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屈指可數(1 / 2)

紅樓春 屋外風吹涼 1917 字 2020-06-09

臘月二十九,小雪。

距離新年只有一天了,揚州府的天卻始終未見放晴,一連下了三天小雪,天氣陰涼。

這一日早晨辰時初,賈薔就來到忠林堂做功課,一篇數百字的時文,被林如海畫滿了叉叉,從第一個字起引經據典講了足足一個半時辰。

等出來時,已是巳時了。

這一通講解,雖講的賈薔面色蒼白,但目光卻十分明亮。

可看得出,今日的講解,他又是受益匪淺,大開眼界。

讓他寫時文的思路,一下擴大的許多。

雖然眼下極想立刻回到小書房,再繼續鞏固一番,只是外面的事,終究不能再拖下去了。

連書卷也沒放下,賈薔出了忠林堂就前往了客院。

不過剛出忠林堂的門,還未走出十許步,就聽到後面喊聲……

賈薔頓住腳,無奈回頭看去,他還未言,就聽來人已經笑道:「你跑甚么?」

賈薔認輸道:「好姑姑,姑奶奶!饒了我吧,我前兒不該寫詩,我實話同你說,那詩不是我寫的,是我夢里看到了才記下來的。」

打前夜被逼無奈,寫了那兩句「山阻石攔,大江畢竟東流去。雪壓霜欺,梅花依舊向陽開」後,連續數日,黛玉天天早上堵他,讓他再寫兩句。

賈薔寫個錘子啊,他倒是記得「人生若只如初見」,可這是他能寫出來的么?

可不管他百般推脫,黛玉哪里肯信。

既然能寫出這樣的兩句詩來,就不可能沒有別的。

黛玉妙目橫嗔,不肯放棄,道:「那你夢里總不能就記著兩句殘句呀,必是還有的,你不肯告訴我!」

賈薔哭笑不得,這姑娘到底是有多愛詩啊,見她堅持不退,賈薔拱手道:「這會兒真記不得了,你讓我好好想想行不行?晚上,晚上必再想起兩句來。」

黛玉明眸覷之,將信將疑道:「果真?」

賈薔連連點頭,黛玉抿嘴一笑,道:「那好,晚上我再來尋你。若是不能給我,你再仔細著!」

賈薔松了口氣後,逃之夭夭。

見他背影狼狽,黛玉俏顏綻放。

……

前院,偏廳。

賈薔進來時,見趙博安和兩個年老掌櫃的站起來相迎,他一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然後問道:「方子試驗的如何了?」

趙博安素來沉悶寡言,唯獨在織染一道,從不吝言,道:「藍、大紅、黑、官綠、茶褐、鵝黃、天青,這幾種染料都已經配妥,達到了師父的標准。各種原料采買也進行半月了,揚州府有的就地采買,沒有的就去外省買,如今已經陸續運回揚州府了。」

說著,還從一旁桌幾上打開包袱,里面是疊放好的七摞各色布帛。

賈薔接過手後,仔細瞧了瞧,點頭道:「不錯,染出了七成准色。」

其他兩個老掌櫃的聞言面面相覷,倒是趙博安點頭道:「嗯,我就說還差些色准,水熱的火候還是掌握的不好,我會繼續加把勁。」

一老掌櫃的苦笑道:「天爺啊,這樣的布也只是七成准色么?那市面上現在那些布,都成了抹布不成?」

賈薔未言,趙博安就搖頭道:「師父給出的方子,和市面上那些布用染的方子完全是兩回事。最多,也只有大紅的底子類似。尋常大紅,都是用紅花、米漿和青蒿做紅餅,再輔以烏梅煮染。師父的方子,是在此基礎上,又經過土鹼、生石灰兩道工序處理。至於其他顏色,更是以大紅為中間色,加試其他顏色勾兌出來。外面若是不知道方子,根本不可能染出這樣的布來。」

另一老掌櫃搖頭道:「便是知道方子也無用,沒有東家親自調試鍋爐,沒有小趙掌櫃掌控水溫火候,連染料都配不出來,織染更麻煩。想把染坊支起來,至少還要一個月。可惜了,沒能趁著過年把布染出來。」

賈薔笑了笑,道:「不當緊,如今方子既然都配出來了,接下來把伙計、把頭都教會,讓他們知道該干什么就好。」

趙博安點頭道:「崔掌櫃和董掌櫃都是老掌櫃了,手下各跟著一撥伙計、把頭,教練上一個月,足夠了。」

賈薔見他言之未盡,似仍有話說,便問道:「還有事?」

趙博安遲疑了下,聲音小了些,道:「師父,這樣珍貴的方子,你就都教給了我,趙家還開著東盛號……」

賈薔笑道:「不是說了,你幫我做五年的事么?」

趙博安搖頭道:「這種方子,萬金不換,別說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都值不了這個方子。」

賈薔呵呵一笑,拍了拍趙博安的肩膀,道:「博安,你還見過第二個如你這般痴迷織染行當的人么?」

趙博安聞言抽了抽嘴角,搖了搖頭。

賈薔點點頭,笑道:「我也沒有,所以,你值這個價。博安你好好做事,不要被雜事干擾,要不斷推演方子,以後織染行業里,你一定能成大器。你喜愛織染,我也喜愛,且我從不吃獨食。咱們就算把整個揚州府都蓋成染坊,織染出的布夠天下人使么?」

趙博安姑且接受了這個答案,他自然不知道,賈薔腦子里還有多少方子。

另外,賈薔也不願告訴他,姑蘇趙氏,都察院左都御史趙東山,是鐵桿的景初舊臣。

趙東山的續弦正室,還是軍機處首席大臣荊朝雲的寡妹。

荊朝雲還有沒有三年時間不知道,全看太上皇還能苟幾年,甚至未必熬得過太上皇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