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1 / 2)

如意佳婿 清越流歌 5194 字 2020-06-09

劉青這段時間在思考一個問題,要不要「難過」一陣子?

她是認真的。

雖然這位傳說中的知府孫少爺,同劉青只是個淵源頗深的陌生人,連面都沒見過,劉青不可能只聽說過孫三少的情況,就對方產生好感,她的感情還沒這么泛濫。

上輩子到這輩子,劉青還沒有真正喜歡過誰,嘴上說暗戀某某某,也只是一時少女情懷作祟,還沒有上升到喜歡的層次。至於這位孫三少,她沒見過對方,連好感都談不上,對方跑路就跑路,劉青除了吃驚了一下,並沒有其他情緒。

可是好歹是她兩輩子加起來的唯一一次相親——孫三少和先前方家單方面有意提親的情況不同。

劉青和孫三少見沒見過面不重要,家里相中了孫家,孫家也相中了她,再加上劉青自己還點過頭,在劉家人看來,除了因為沒有定親,所以不好大肆宣揚之外,這樁婚事原本是板上釘釘,她這輩子只會嫁孫三少了。

這個時代的人講究從一而終,將要定親的對象跑了,姑娘還不至於為此尋死覓活,但是也不能無動於衷吧?

劉青本來也沒想到這茬,剛知道親事取消的時候,她正沉浸在發財的喜悅中,一時還來不及憂傷,可她娘好像更擔心了,特意把木棉木槿她們都打發了,拉著劉青說了孫三少主動要當她的備胎(劉青自己總結的)。

李氏嘴上說要劉青別太傷心,眼神里分明寫著「哭出來吧,哭出來就不難受了,我可憐的女兒」這些意思。

劉青這才意識到,她對這件事的態度太平靜,反而讓身邊的人懷疑擔憂了。

其實換個角度想就好理解了,好比他們打算要結婚,彩車買房彩禮陪嫁都想好了,雙方父母達成共識,挑好了結婚的日子。然而,就在他們開始准備婚禮,馬上就要給親朋好友送去結婚請帖的時候,男方突然說不結婚了,接著人就跑了。

想想看,接近婚期的時候被悔婚,幸好請帖還沒發出去,這要是親朋好友都知道了,丟臉還只是小事,在一些三姑六婆眼里,就該背地里嘲笑說,老劉家的女兒肯定有什么毛病,不然男方干嘛無緣無故悔婚——就算是上輩子,身邊哪個姑娘出了這種事弄得人盡皆知,生活上也可能會受到一些影響,放到劉青這兒,影響絕對要比她上輩子嚴重一百倍。

這么一想,劉青就能理解她娘對她的不放心,絕對不是無病呻吟,一個大姑娘被悔婚了,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難過,那這孩子不是沒心沒肺,就怕是個傻的了。

好在劉青她娘還沒懷疑女兒是個小傻子,以為她性子太要強,不想叫他們擔心,正強顏歡笑著,其實心里可難受可難受了。

劉青……索性也不掙扎了,默認了她娘擔憂,開始扮起了憂傷。

裝一裝委屈,如果能讓她娘放心也無妨,劉青也不介意,而且她現在還沒走出被「悔婚」的陰影,他們應該也不會急著幫她張羅新的婚事吧?

這樣的話,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劉青自知演技不到家,就怕自己言行不一露了陷,即使到了師傅家,同小伙伴玩得開心的時候,時不時來一聲長嘆,做一個明媚而憂傷的女子。劉青主要是怕木棉木槿說漏嘴,她現在上哪兒兩個小丫鬟都跟著,她們和她關系是更親近不假,可她娘才是當家作主的人,又捏著木棉和木槿的賣身契,她娘時不時招她們問問情況,木棉木槿保管把她跟江曼楨一天說了幾句話,都能羅列出來。

作戲就要做全套,劉青這一次非常拼。

江曼楨心思細膩,她雖然不知道小伙伴最近為何這般反常,愁眉不展,但是也不想叫她沉浸在這種「悲傷」的心情中,於是就想了個辦法,像青青以前開導自己的方式一樣,她也陪著她到處玩,散散心。

