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妃在宮人的攙扶下, 憂心忡忡回到了含章宮。
「皇後娘娘都答應護住娘娘了, 娘娘為何還如此愁顏不展?」
心腹表示不解,「而且皇後娘娘也說了, 無論娘娘生出來的是皇子還是公主, 皆由娘娘親自教養, 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唉, 這正是本宮憂心的, 你太小看皇後娘娘了。」
小德妃不太相信天掉餡餅的事。
她是皇貴妃這一邊的, 平常嘲諷全場,沒少黑皇後娘娘, 個人恩怨一籮筐,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但她實在走投無路了。
皇貴妃善妒, 又愛吃醋,她在這個節骨眼兒偷偷懷孕,可不是在打對方的臉兒嗎?
皇貴妃那女人手勁兒那么大,沒把她撕了才怪!
其實小德妃第一時間想起的,還有個大靠山人選,就是太後娘娘, 但這個老女人自私又自利, 一旦惹怒陛下,就拿她們四妃來說事。
小德妃馬屁拍得勤快,跟太後的關系也最緊密,因此她被頂鍋的機會最大,十次中有五次都是她躺槍, 可把小德妃憋屈壞了。
而太後很有自信,總認為她身邊那個叫元巧兒的宮女有運道,將來會成為一國之母,有意無意給她制造機會。
這老女人拿她去擦屁股也就算了,還想著把元巧兒塞進她的宮殿,惡心誰呢?
小德妃只得選了後宮能做主的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多年未孕,這個孩子就是她最好的籌碼。
結果皇後娘娘非但不要她的孩子,還要保她母子均安,那慈祥的表情,那寬厚的語氣,小德妃當時被說得淚如雨下,譴責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是何等寬宏大量不計前嫌的胸懷啊!
不過現在小德妃冷靜下來,想著又有些不太對勁,神色糾結起來。
心腹安慰她不要多想,「娘娘忘了前些天傳得沸沸揚揚的事了?要不是陛下,皇後娘娘原先是要出家,都看透了世間紅塵,又怎會在乎富貴榮華?興許皇後娘娘是憐憫娘娘的處境,動了慈悲心腸,這才幫娘娘一把。」
小德妃被說服了,心神稍安。
第二日,眾妃坐了輦子,排成一條浩浩盪盪的長龍,向皇後娘娘請安。
小德妃心驚肉跳。
她左邊坐著皇貴妃,右邊坐著淑妃。
倆人視線微妙從她的小腹劃過。
好不容易熬到散會,如芒在背的小德妃松了口氣。
「妹妹等等!」
皇貴妃叫住了她,同時握住她的雙手,表情那是相當親切。
小德妃都快站不穩了,難道這女人收到了什么風聲?
「都入秋了,妹妹體寒,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姐姐那里剛得了一件狐裘,可暖和了,等會讓人給你送去。」
小德妃一個激靈,來了來了,經典宮斗橋段,那狐裘一定藏著什么容易落胎的香料!
「那就多謝姐姐厚愛了。」
小德妃心道,她一定會把這玩意兒鎖到偏殿,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應付完了上司皇貴妃,小德妃心疲力竭,轉頭一晃,淑妃也在瞅著她。
「……」
自從淑妃迷戀上了口腹之欲後,身材日漸豐腴,消瘦的臉頰也有了肉肉,白白胖胖的,瞧著倒不那么尖酸刻薄了。
但是,根據小德妃的宮斗經驗,能混上妃位且屹立不倒多年的,都不簡單,這淑妃說不定就是故意吃肥,營造人畜無害的形象。
小德妃頭皮一緊,這大才女她可沒少諷刺她,倆人算是水火不容的冤家。
淑妃找她准沒好事!
