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於軍?」林意沒有去理會白月露的後半句玩笑話,卻是皺眉認真的想起這句話。
軍便是御軍,皇帝親自統御的軍隊,前身可算是當年的梁州軍。
但不管鐵策軍能不能歸於軍,那軍的最高階將領,不就相當於是皇帝自身。
那意思不就是要皇帝不管鐵策軍才有用?
白月露此時一看林意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突然一改臉色,認真問道:「你覺得皇帝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林意微怔,但這個問題不需要多思索,所以他馬上回答:「任人唯親.」
瑕不掩瑜,現在的皇帝蕭衍當然是好皇帝,只是任人唯親這種性情,卻也的確是眾所周知的缺陷。
「梁州軍的一些將領犯了錯,他便可以不管,但像你父親這樣的人即便不犯錯,他也防備著,這當然令人不快。」白月露看著林意不假思索的樣子,便忍不住笑了笑,「那有些可能令他不快的事情,便設法讓他最親近的一些人去做,就不會有問題。」
林意頓時明白。
誰是皇帝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除了他的親兄弟蕭宏,便是他的那些兒子,便是以前那些梁州軍跟隨在他身邊的人。
若是蕭宏絕對不可能幫他做成這件事,只要有其余那些人肯做,便應該能夠做成。
.......
林意和白月露都是很聰明的人,容意也不笨,但他以前並未接觸過這種世界,所以現在林意和白月露交談的這些事情他依舊有些聽不太懂。
對於這些事情他沒有什么興趣。
只是看著白月露比林意還要懂的樣子,他對白月露便更是好生敬佩。
少女自然有著天然的體香,此時白月露就坐在她身邊,幽香陣陣,他看著白月露說話時的樣子,便不自覺的越看越覺得白月露好看起來。
人便是種奇怪的動物,有些人初看並不覺得驚艷,但越看就越覺得順眼。
白月露本來便不難看,而且對於南朝這個年紀的年輕修行者而言,哪怕是林意和齊珠璣,其實都很少有和少女單獨相處的時間。
但凡有單獨相處的時間,便往往很容易生出情愫。
在所有這些人里面,齊珠璣覺得容意是最無害的一個,他最擔心的,便自然是容意對白月露生情,接著便被白月露無情的利用。
只是像白月露這樣的人,她原本便是北魏宮里最接近元燕的存在。
她的想法,很少有人能夠猜得出來,也絕對不會因為齊珠璣的一些警告而改變。
......
不同的位置,便能造就對事物不同的看法。
她很年輕,擁有很強的修行天賦,現在手擁有很多可以用的強大力量。
只是和遠在北魏皇宮里的元燕一樣,她們依舊像是夏天里飲用著露水和草汁,看上去無比安逸的蟲豸,但若是陡然寒潮來襲,她們便可能隨時會被凍死。
像她這種身在南朝的北魏細作頭子,誰知道會不會突然暴露,被殺死,或者被擒住經受嚴酷的審訊折磨後再死去。
若是已經垂垂老矣,便可以不在意。
但她不是老婦人。
她很多事情都還未經歷過。
她很了解元燕的心情。
元燕很欣賞林意,她甚至很嫉妒蕭淑霏,甚至是陳寶菀。
她其實也很欣賞林意,只是若是要選一個喜歡的人想戀,她當然不會選擇元燕鍾意的人,她心也很希望將來元燕那一絲憧憬能夠成真。
容意這樣的人便很好。
很干凈,喜歡便是喜歡,沒有其余的雜質。
若是像他這樣的人會喜歡上她,那她也會遵從自己的心意,若是她也會喜歡他,那她便會去喜歡。
很多人在不同的階段會有不同的想法。
她是智者,當然明白這樣的道理。
但在她這個階段,她便是覺得,一個人的一生,自然不能完全陷於權利和陰謀的斗爭。
若是將來,她真的死了,容意會不會傷心,那她都已經死了,便不是她所需要考慮的事情。
所以,隨緣便好,她當然不會在意齊珠璣的看法。
......
「真的已經出山了?真的已經出山了....真的已經出山了?」
在距離她所在並不算太遙遠的道間,一列由軍隊押解的馬車里,有一個聲音不斷的響起。
發出聲音的是其一輛馬車里一名面色慘白的男子。
他的五官扭曲,嘴也始終合不攏,右腦上有一塊深深的凹陷。
他的手指互相扭曲在一起,仿佛十根手指都不屬於他自己,十根手指的指尖在某一剎那,甚至會互相很快的交錯,就像是有十柄小劍在不斷的擊刺。
聽著這樣不斷響起的聲音,押解軍隊里的一名將領冷笑了起來,對著身旁一名同樣冷笑著的將領說道:「誰會想到,當年劍閣天賦最高的弟子之一的唐念大,差點跟隨何修行學習的人物,現在居然是這樣一個只會說一句話的白痴。」
這名將領劍眉星目,五官十分俊秀,但此時冷笑時,面色陰霾,卻令人有些心寒。
他的聲音並不低,馬車里所有人都聽清楚了,包括這名不斷出聲的唐念大。
馬車里其余劍閣的人臉色多少有些難看,只是這唐念大終究是痴了,卻是毫無反應,依舊只是這樣不斷的喃喃自語。
同樣一句話聽多了自然有些心煩,更何況這些押解的將領上方自有授意。
再行了五六里路,這名將領便有些心煩難以按捺,他按住了馬,等這輛馬車到了身邊,便眯著眼睛,揮掌拍了車廂一記,寒聲道:「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