說到去外面玩,江曼楨是想去省城轉轉的,這會兒想起來,他們似乎有將近一年沒有去過省府。江府當然不會讓江曼楨和劉青兩個小姑娘,就跑那么遠的地方去,即便是有丫鬟和隨從們跟著,那也不放心,至少得要府里的主子陪同。

這里說的主子,指的就是江遠辰和江景行叔侄倆了,因為這里是江遠辰當家作主,他的弟子劉延寧也可以算一個能做主的,可惜劉延寧作為准考生,正日夜拼搏備戰科舉,他就算有這個心想陪陪親妹妹和師妹,他師傅也不會答應。

江遠辰不僅不讓徒弟出門,他自己也基本上哪兒都不去,宅得十分徹底,所以連他親閨女都沒指望他。

江曼楨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她們在這里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二哥江景行了。她正想叫人去問問二哥近來是否有空,奶娘聽了便笑道:「我的姑娘,您還不知道呢?二少如今可沒這閑工夫,他正和劉公子一樣,叫三爺拘著了,一日里有七八個時辰都在書房呢。」

「爹爹突然拘著二哥做什么?」江曼楨確實不知道,這段日子甚少碰見二哥,還以為他是外頭的事忙著。沒成想是竟是被她父親給拴著了,不由奇怪道,「二哥不是還管著幾個鋪子嗎,生意也不用照看了?」

奶娘搖搖頭,主子們總有他們的打算,不過她倒覺得這不是什么壞事,主子去世得早,沒給姑娘生個兄弟幫襯著,那兩個生了兒子的姨娘可沒存著什么好心思,她們的兒子怕是指望不上,好在主子在世之時,同二太太就處得還不錯,這兩年姑娘又同二少日漸親近,依著兩房的關系,姑娘日後出了門,也能指望二少撐一撐腰了,所以,二少若能早日出息,對他們家姑娘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缺那幾個小錢,倒不如用心讀書來得要緊。」奶娘攬著江曼楨的肩,滿眼笑意,「不過奴婢瞧著三爺如今對二少的嚴厲,想來二少也要同劉公子一般,准備考科舉了。」

「是嗎?」江曼楨也有些興趣,問道,「爹爹是何時開始拘著二哥的?過年的時候他都沒怎么管二哥呢。」

「前幾個月開始的。」奶娘笑得滴水不漏,沒有告訴她家姑娘,就是剛過完年那段時日,府中流言四起,都擔心京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概過了一個月,京里的信便來得少了,二少也開始跟著三爺讀書,不再管外頭的事了。

奶娘現在想想,還是覺得這種變化同侯府脫不開干系,只是她先前便警告底下的人,不許在姑娘院子里嚼舌根,叫姑娘聽了徒增煩惱。如今事情都過去了,奶娘覺得更沒必要告訴姑娘。

江曼楨也不是那種自私任性,不顧他人的小公舉,聽到奶娘的話,便點頭道:「也罷,二哥學業要緊,自然不好再打擾他。」

奶娘又笑道:「姑娘要想出門散心,不如去寺廟拜拜佛祖?這時節酷暑未消,山上還涼快些呢。」

江曼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采納了奶娘的建議,拉著劉青去燒香拜佛了。

劉青表示,雖然很感謝小伙伴的用心良苦,但她是真的不信佛啊……

於是連著拜了好幾日的佛祖,連身上都沾滿了佛香的味道,江曼楨卻發現自家小伙伴心情似乎並沒有好轉,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架勢了==

江曼楨當然不知道,由於她的盛情難卻,劉青已經快從假悲傷發展成真郁悶了。

好在江曼楨也沒有一條路走到黑,發現小伙伴心情沒有起色之後,她也不再拉著劉青往寺廟跑了,心里並沒有放棄哄她的打算,江曼楨又去找了江景行,這次是托他幫忙問問京里的好友,能不能捎點新奇些的東西過來,她知道青青最喜歡鼓搗這個。

