別說罵,打了也不當緊。

賈璉卻生生氣笑,榮國和寧國一脈又豈是能簡單用五服來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