而另一邊的淑妃也在嫌棄著小德妃。
這個小騷蹄子嘴巴那么臭,皇後娘娘怎么會看上這種人?罷了罷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小騷蹄子一般見識。
隨後小德妃就聽這冤家陰陽怪氣地說,「妹妹瘦得跟竹竿似的,姐姐賞你幾支人參小補一下吧。」
小德妃嘴里發苦,完了,她瞞不住懷孕的消息了,這淑妃送她人參,跟皇貴妃同樣是知情人,分明是要她大補特補,將來胎大難產!
接著是第三天、第四天……
小德妃成了皇後、皇貴妃、淑妃這仨巨頭的心尖寵!去到哪里都捎帶著、寵溺著、關愛著!
眾妃羨慕妒忌恨,一個個酸成了檸檬精。
但對於敏感多疑的小德妃來說,被頂頭上司密切關注,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小德妃在驚恐之下不胖反瘦,每掉一斤肉都讓般弱心疼不已,她琢磨下原因,讓小德妃下班別走,到她朝鳳宮里坐坐,談談心。
般弱拍著小德妃的肩膀,告訴她,皇貴妃跟淑妃是她親自找來看護她的黑白門神,有這兩尊大佛鎮著,尋常妖魔近不了她的身。
狗皇帝的眼線雖多,但後宮終究是女人的地盤,世家勢力盤根錯節,極其復雜,般弱忽悠皇貴妃跟淑妃上船,等於同時聯合了武將派跟清流派,要保一個妃子,綽綽有余。
小德妃被般弱的話砸得頭破血流,傻傻地問,「為什么皇貴妃和淑妃肯幫咱們?」
她要是生了孩子,可不就礙著兩人的前程?
般弱用一個非常生猛的理由打消了她的顧慮,「因為皇貴妃和淑妃其實愛的是本宮,她們願意聽本宮的差遣。」
啪的一聲,小德妃打翻了手邊的茶杯。
三觀受到巨大沖擊的小德妃幾天都在宮里躺著,思考著愛情與人生的真諦。
小德妃在成為後宮團寵的兩個月後,肚子開始顯懷了。
她有點慌,求助般看向般弱,後者讓她淡定點,提了一籃子糕點去了承恩殿。狗皇帝對她的造訪喜出望外,親自出來迎接。
般弱捻了一塊玫瑰糕給他。
「你做的?好吃。」
「不,小廚房做的,我吃剩的,過夜的,帽帽也不吃,倒掉有些可惜。」
燕弱衣當場噎住。
般弱就干看著,讓他自己去找茶水。
一番熱場過後,般弱直奔主題,「我最近幾天總是做到出家的夢境,佛祖可能想我了,我畢竟是它錯過之後,令它後悔終身的女人。」
燕弱衣的表情瞬間變得冷酷,「天下有緣人千千萬萬,不缺你這一份香火供奉。」
「狗皇帝,你該不會真要留我在宮里一輩子吧?」
他沒說話,手指摩挲著茶杯,對於這種送命的問題,燕弱衣要么是用吻堵住她,要么就保持沉默,等她消氣。
般弱狠狠踢他一腳,又去打他,捏他,擰他。
男人雙臂伸出,抱住她的腰,低聲問。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回心轉意?」
「憑什么我要回心轉意,我天天看著你的女人們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炫耀陛下有多么恩寵她們——」
「你是吃醋了?」
對方不怒反笑,順著桿子往上爬,「我遣散她們。」
「你這是造孽,佛祖,佛祖要怪我狠心的!」
她猶豫了一下,裝模作樣,「沒有品階的好說,但是妃位以上的,經常在國宴露臉,大臣們都知道她們是陛下的女人,誰敢動?我擔心她們再嫁會很困難。」
「其實留著她們也行,只是,只是我一看見她們,心里就過不去那道坎——」
燕弱衣沒想到驚喜來得那么快,她竟松口了!
他思索一輪,立刻拿出應對方案,「就當掛個名?我安排人把她們送到佛寺去,就說為太後祈福,吃穿用度分例照舊,如何?」
這答案太完美了,般弱都不用另外花費心思去引導,當然面子上還是要裝作一副為難內疚的模樣。