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呆滯看著面前的少年。
他長了一張非常符合她審美的奶狗臉, 身體像是雪捏的一樣,瓷白得發亮,泛著絲絲縷縷的寒氣, 劍身是刻有黑色符文的,因此他的肋骨兩邊完美復刻了紋路, 奇異得漂亮。這小子上身未著絲縷,腰下反而化出黑金兩色的法衣。
瞧著就很高級。
般弱頓時有一種自己氪金抽到了ssr的感覺。
這張ssr還從卡里走到現實來。
君不見卻以為她默認了, 他蹲了下來, 腰邊的墜子嘩啦啦撲進雪里,清脆得悅耳。
他埋頭扒開一堆瓶子, 突然找到了一支, 拔開瓶塞,仔細嗅了嗅。
「沒錯,是固元丹。」
他捏出一枚珠子,塞到般弱嘴邊, 利落道, 「吃!」
般弱死活不張嘴。
這女人怎么比自己還難搞。
君不見發愁了會,又恍然大悟, 一把抓起她的手,放自己的屁股上。
般弱:「???」
由於太過震驚, 她的嘴巴忘記防守, 君不見迅速塞了進去,還頗有技巧捏了一下她的頸兒, 讓人猝不及防地吞咽下去。
君不見望了眼天上的山河圖, 嚴肅地說,「你只有十二個時辰恢復。」
般弱側過臉,當聽不見。
少年冰涼的手掌貼上她的臉頰, 像極了薅禿頭的老父親,妥協道,「好吧,除了屁股,其他地方也屬於你,行不行?」
君不見雖然是人類少年的形態,但思考方式仍然是「劍」一樣的筆直,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毫不羞恥,一路給般弱打直球。
般弱不應他,他又起了惡劣性子,嚷嚷般恐嚇她,「你別忘了,被雷劈會死得很難看,爛臉爛手爛腳,渾身還黑得跟什么似的,一點兒也不漂亮兒!」
「……」
般弱想一下,好像是這么個道理兒。
那不能夠啊。
綠茶精滿血復活,跟他嘀嘀咕咕咬耳朵,「其實我沒做好准備,這劫雷肯定渡不過。」
君不見很講義氣,「那本大人幫你扛幾道!」
般弱覺得小伙伴都為她做到這個份上了,不努力好像也不行,她勉強點頭,「那我就試試。」但她還是叮囑,「如果我撐不住,你就了結我,我不想死得像一塊黑炭。」
「好吧。」
他皺著眉,不情願地答應了。
君不見幫她護法,讓人原地修整。
不二魔窟崩塌,不二禪魔已死,饒是桑欲計謀了得,九大仙洲在仙魔之戰中依然漸漸占據上風。
一人之勢,終是抵不得萬鼎之力。
桑欲渾身染血,拆了一副屍骨,冷笑扔到一邊。天邊響起驚雷,他撩開眼皮,雲層之中,隱約可見一道身影,還有一支劍。
而在下方,站了個人。
他的道袍破破爛爛,單手捂著胸口。
誰能想到,這個如此狼狽的家伙竟然會是琴雪聲,曾經一劍震鑠古今的劍仙大人。在別人的眼中,劍修如君子,性情堅韌,剛直不阿,說一不二,從不耍花招。可這個琴雪聲卻是顛覆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欺瞞了三十六洲,設下驚天之計,一舉摧毀了他們的布局。
呵,好手段啊。
他眼睛透出諷刺之色。
可盡管你有這般通天手段又如何?
澹台般弱那女人,看著笑眯眯好說話,眼里卻是揉不得一粒沙子,她對你好,便能傾盡一切,為你搶奪天道經,為你直面三十六洲的追殺。可她不想跟你好呢,那就是恩斷義絕,一點道理也不講的,任性到離譜。
桑欲的心口又隱隱作痛起來。
他又什么資格去嘲笑琴哀素?
那男人,至少曾經得到她全心全意地付出,可他呢,從頭到尾都被她利用和背叛。
一絲溫情也無。
她當真以為,魔,是不會動心的嗎?
桑欲自嘲一笑。
又聽得天邊一聲驚呼。
他下意識伸手去捧。
不止是他,那琴哀素同樣做出了這般姿勢,然而——
接她的是另有其人。
不,是一支劍。
桑欲氣得臉皮都抽筋了。
這算什么,他跟琴哀素斗了半天,結果讓一支劍撿漏了?!
