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處理,又勤關注,這場風波對唐家影響甚微。
公司里的人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女兒就是跟頂流戀愛的主角,頂多是議論兩句「好巧啊你女兒居然跟某個明星前女友同名」。
想到這里,周璨臉龐火辣辣的。
那次在機場,他扔掉奶糖的那一刻,言辭鑿鑿發了誓,以後前女友哭著求他復合,他都不會跟她、跟她的一切事情有任何聯系了。
他盤靚條順會來事兒,什么女孩兒找不到?
結果他誤了航班。
干嘛呢?
——跑回去。
——翻垃圾桶。
當時行人投來驚異的眼神,周璨面紅耳赤,捧著糖落荒而逃。
經過這件事之後,他的臉皮更勝一層樓,進化到面不改色翻前女友公寓樓下的垃圾桶。
「你杵著干什么?盯著手機發呆?」
身邊冷不防響起一道聲音。
周璨手指一顫,很自然放下手機,鎮定地問,「你醒了?要不要下去吃東西?」
般弱搖頭。
她抱著被子坐著,望著窗外。
周璨見人神思不屬的樣子,忍不住驚惶起來,「你、你沒事吧?」
難道是犯了什么心理創傷?
「你怎么一驚一乍的。」般弱沒好氣,「睡醒溜個號也不行嗎。」
弟弟松了口氣。
一周之後,記者招待會如期召開。
如經紀人所料,國外媒體炸鍋了。
周璨的第二張專輯是跨時代意義的,席卷全球,聲浪滔天,還在各種含金量重的榜單上掛著呢,堪稱新時代的無冕之王。
這個星途熠熠生輝的家伙卻說自己要退隱了?
他前幾日缺席了某位歌手的嘉賓演唱陣容,莫非是被圈子里的威脅了?
記者們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語氣咄咄逼人,大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意思。
而周璨早就不是那個被媒體逼一逼就大發脾氣的毛頭小子了,他穿了一襲正裝,扣子系得整整齊齊的,說話滴水不漏,「這次退隱是我個人意願。我重返歌壇的動機並不純粹,站在最璀璨的舞台,卻渴望那一個人能注意到我。她比萬物都要重要。」
記者抓住關鍵,「是您的愛人嗎?」
周璨勾了嘴角,秒殺無數菲林。
「您會停止一切演藝活動嗎?」
「您打算召開最後的告別演唱會嗎?」
「您未來會專注於什么事業?」
記者七嘴八舌地發問。
等消失傳到國內,粉絲又是一片哀嚎。
周璨在國外表演結束,又返回國內,在金頌市的體育館舉行了二十六場演唱會。
第二十七場是在知大體育館。
最後一場他終於唱了一首情歌。
粉絲都很熟悉,繼成人禮、sr四周年演唱會之後,第三次演繹《偽信徒》,或許是最後一次。而台上的人,從青澀張揚的男孩蛻變為了男人,深紫色防彈衣肩襯出了身材的黃金比例,單是站著,就讓人移不開眼。
「哥哥你不唱歌了要去哪里啊?」粉絲們哭著問他。
周璨答,「回去看守神廟。」
有的是新粉,不理解「神廟姐姐」的含義,傻傻地說,「看廟不值錢啊,一個月也才一兩千塊啊,你還是別看了,回來唱歌吧!」
周璨煞有其事,「是啊,可能管飯的還拖欠工資,不過這是我畢生愛好,只能干了。」
而理解的粉絲們是又哭又笑。
舞台燈光暗下,高大人影朝著熒光棒海洋鞠了個躬,然後直起腰,轉身離開。
粉絲們沉浸在失落的情緒里,幾個月後,就被彈出來的新聞驚住了。
原來哥哥還真的是去「看守神廟」了?
流出來的照片並不高清,但也足夠他們辨別主角了。
背景被霏霏細雨虛化了,隱約可見廟宇的檐角。她們的哥哥把黑西裝穿得又帥又酷又禁欲,背脊挺拔,撐著一把黑直傘,雨飄進來,打濕了半邊肩膀。而讓他傾了傘的人,是個短發女孩,耳邊編了條黑辮子,系著紅繩,顯得小巧精致。
「您請。」
周家族老對般弱賠著笑。
兩人進入祠堂。
般弱轉悠了圈,跟周璨說,「我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
周璨淡定,「我不是要入贅給你了嗎,周家都是你的,應該是我狐假虎威。」
般弱咳了聲,「你就不怕你祖宗今晚找你談談人生?」
祠堂種著袖子樹,正值花期。濃綠的枝頭捧著一串串大珍珠,飄逸著淡雅的香氣。而六月份的芒光闖過門廊,掛過檐角,又鑽過萬物的縫隙,藏進了般弱的耳後。
她下意識想抬手摸一摸,被身旁的男人抓住了手。
他面朝神龕,神情鄭重。
「老祖宗,請你原諒我以前不懂事,總覺得周家沒什么好東西,蛇鼠一窩,還把您們老人家罵了一千遍。我更覺得我出生沒什么意義,生有原罪,死有余辜,所以被冷落、被辱罵、被利用,我都該受著。」
指骨輕顫,又重重握緊她的手。
周璨低聲道,「但我現在很好,請您保佑我們。」
般弱跟周璨經歷了十六年的愛情長跑,每年求婚一次,求到了他三十五歲。
他很有耐心,每年去世界各地,錄一個別開生面的求婚視頻,至於情歌,當然是要親手操刀。求婚視頻一流出,粉絲們爭先恐後收藏,自從周璨退圈後,不出席任何演藝活動,反而跟著般弱到處跑,成了她隨身的翻譯官外掛。
年輕一點的粉絲都當爹當娘了,孩子大得能打醬油,而這對兒卻沒有半點結婚的跡象。
聽了十年求婚情歌的粉絲有點熬不住了,愛情小船的考驗都考了那么多年,給不給過,你倒是說句話啊?全國後援會並沒有解散,於是有人振臂一呼,走,為哥哥討公道,咱們逼婚去。
於是機場又出現了「粉絲穿婚紗替退圈偶像求婚」的經典名場面。
般弱並沒有答應,粉絲失望而歸。
周璨倒是怕她多想,等唐博士的工作結束後,帶她去了一趟冰島。
這里的首都進入冬季,山峰覆蓋著一片皚皚白雪,傍晚的天空染成深深淺淺的紫色。
周璨利落扎營,准備在野外過夜。
「冷不冷?」
「還好。」
周璨把她的手放入口袋煨熱。
「我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是邊哭邊看極光的。」男人說起年少的失戀趣事,悶笑一聲,「人家還以為我的錢包被偷了,特意請我去他家吃晚餐。他估計是沒想到我那么能吃,足足耗了六大碗,人懊惱得臉都青了。」
般弱對那個好心人表示同情。
「所以——」
他話鋒一轉。
「求婚只是個情趣,也是我愛你的一個年終總結報告,你不必有壓力。」周璨補充了句,「你要是覺得不喜歡,嗯,罵我也行,我以前邊哭還能邊吃窮人家,現在大不了再去蹭幾頓。」
雪峰之上,極光呈現極為瑰麗壯觀的煙紫色,是人類無法觸摸的天堂。
而在這個落雪的國度,周璨低下頭,輕輕拍開初戀毛線帽子上的毛茸茸的細雪。
她鼻尖也沾了點,他用尾指勾去。
爾後熟練地岔開雙腿,沉下腰,與她視線平行。
「你如果不願意結婚,我們就永遠溫習,永遠戀愛。」
我將窮極一生,永遠奔赴我的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