說起來,江曼楨以往在京里,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身為侯府貴女,交際總歸少不了,不說遠的,侯府的姑娘們就不少,姐妹們也幾乎日日在一塊處著,她外祖那兒的表姐妹們對她也常是噓寒問暖,關照有加。

江曼楨以往也覺得同家中姐妹們相處融洽,並無不妥之處,直到來了江州才發現同那些對她噓寒問暖的姐妹們也不過爾爾,旁的不說,她知道二哥遠離江州數年,同京里的那些好友們也沒有斷了來往,每次府里送來家信,都有大哥單獨寫給二哥的信件,還有曹家二哥,五皇子他們,偶爾也會派人送些東西,即便是幾本書,一方硯台,也證明他們同二哥關系一如往常。

反倒是她,初到江州時多有不便之處,甚是思念府中生活,給她自認交好的姐妹們都送去了書信表達想念之情,卻不想收到回信,上邊只有一些浮於表面的問候。

那些噓寒問暖,江曼楨平日里聽她們親口說出來,心頭暖意微漾,從信紙上看到,卻只覺得一陣冰冷。

此後,江曼楨同過去的那些閨中姐妹只是偶爾有禮尚往來,每到過年過節,奶娘自會替她選好送回京的禮物,類似請求幫忙這種事,她寧願找二哥托人,都比找她們要來得安心。

江景行聽見妹妹的請求,倒沒有推諉,只是頗有些好奇:「又不過年過節,怎么突然想起給青青帶禮物?」

江曼楨知道,二哥同師兄原是知交好友,後來他師兄被爹爹收為弟子,關系更加親近,二哥對青青也向來照料。因此,江曼楨覺得也沒有必要隱瞞他,於是嘆了口氣,頗為擔心的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青青近來心情不大好,我想尋點她喜歡的東西,也好叫她高興高興。」

「心情不好?」江景行不由皺起了眉,那小丫頭最是沒心沒肺,他也不曾聽說劉家最近有什么事,她能有什么心事?

江曼楨搖了搖頭,她性子好,見好友似乎不願多說,也就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所以到現在還不知道個中緣由。此時看二哥也有幾分擔憂,不由安慰道:「我瞧著青青只是情緒有些低落,不算太難過,想來也不是要緊之事。」

「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就在這個月里。」

「我知道了。」江景行眼神一閃,很快又掩飾過去了,面上仍是一派溫文爾雅,輕輕拍了拍江曼楨的頭,「禮物之事你也不必擔心了,我會安排好。」

若是還在家中那會兒,江景行同江曼楨不會這般親近,他自己也有同父同母的姐妹,也不曾摸頭玩笑。還是後來到了江州,江景行同江曼楨才漸漸親近起來。

不過他是不知不覺,就習慣了對那丫頭做這些親昵的小動作,所以現在對六妹也一樣。

江曼楨被堂哥摸摸頭,也抿著嘴羞澀的笑了,又聽見他二話不說應下了自己的請求,心情更是輕松,嘴角帶笑的回了自個兒院子。江曼楨當然不知道,她現在是放松了,因為自己這些話,她二哥心情就沒那么愉快了。

江景行自從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對劉青的事就更加上心了。他以前也上心,只是因為沒想通,有意克制了這份在意之情,現在才是無所顧忌,奈何又有好友的虎視眈眈,連那丫頭的面都見不到幾次,江景行再多的關切也只能放在心里。

現在見不到面,也不知道那小丫頭究竟是為何事不快。

江景行自己想不到緣由,第二日同劉延寧辯論時,趁著休息時分,狀似無意的同劉延寧拉起了家常,隨口問道:「對了,那孫三少可有消息了?」

劉延寧現在防江景行跟防狼似的,聽見他開口問到跟妹妹有關的事,瞬間進入戒備狀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景行竟然會不知?孫三少這會兒怕是已經到了君山書院。」