「我渡劫失敗了。」
般弱吐了口血,氣若游絲。
「我就,就,知道不行。」
主要是她是沒那個爐火燉青的心境。
君不見往她嘴里又塞了顆葯丸子,讓她回血。
般弱躺了一下,感覺又活過來了,埋怨這支出爾反爾的劍,「我們都約定好了,你剛才怎么不撞過來?」
少年白玉耳垂晃動著綠珠子,流蘇掃過她的臉頰。
他很淡定地說,「本大人忘了。」
「我不管。」般弱蹬著腿兒,胡攪蠻纏,「你看,我被雷劈成這樣,跟燒焦的咸魚又什么區別!我黑了!我不美了!」
她稍微估測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還能活一百多年。
愛美的綠茶精自閉了。
「有區別的。」君不見模樣很認真,般弱以為他要安慰她,結果聽到這樣的話兒:「燒焦的咸魚扒了最外層的黑皮,還能湊合著吃,而你不能吃。」
般弱:「……」
這家伙真是頂著純潔的臉說最不純潔的話。
君不見抱著她落到雪地上。
般弱一看到不遠處的琴雪聲,對方神情落寞,她趕緊把頭埋到少年的胸上。
「快走,離開這地兒,我不想見你的主人!」
君不見噢了一聲,動作有些踟躕,但還是乖巧聽了她的話。
劍靈少年心想,人間男女的愛恨情仇可真難懂,她要接受主人……還是需要點時間的吧?
一支劍鄭重下了決定。
——在此之前,他就替主人守好她吧。
在般弱的強烈要求下,他們沒有返回太京門,而是去了般弱列為首選退休城市的鸚鵡洲,也是凡人之洲,雖然經過了魔眼的沖擊,但大部分建築保留完好,人氣也不錯。
他們買下了一座小院子,種了幾棵桂花樹,長期住了下來。
劍靈少年雖然不懂般弱嘴里的「美好老年生活」,但也覺得她太懶散了。他跟隨主人上千余載,向來勤修不輟,從未有過一日的放松日子。
君不見忍不住問,「你除了看書、種花、養豬、遛彎兒,還能做點其他什么嗎?」
「這樣啊……」
般弱摸了下巴,「我好像還沒有去過花街柳巷之地。」
君不見轉身,二話不說拉了院子門栓,還輕松舉起了一個大水缸,結結實實抵在門上。
他拍了拍手,叉著小腰猖狂瞧她,那小表情分明是「本大人看你怎么溜出去」。
般弱:「……」
用不用這樣幼稚啊。
一人一劍生活了三年之後,君不見非但沒能改正般弱的習性,反而被她帶進了小陰溝,並且一去不復返。他練劍之余,還學會了挑水、劈柴、燒灶、釀酒、編筐、插香、拜神、放鞭炮、割豬草、洗豬身、伺候豬大爺。
君不見不止一次感到茫然,為什么他堂堂上古法劍淪落到小豬棺的待遇。
他發完了呆,般弱把碗往他懷里一扔,溜之大吉。
「……」
他做飯也就算了,為什么洗碗還是他。
可惡的女人,凈會奴役他!
君不見忿忿不平去洗了碗,那小祖宗又繞了過來,趴在他背上。
「我要吃桃子,你去外面看看,還有沒有野桃兒買!」
君不見充耳不聞。
般弱聲淚俱下,「沒有桃子吃,這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我買。」
「阿見最好了。」
她樂得美滋滋的。
君不見感覺窒息。
總覺得這稱呼在罵他。
君不見用井水過了一遍福字碗,清洗干凈後放進櫃子里。他從屋子里翻出錢袋,又在院子里撿了個空竹簍,徑直出了門。
昨晚剛下了一場雨,青石板路濕漉漉的,空氣里彌漫著雨水與泥土混合的腥氣。
街坊鄰居很是熱情,紛紛打招呼。
「哎喲,小郎君又出門啊。」
君不見一板一眼回答,「給她買桃子,大娘你知道今天哪里有好吃的野桃子買嗎。」
「有是有,就是比較遠,在東街呢。」
「好的,謝謝您。」
他抬腳走去。
街坊們竊竊私語。
「這小郎君當真俊俏啊,又勤快又體貼。」
「是啊,不過他小娘子美若天仙,可不得緊疼著。」
君不見是法劍之身,對周遭的一切聲音都聽得清晰無比。
這不是人們第一次在議論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