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先前幾次的經驗,那些北魏修行者的追兵很快就要到了。
她穿入雨簾。
當冰冷的雨點落在她頭頂,落在她臉頰上時,她有些疲憊的面容瞬間變得堅毅起來。
……
在附近的幾片山林里,分別有數名身穿黑甲的北魏修行者凝立在各處。
他們手中都有一塊石盤。
這石盤的石質很細膩,但不堅硬,很像某些硯台所用的材質。
在這塊石盤的上方,有一柄細長的銀色小勺。
若非這銀色小勺上布滿玄奧的花紋,又鑲嵌有一種奇異的黑色晶石,恐怕所有人都會覺得它只是一件尋常的挖耳勺。
這些北魏修行者耐心的守候著。
當陳寶菀干涸的經絡漸漸充盈起來,她走進雨簾的剎那間,這些北魏修行者手上石盤內的這柄銀色小勺便轉動起來,轉向同一處方位。
……
雨傘在這種山林里,也應屬於很不協調的事物。
然而也就在這幾片山林中的一片崖下,卻出現了一柄黑色雨傘。
這柄雨傘通體是金屬質地,傘面上也盡是黑色的繁花,但傘面的邊緣卻是極為鋒利,持傘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北魏修行者。
當傘面邊緣輕易的切斷沿途的樹枝時,他持傘的手穩定得如同箭師扣住弓弦的手,一絲震動都沒有。
傘下便是那名身穿黑甲的北魏少女。
她便是連寶勝王都不知道的這支修行者軍隊的統領。
她是皇族。
但並非是皇帝或是任何一名親王的女兒。
她是北魏先皇的末女。
北魏先皇在五十歲時秋獵,經過一片牧場時,見到了一名牧羊女,興致大發臨幸,她便是那次臨幸的產物。
牧羊女的身份太過低微。
而且秋獵時不尊祖宗教訓的偶爾獵艷的產物,使得她的出身便很不光彩,她更多時候更像是私生女。
這便是她與生俱來的命運。
幸而生在帝王家,但不幸的是從出生起便受歧視。
只是她從來不相信命運。
所以她一步步改寫了自己的命運。
即便靈荒來臨,她依舊是皇族中修為進境最快的修行者。
而且她很快體現出了驚人的統軍天賦,還有許多勇武的北魏將領所欠缺的智謀。
至少在現在的北魏皇帝眼里,她已經是真正的皇室一員。
只是這便夠了嗎?
若是北魏的那些皇室,那些王里面,有人的追隨者比她多,擁有的精銳軍隊比她多,這在她看來,便是不夠。
「你的命很好,但在遇到我時開始,你的命便變得不好。」
當山林的雨線中亮起磷箭的火光,知道陳家那名大小姐已經再次被鎖定氣息時,她在心中緩緩的對著那名素未謀面的南朝少女說道。
一只精瘦卻矯健的飛鷹在幾乎緊貼著樹巔飛行,掠了下來。
一名沉默的走在她傘後的修行者伸出了左臂,讓這只飛鷹落腳,接著這名修行者從它腳上捆縛著的竹管里取出了一卷密箋,遞到傘下。
這名北魏少女先看到了一些陣亡的名字,她的神色沒有任何的波動,只是心中有些感慨。
南梁畢竟是南梁。
在這種情形下,竟然還能讓她折損這么多的修行者。
然而在接下來的一剎那,她的感慨消失,面色變得極為難看。
「寶勝王被擒了,而且被斬斷了雙足。」
她沉默了數個呼吸的時間,然後緩緩抬頭,神情重新變得漠然,她伸手握住了那名身材高大的修行者持著的雨傘,然後對著這名修行者說道:「先前我和你說過萬一出現這種意外…你應該知道如何處置了?」
這名身材高大的修行者沒有說任何的話語,只是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一支鐵策軍…只是一支數十人的鐵策軍就讓你如此,你還能更不堪些嗎?」
這名少女沉默繼續前行,她的手也異常的穩,只是嘴唇卻是微微的顫抖起來,心中的憤怒無法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