江景行笑得坦盪:「延寧未曾提起,我又從何而知?」

劉延寧呵呵,那次以後,他是沒有同好友再提起孫府一事,可他也不信那孫知府後面沒有寫信向師傅他們道謝。

就算孫知府不說,那上月里祖父祖母匆匆進城,隔日又匆匆回了家,他總能猜到個中緣由。總之劉延寧是江景行現在說的一個字他都不相信。

劉延寧的意思毫不掩飾,都寫在臉上了,江景行當然不會看不出來,可他就是能明知道對方的嘲諷,還能若無其事,依舊保持著風度優雅,好似真心關切一般:「如此說來,孫三少進京一時,劉伯母也知道了?」

江景行這般面不改色,劉延寧心里其實佩服的,同時也更忌憚了,他有這樣的城府,妹妹也不是他的對手啊。

忽然有點後悔太早應下他了。劉延寧現在想想那天的對話,總是疑心自己會不會已經不小心將妹妹給賣了?

江景行這話也問得很有水平,表面上在問他娘知不知道孫三少離家求學,其實是想問他娘,甚至是他們家長輩的態度,換而言之,這門親事他們家是不是已經放棄了?

劉延寧即便是明白他的用意,但也只能正面回答,點了點頭,就不肯多說了。

江景行還在繼續問:「青青也知道?」

他還真敢直接問到他妹妹身上。劉延寧不能忍了,瞥了對方一眼,淡淡的道:「景行可別忘記當日的承諾。」

「不敢忘。」江景行嘴角的笑容依舊,大大方方的迎向了他的目光,「現在見不到青青,只能在背後關心關心,延寧不會這都不允許吧?」

劉延寧確實不太樂意,有自己這個哥哥在,哪就用得著他關心去青青了?只是劉延寧現在已經知道江景行的城府手腕,再看他毫不掩飾其「狼子野心」,劉延寧也不敢把人防得太狠,這里畢竟是他的地盤,逼急了這人陽奉陰違,背著自己去勾搭他妹妹,那就得不償失了。

為了大局著想,劉延寧只能退一步,如實相告:「與青青有關,自然要叫她知道。」

劉延寧以為江景行在意的是他妹妹的態度,當初考慮孫三少,便是青青自己點的頭,江景行也知道,現在親事有變,卻不告訴青青,那她豈不是還在想著孫三少?

都是男人,劉延寧就算沒有欣慕之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江景行的心情,如果這頭狼想叼走的不是他妹妹,他說不定還能幫忙出謀劃策。

劉延寧暗暗想著,這個回答想是如他所願了吧?

然而當他抬頭看向江景行時,並未從他臉上看到絲毫歡喜,甚至眉目間還有些郁郁。

劉延寧不由大驚,他什么時候變得這般喜怒不形於色了?

城府果然很深啊。

江景行不知道未來大舅子已經對他非常忌憚了,甚至准備回家告誡妹妹,看人不能看表面,有時候更需要注意那些看起來風光霽月、溫文無害之人。

這會兒,江景行是真的不開心了,他發現劉家近來也沒有什么大事,唯一比較重要的,就是那孫韶渝入京一事,也就是說,那小丫頭近來悶悶不樂都是因為這個?

早知道那丫頭這么容易見異思遷,他就不該讓那張家把話遞到劉家面前——這絕對是他此生最大的失誤!

江景行心頭暗恨,嘴里念到那丫頭的名字,更是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現在沖進後院,抓著那丫頭教訓一頓。

其實江景行也清楚,要說那丫頭跟孫韶渝有什么私情,那是不可能的,她哥哥防自己都跟防賊似的,在正經定親之前,不可能讓她同孫韶渝私下有什么來往。但那丫頭總歸是為了別的男人而悶悶不樂著,江景行理智上明白,卻沒辦法冷靜的看待。

更何況那丫頭向來是有主見的,今天會為了孫韶渝傷感,不知道明日又會為了誰開懷。真叫她對別人動了芳心,自己還能有什么機會?

江景行想想便覺得恐慌,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延寧的要求,依著延寧寵她的性子,搞定了她,基本上就搞定了延寧。

他竟然想從未來大舅子身上入手,這不是舍近求遠嗎?

江景行意識到自己走了彎路,自然要回歸正途了,一時沒有動靜,是因為還在仔細謀劃中,不能叫延寧知道,所以要悄悄地,不聲不響的進行,更難的是同時還得瞞著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